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往越紧张的时候废话就越多,此时此刻明明已经害怕得不行,却还是管不住自己接下茬的嘴:“……除非一公和一母。”
    “……说得对,但我想说的重点不在这里。”时霆被他弄得足足愣了两秒,才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说的是,固然你的血液能够解毒,是不可多得的重要战略人员,但事实上,解毒剂我们也在开发,就算没有你的存在,顶多后年,最新款的解毒剂也将投入生产,只要伤口面积不是过大感染时间较短,此款解毒剂都能成功解毒,我们并不缺你这样一个活人供体。但是——”
    时霆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点,一道光幕从半空中浮起,姬往抬起头,看见自己在书架上看到的那本绘本出现在眼前。
    “我将这本书放在了你的书架上,你也已经看过了,想必有关那个预言的内容,你也已经有所了解。”时霆说,“虽然说预言不可尽信,但它仍然成为了让我留下你的一个顾虑。所以,你现在要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而不是留下你的理由。”
    姬往猛地抬起头:“你监视我?”
    时霆很坦然地靠在椅背上,明摆着在说“要不然呢”。
    末世生存系统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骨气了?”
    “那我从医疗舱里出来没穿衣服,你也看到了?”姬往没管系统,震惊地追问道。
    时霆的表情微妙了一瞬,随后继续坦然道:“看了,怎么?”
    姬往想了想。
    姬往陷入沉思。
    在时霆的注视下,姬往怂了:“看了就看了呗,你那么凶干什么。”
    时霆意外地一挑眉,什么也没说。
    “……就知道你还是个废物。”末世生存系统冷漠地说。
    姬往脑海中灵光一闪,学着时霆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往后一靠,开口道:“没错,你大可不必杀我,因为我是个废物。”
    时霆:“……”
    一直在旁观的末世生存系统:“……”
    为什么会有人说自己是废物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真的是铁废物。”姬往恳切地说,“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按理说华国血脉很适合变异,我也没有变异,所以和您相比,我就是大爷爷比太爷爷,永远少一点……”
    末世生存系统在姬往的脑海中咳嗽了一声,他才停止了自己高度紧张下的胡说八道:“您留着我没有坏处,首先尸毒变异得很快,而且谁也不知道在这种辐射的环境下,又有什么新型的毒素会产生,其他星球的联邦也可能像投放丧尸病毒一样继续投毒,您留着我,就等于留着一个永远有用的万能解毒剂,您杀了我,您就损失大了……”
    姬往的声音越说越抖,越说越小,而时霆则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姬往听见自己脑海中的系统仿佛人类一样重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通胡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关键性的说服作用,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留着我还能……算了,您下手的时候轻一点。”姬往把脸埋进胳膊里,闷声道,“给我留个全尸,谢谢。”
    “你这就放弃挣扎了?!”
    “我有说要杀你吗?”
    系统和时霆同时开口,姬往愣愣地抬头,发现时霆居然在笑。
    草,他怎么不早点笑,笑起来比一直板着脸好看多了,姬往不由得大为震惊,忍不住盯着时霆看了好几眼。
    “算了,急着杀你,反而显得我心虚忌惮,容易生变。”时霆笑够了,收住笑容,眉眼间尽是自信的飞扬神采,姬往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觉得他好像会发光,“那你都会点什么?我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你……你不赶我走吗?”姬往小声问。
    “卡托城还不至于多你这么一口饭。”时霆淡淡道。
    姬往意识到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赶紧坐直了身体。
    他确实是想认真回答问题的,但在脑海中过了两圈也没想到自己到底还会点什么,徒劳地张了好几次嘴,时霆就坐在他的对面,耐心地等待他回答。
    末世生存系统以一种下一秒就会烧断保险丝的状态重重叹了口气,提醒道:“你会华国语言,还知道很多对他们来说是上古时期的历史。”
    姬往立刻大言不惭道:“我是个华语学家和历史学家。”
    末世生存系统:“……你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时霆似乎有些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忍住了:“很好,华语学家,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威胁也更大了。”
    姬往生怕时霆又改变想法,顿时急道:“那怎么办?那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一直阿巴阿巴……”
    他听到脑海中传来duangduang撞墙的音效,当即缄口不言,时霆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一言难尽的意味,果断道:“不用了。”
    “既然你没有变异,又对华国语言和历史比较了解,就去城西的文史馆工作吧。”时霆可能是担心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蠢话,低下头,轻触手腕上的个人智能终端,很快给他调出一张电子合同,姬往看也没看,就签字按指纹扫描虹膜一气呵成,爽快得时霆都有些诧异,“工资水平和其他的文史馆普通员工一致,包食宿,主要负责整理和勘误有关华国语言和历史的文献。”
    姬往忙不迭点头,这放在以前就是公务员待遇,还是福利比较好包宿舍的那种,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时霆见他乖巧,也就放下心来,挥挥手扔给他一块金属的令牌,让他拿着这块令牌去楼下随便找个警卫,把他带到城西。
    这次姬往挤上了公共轨道交通,在路上,末世生存系统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姬往都有些害怕:“统哥?”
