“说来还不到一年时间,竟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儿。”兰嫔听完,不由得有些感慨,“好在你如今也终于从宫中逃出来了,往后便也能自由自在的活着了。”
    长星点头,“我心里也是这样想,怎么都好过困在宫中。”
    兰嫔有些期待的望向她,“既然已经从宫中逃出来了,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长星笑着道:“自然是先去青州。”
    “青州?”兰嫔有些疑惑,“我记得你老家并不在青州吧。”
    长星摇头,“老家也没什么记挂我的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至于青州,娘娘可还记得欣妃娘娘送我那个木盒子?”
    “自然记得。”兰嫔很快猜到,“是她让你去青州的?”
    长星点点头,“她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帮她把信送到青州去。”
    兰嫔不由得皱眉,“这个李韵欣,人都已经走了还要你帮她办事!”
    “不碍事。”长星摇摇头,目光中有着向往,“听说青州是难得的山清水秀之地,我正好去瞧瞧那儿的风景也好。”
    见她如此,兰嫔也不由得叹气,“你啊,从我在第一回 在冷宫里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性子,到如今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竟是一点不曾变。”
    过了片刻,她低声喃喃道:“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长星笑着道:“娘娘怎么想得这样多,青州的景色好,若是来日长星还能回京,一定再来见娘娘,到时候好好与娘娘说一说。”
    兰嫔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到最后也只是应了个“好”。
    天边的月亮越悬越高,长星在兰嫔身侧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再往边上走了一步,“娘娘,我该走了,等到天亮,就不好出城了。”
    兰嫔“嗯”了一声,却又在长星转身要走的时候将她叫住,“长星,往后没有谁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谁的奴才,你只要顾着自个就成。”
    长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兰嫔,认真道:“您放心,我知道的。”
    又道:“夜深了,外头凉,您快些回去歇着吧。”
    兰嫔停在那儿深深看了长星一眼,这才关了门。
    万籁俱寂,寺庙的木门关上的声音短促而沉闷。
    长星快步走下门前的阶梯,将心头的那些压抑的情绪抛在了身后。
    车夫这会儿刚醒来,见了长星便道:“姑娘赶紧上马车吧,再晚些要赶不上时辰了。”
    长星答应着,很快上了马车。
    假长星的尸身到底还是被送去了乱葬岗。
    元庆虽然已经从周景和这里得了肯定的答复,可心里头总还是有些不安。
    好在第二日的他便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好像昨日夜里那个为了长星的尸身亲自去了观羽殿,回来又发了一通火的人并非是他一样。
    只是下了早朝,他却头一回去了常庆殿,也就是如今孟娉瑶的居所。
    而孟娉瑶此时却是昏迷不醒。
    绿玉昨日夜里因为长星的事确实是难过得不行,可她也知道如今没了长星,自个更是应当要打起精神来,毕竟还能照料着小姐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于是今日,她强打起精神当作什么事儿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先是将小姐每日需要用的药熬了下去,又趁着这个空隙简单收拾了一下常庆殿,在这期间还得时不时去瞧一瞧熬下去的汤药,免得熄了火或者熬过了头。
    至于还未起身的孟娉瑶,绿玉原本是不曾多想的,虽说往日这个时辰孟娉瑶应当已经起身用了膳,可绿玉想着昨夜那样折腾了一遭,觉得疲累想多歇息一会儿也是应当。
    不曾想过了辰时,孟娉瑶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绿玉心里觉得古怪,到底还是没忍住想进里边瞧一瞧,结果不管怎么叫都没法将人叫醒,她这才慌了神,踉跄着去太医院请了刘太医过来。
    刘太医心里还是不太情愿,但也不敢推脱,便跟着绿玉来了常庆殿。
    周景和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绿玉带着刘太医过来,二人见了周景和连忙行了礼。
    周景和瞥了一眼急匆匆的绿玉,又看了一眼她边上的刘太医,问道:“这是怎么了?”