    “不要叫我,我头疼。”末世生存系统声音虚弱。
    “你不是系统吗?怎么会头疼?”姬往奇道,“我一直以为系统都是没有脑袋的,你居然有?”
    “谁知道呢,毕竟我以前以为每个人类都是有脑子的,而你居然没有。”末世生存系统微笑道。
    这下姬往要是听不懂末世生存系统是在故意指桑骂槐,他就是真的智商有问题了。
    “统哥,你变了,你居然拐着弯骂我。”姬往委屈道。
    “怎么?我以前都是直接骂你的?”末世生存系统故作天真地问。
    ……现在这年头ai个个精似鬼,姬往骂不过它,决定闭麦。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气不过,敲了系统一下,喊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然后火速捂住耳朵切断联系,屏蔽系统接下来的所有发言,过了五分钟,寻思着对方可能骂完了,才小心翼翼地把系统从脑海中放出来。
    “我刚刚去联系了我的上级系统,经过审核,此次任务难度的级别从b1上升到了a3。”冷眼旁观一切的末世生存系统见自己被放出来了,冷漠地开口道。
    “为什么?”姬往好奇地问。
    “因为它们听完了我的描述,同情地告诉我日傻子是犯法的。”末世生存系统亲切地说,“当指定任务存在不法行为时,任务难度评估提升一个等级。”
    “……”
    ——————
    好在城西文史馆的工作并不复杂,接触的人员也很少,姬往只是熟悉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工作模式,就很快掌握了这份工作的要点,期间也没发生什么掉马危机,没让末世生存系统操太多心。
    同时正中姬往下怀的是,除去每个月定时从他身上取血,时霆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卡托城内还有他这么个人,自从上次给他安排工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时霆。
    工作日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每周休两天半带薪假,有事还可以请假出去,工资虽然不算很高,但想买的东西基本都能买得起,日子过得悠闲而又自在,姬往就没想象过末世还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而倒霉的末世生存系统遇上这么没有上进心的宿主,见他离完成目标越来越远,每天只能在线自闭。
    除了工作外,姬往还有一个消遣的方式,那就是撸猫。离文史馆最近的一处是变异动物研究所,那天姬往见过的巨猫阿曼达也在其中。据工作人员说,它算是时霆的宠物,在变异之前只是一个猫咪幼崽,在突如其来的午夜暴雨中得了很重的感冒,被路过的时霆包在衣服里带了回来。
    阿曼达在意外变异后,时霆想了很多办法保住它的命,而这只猫也足够命大,最终活了下来,体型变大,寿命延长,并且十分聪明,会自己猎食,会区分丧尸和人类,现在已经被编入了城邦守卫队中。
    姬往那天就是阿曼达在城门附近巡逻时发现的,他身上的华国血脉和时霆如出一辙,阿曼达或许是对这种气息感到熟悉和亲近,因此主动将他带回了城内,并且放在了最洁净的祭坛之水中荡涤尘埃。
    而姬往那天遇到的抱住阿曼达的深色皮肤男孩则叫西伦,是这个时代中没有变异的大多数,因为十分勤劳又爱干净,被选中成为阿曼达的饲养员和保洁员,同时还会参与照顾其他的实验动物和变异动物。
    但由于动物抗辐射的能力不如人类,面对丧尸时又缺乏人类的武器手段,因此在现在的末世,活体动物已经越来越少了,残存的部分动物还常常因为体型差和物种隔离,无法产生下一代,要不是末世的营养液和人造蛋白已经很普及了,肉类资源的稀缺甚至可以间接导致人类的群体缺铁性贫血,乃至灭绝。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伦照顾阿曼达时永远都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阿曼达有什么闪失,其他动物又日趋减少,他就会丢掉工作。
    研究所里的人员多数是一本正经的老学究,仅存的年轻人也没时间和一个照顾动物的小男孩聊天,反倒是姬往是闲人一个,哪怕他表面上是个哑巴,根本无法说话,西伦也总是带着阿曼达来找他,锲而不舍地找他聊天。
    从西伦的话语中,姬往得知,他的家庭很穷,除去一个在和丧尸斗争中受伤截肢的父亲,还有一个不是变异人的母亲,和年纪更小的妹妹,西伦的一家几乎都靠他照顾阿曼达养活,而这个工作,是在时霆的授意下特意安排的,因此西伦十分崇拜时霆,认为他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每天西伦来找姬往,基本都是在开时霆大型彩虹屁个人宣讲会,姬往实在是喜欢阿曼达厚实软乎的毛,于是也就默默地听了下去,躺在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猫毛上听着西伦叙述时霆的传奇人生,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一朵云上听评书。
    渐渐的,时霆的形象也在他的眼中变得立体了起来。原来时霆也不是卡托城的原住民,在一次卡托城险些被丧尸屠城的战役里,时霆带领自己的部下帮助卡托城击退了丧尸来袭,并展现了强大的变异人种实力,之后丧尸群多次试图进犯,都被时霆带领的人类军队反扑,很快,卡托城在附近的城邦中脱颖而出,四面八方的人类全部涌来避难,在几次扩建后,才终于形成了如今卡托城的雏形。