    绿玉声音哽咽的解释道:“陛下,小姐她一直昏迷不醒,奴婢没法子,只能去太医院请了刘太医过来。”
    刘太医这会儿心里也极为忐忑,按理来说陛下既然是保留了废后的一应吃穿用度,那自己这一趟来得也算是挑剔不出什么错处,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边却还是有些不安。
    听了这话,周景和眸色微沉,“既如此,那朕便一同进去瞧瞧吧。”
    绿玉顾不上揣测周景和的心意,见他抬腿往里边走去也连忙带着刘太医跟上他的步子。
    等进了里头,刘太医帮孟娉瑶把脉时,周景和也不歇着,他就在边上看着。
    刘太医在太医院待了十多年,帮身份贵重的主子看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却是头一回这样紧张。
    还没瞧出什么来,他额头就已经布满了冷汗,确定了孟娉瑶的病症,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再三验证了好几回才敢向周景和禀告。
    “陛下,孟主子她这情况怕是不太好。”刘太医斟酌着用词。
    周景和还未来得及开口,绿玉眼里就已布满了恐慌,她好似忘了周景和还在,止不住的质问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你将话说明白!”
    刘太医闻言却还是先小心翼翼的往周景和的方向瞧了一眼,见周景和点头才继续道:“孟主子的病,微臣前些日子曾来瞧过一回,那会儿孟小姐便已是郁结于心,心病还需心药医,微臣便只是开了安神养气的方子让孟小姐用着,她那病症,若不能好好开解,能活到今日已很是不易,更不提旁的……”
    “你胡说!”不等他讲话说话,绿玉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反驳道:“小姐前几日明明精气神好了许多,连膳食都多用了些,眼看着身子就要好起来了,如今却突然……对了,昨夜的大火,小姐定是因为昨日那场大火受了惊!”
    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便跪倒在了周景和面前,“陛下您可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观羽殿无端起火,定然是有人起了谋害小姐的心思!”
    周景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绿玉,又转头看向刘太医,“她这情况,什么时候能醒来?”
    刘太医迟疑道:“孟主子这般情况,实在不好说,若是心中还有记挂着的事儿,那或许这两日还能有醒来的时候,若是没有,便是永远醒不过来也有可能。”
    绿玉闻言,跌坐在地上,眼里一片灰败。
    周景和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盯着刘太医道:“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常庆殿好生给孟氏瞧病,需要什么药材也不必吝啬,能将人治好才是最重要的,便是不能,也至少得让她醒来一回。”
    刘太医虽说想不明白为何周景和突然对这孟娉瑶变得如此在意,可也不敢多问,正要答应却又听他道:“若孟氏醒来,即刻让人来承文殿与朕说。”
    说完,他才转身出了常庆殿,里头还未回过神的宫人尽数跪拜道:“恭送陛下。”
    有了周景和的这一道命令,虽然孟娉瑶未曾恢复身份,也不曾重新搬迁回永祥殿,可这身份好似一下子就被抬高了不少。
    从前绿玉若是想在药膳局取一贴药,那可是必须得软磨硬泡上半个时辰,又是塞银子又是说好话的,这才能让他们松口给了药。
    可如今,都不需要绿玉亲自跑一趟,有了什么需要的只要吩咐一声,药膳局的人就眼巴巴的将东西送过来了。
    宫中其他人也都是能看清局势的,从前落魄时不将绿玉当回事那些个宫人如今见了她个个都是点头哈腰的,嘴里说得都是好听的话。
    内务府也又拨了几个宫人来常庆殿伺候,绿玉也没拒绝,左右她也确实需要人搭把手,只是这些宫人只被她安排做些粗使活计,日日在孟娉瑶身边伺候着的还是只有她一人。
    若是让旁人伺候,她怎么得也是放不下心来的。
    长星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出的城。
    守城的人那会儿虽然还算清醒,可早已是困倦不已,刚接过车夫递过去的路引便连着打了好几下哈欠,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出了城,长星那颗悬起来的心就彻底落下了。
    本来车夫按着刘仪的安排将长星送到城外便算是将事儿办成了,只是路上二人聊天,长星顺口说起自个想去青州,车夫便道:“若是要去青州,走水路是最方便的。”
    长星便问:“您可知哪儿有去青州的船?”
    “倒是不远。”车夫沉吟片刻道:“姑娘独自一人要再寻马车也是不便,我载你去渡口吧,那儿有不少来往青州的商船,至于能不能让他们载姑娘一程,就要看姑娘的本事了。”
    长星听着知晓这便省去了许多麻烦,连忙跟那车夫道了谢:“那就麻烦您了。”
    就这样,马车出了城又往东边行了半个时辰才见一片茫茫无际的海水,岸边上还停了了两艘大船和几只小舟。
    车夫停下马车往渡口那边瞧了一眼道:“到青州路途遥远,一路上也不免遇上风浪,若是小舟应当只走短程,想去青州,还得问问那两艘商船的主人。”
    长星下了马车,又跟车夫道了谢才背着包袱往渡口方向赶去。
    眼见那商船刚搬完货物好似打算要走,长星连忙加快了步子赶在商船动身之前赶上。
    正好见一脚夫要赶着上船,长星连忙将他拦下,“这位小兄弟,你们这船可是要去青州的?”
    那脚夫先是点了头,又抬头看了长星一眼,见她身上背着个包袱,便也能猜到她心中想法,便解释道:“姑娘,萧家的船是商船,只运货,不载客的。”
    长星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船里头走出个人来道:“富贵,怎么还在磨蹭?再不上来船就要开了。”
    长星闻声望去,来人身着月白云锻锦袍,没什么花样,只是腰间系带上却用金线织了一片云纹,还坠了一块白玉,再往上瞧,那双清俊的眸子中却满是不耐。
    正是萧家少爷,名唤萧途。
    富贵听自家少爷埋怨便一边要往船上走,一边解释道:“是这姑娘将我拦下想坐咱们的船去青州,我方才正与她解释呢。”
    长星见他们要走,顿时着了急,这会儿渡口除了几只小舟便没了别的大船,若是要再等别的船只也不知得多久,况且这种大些的船只都是商船,这次长星不曾搭载上他们的商船,再等到旁人的也未必能坐上。
    何况此处虽并非是上京城内,可到底距离上京不远,她心底也怕久留再这儿会生出事端来。
    她知道方才来的这位萧少爷才是这船上能做主的人,于是便恭敬的对着那人道:“这位公子,我知晓您的船是要去往青州的商船,青州路远,除了商船也没别的船愿意为了接客走这一遭,还请您行个方便,载我一程。”
    去青州水路最快,寻常船只又少有愿意跑这一遭的,那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搭上这些来往的商船,所以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碰到人来问。
    所以拒绝得也熟练。
    萧途看也不看长星,便直言道:“萧家的商船只运货,不载人。”
    与方才富贵所言如出一辙。
    长星见此,也顾不上别的,伸手取出一张银票道:“既是做生意,为的就是挣钱,若是载我去青州,这一百两便算是车费。”
    虽然是欣妃给的银票,可说出一百两这个数额来的时候,她的心也在滴血。
    可无奈,她手中唯一的碎银子都拿去孝敬了普华寺的容娘——她虽说没有可以使的地儿,但却也还是收了,后边她也确实帮了长星的忙,长星自然也不好开口问人家要回来。
    这会儿唯一能拿出手的就只有这些银票。
    时间又紧,她根本顾不上再细想,生怕这商船开走。
    萧途听了长星的话,又将目光放在那一百两银票上,不过片刻他就开口道:“这话有理。”
    第46章
    ◎陛下若是想找她就去乱葬岗里找吧◎
    边上的富贵一愣, 就听他接着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咱们的贵客请上船来。”
    富贵有些迟疑,“少爷, 这怕是坏了规矩,若是让旁人知晓,定会觉得您好说话,到那时候那些人逮着机会, 可不都往咱们船上来了。”
    萧途听了这话却只满不在乎的一笑,“那便与他们说, 这姑娘一出手可是一百两,若是他们一个个都愿意拿这个数来做路费,那我萧家的船载多少个都成,实在不行,便不运货了, 这生意可比卖货来钱快!”
    萧家的船都是大船,一艘便能载三四十人,两艘便是六七十人,来一趟去一趟轻轻松松上万银子到了手,还不需什么本钱, 当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富贵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让长星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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