    而作战英勇有勇有谋的时霆,则在第一次城主大选中被选为城主,时至今日,都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时霆此人雷厉风行,恩威并施,很有手段,当时姬往在祭坛遇到的那个对时霆毕恭毕敬,却对自己十分粗鲁的男人,事实上是卡托城原本的变异人的小团体首领,性格很是狂妄,但在时霆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姬往熟悉的克莱拉则是前任大祭司的长女,实力强劲,对时霆虽然称不上言听计从,但也相当尊敬,人前人后都对他使用敬语,并认可时霆作为城主的身份和所作所为。他麾下几乎云集了这颗星球上最强劲的变异人,面对的敌人是科技实力强于自身千百倍的星球和穷凶极恶的丧尸,但他始终在其中岿然不动,仿佛所有人的定海神针。
    姬往就这样每天听着西伦跟他说时霆的种种英雄事迹,终于有一天琢磨出不对来,在脑海中问系统:“我为什么现在觉得时霆在我心中的形象越来越伟岸了?这是不是一种洗脑?”
    “我说你想多了,你信吗?”末世生存系统懒洋洋地说。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姬往差点从猫背上跳起来,阿曼达慢悠悠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脚挠了挠他蹦跶过的位置。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让你意识到自己的攻略对象有多优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末世生存系统理直气壮,“系统也是要恰饭的,理解配合一下工作好吧。”
    姬往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忽然感觉阿曼达站了起来。
    西伦正拿着巨大的电焊剪帮阿曼达剪指甲,阿曼达突如其来的动作将他直接撞倒在了地上,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困惑地仰头看着巨大的猫咪:“阿曼达?”
    阿曼达忽然后脚发力,一瞬间蹿了出去。
    “草!”姬往一声惨叫,从背后直接被摔了出去,他瞬间伸手,勉强抱住巨大的猫尾巴上的一撮毛,才没有摔成脑震荡,“怎么回事!”
    “哇!”姬往转头一看,才发现千钧一发之际,兢兢业业照顾猫的西伦也一把抱住了猫尾巴,跟了上来,此时正挂在他旁边荡秋千,“你会说话啊!”
    姬往想也没想,当即否认道:“胡说,我不会!”
    随后两人面面相觑。
    姬往感到十分尴尬。
    “统哥,”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姬往轻咳了一声,主动敲了敲正在自己大脑中叽里咕噜的系统,“你在念什么呢?”
    “在给你念往生咒。”末世生存系统亲切地说,“你走了,我好换下一个智商正常的宿主。”
    “……”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难堪沉默后,姬往主动开口道:“其实吧,我早就会说话了,我只是不爱说……”
    而西伦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抱紧了猫尾巴上的毛,半晌,才颤抖地伸出手,指了指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1182020-04-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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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番外1·05
    姬往努力向前探了探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费劲地把西伦一起拽到了比较安全的猫背上,用力安抚了阿曼达几下,阿曼达却仿佛无知无觉,依然在朝前狂奔。
    很快,姬往就闻见了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长长的一列人衣着破损,身上血迹斑斑,扛着树枝削成的简易担架从飞奔的猫身边踉跄走过。不少人痛苦地呻吟着,还有的人已经没了声音,身上盖着雪白的床单,身下一点一点地渗着血,一滴一滴地浸入担架下的土地。
    从来没见过这种惨烈场面的西伦吓得脸色苍白,手一松,就要从猫身上摔下去,姬往眼疾手快,向下一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才将他又拽回了猫身上。
    两人再次手忙脚乱地爬回了猫背上,时间过去了很久,而这条宛如地狱之路的血路却没有尽头,阿曼达载着两人,依然在往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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