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宫人退至门外。
    如上一次的亲吻,戚延从最初的温柔安抚到桀骜不羁,温夏退无可退,却在?肩头?一凉时,终还是忍不住抵触地按住他手掌。
    戚延深邃眸光紧罩她?,温夏也不知如何才?能控制这份抵触。
    她?会想起九岁被他一张鬼脸面具吓到不敢入睡的夜晚。
    她?会想起她?亲手种的桃树,被他与梁鹤鸣的箭射落的那些桃果。
    她?会想起他在?朝堂上说?她?五岁陷于?青楼。
    也许是她?的惊慌与胆怯太?过了,戚延停顿了好久,终于?收回手,一身悻悻掩在?深不可测的帝王威压之中,起身离开。
    “这是朕放你的最后一次,夏夏,只此一次——”
    温夏却忽然拉住了他袖摆。
    戚延回头?,她?眼睫颤抖,香腮酡红,含情凝睇的杏眼无声应允着。
    夜色沁凉。
    炉中沉香白?雾袅袅。
    发?间牡丹倾落在?龙榻边沿,姣美花瓣一片片剥落,自帐幔凛冽的风中飘落在?床边龙凤如意锦纹地毯中。
    因痛颤合的红唇边,终还是抑制不住地呜咽着。
    温夏看不真切帐中一切,依稀见戚延发?红的耳廓,他应是耳红的吧。可她?想,他怎么会耳红呢。他桀骜不驯,周身强盛到超脱她?所知所觉。大婚前夕,宫中嬷嬷便与她?说?过,虽疼也不过是那一瞬,男子至多两三盏茶便可以?了。
    温夏终于?哭叫出声:“书上骗我……”
    “什么?”戚延吻她?湿红眼角,嗓音暗沉低哑。
    她?的眼泪大颗地掉。
    戚延忽然捧住她?脸,迫使她?与他对视。
    他唤她?夏夏,又低唤,温夏。
    温夏恍恍惚惚,似看见了凛冽的戚延,盛情的戚延,五岁时为?她?摘过星月的戚延。
    一切知觉又在?清晰提醒她?,如果她?可以?选夫君,那绝不会是戚延这般的。
    她?要选一个芝兰玉树,清隽雅致的青年,会音律且风趣,如四哥哥那般懂她?护她?。
    她?又在?这清晰的知觉里想起了英隽卓立的爹爹。
    这世?间有三个人为?她?摘过星月。
    爹爹,戚延,四哥哥。
    ……
    候在?殿外的宫人跪了一个时辰,殿门隔去大半的音,却仍能听见依稀的哭叫声。直到帝王低沉唤入内伺候,早候着的宫人忙端着一盆盆热水,鱼贯而入,但却只伺候了帝王一人。
    戚延行至屏风外,任宫人长巾擦去身上汗渍。
    胡顺惊慌地哎哟一声,望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健硕臂膀上,有红红的抓痕,温夏的指甲很长,伤痕并不深。
    胡顺要为?戚延涂药,戚延薄唇微抿,示意他们退下。
    他洗了滚烫长巾回到寝宫。
    帐中美人鬓云乱洒,半张脸埋在?软枕中,白?皙颈项间仍有淤红。
    戚延微有些愧意,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柔弱。
    他俯身整理温夏散乱鬓发?,她?微微一颤。
    “抬起头?。”
    “我不。”埋在?衾被的嗓音带着一点小鼻音。
    戚延不怒反笑?,强行揽过她?。
    温夏花容失色,急忙拉过衾被。
    戚延俯在?她?耳鬓,幽香阵阵,他嗓音低哑:“花为?什么没了?”
    他在?问,那朵玉兰花,宛如粉瓣桃花的玉兰,为?什么没有了。
    温夏很久才?回答他:“那是两岁时的烫伤。”
    戚延微凛:“我以?前怎么不知。”
    他们的幼年干干净净,她?只把他当哥哥,他只将她?当做他一个人的妹妹,自然不知这些。
    戚延问:“现在?还会疼么?”
    温夏不回答,脸依旧埋在?软枕中。
    戚延以?手指梳理她?长发?:“朕为?你宣女医?”
    她?摇头?。
    “朕洗了长巾,替你——”
    “我要沐浴。”
    戚延嗓音愉快地答应。
    温夏这才?从软枕中抬起头?,看向他。
    发?丝凌乱贴着她?面颊,没有皇后的端惠娴雅。她?白?皙,姣美,湿红的眼尾娇媚楚楚。
    她?杏眼盈盈湿润,低软的嗓音委屈而又可爱:“我是你的皇后,也是你的妻。从今夜起,你往后更不可以?再欺负我。”
    戚延喉结滚动,沉声说?:“我知。”
    “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嗯。”戚延起身要去宣宫人,忽似想起什么,回头?朝温夏看去。
    她?裹着衾被坐在?宽大龙床上,唯露出一张姣美可爱的脸,像极了五岁的温夏。
    戚延挑眉:“你在?吩咐朕?”
    温夏未回答。
    他一点也未介意,吩咐宫人为?她?备水沐浴。
    温夏起身后,宫女入内将衾被床单换下,那赤金色的床单上烙着鲜红印记。戚延瞥了一眼,回书房取了玉笛来。
    温夏归来,望着他手中玉笛有些意外。
    戚延道:“朕学给你的,届时可以?与你合奏。”
    温夏红唇微抿,轻轻点了下头?,入了床榻,拥着衾被合眼。
    戚延行来,靠坐在?床头?:“你不想听?”
    温夏未曾睁眼,只说?:“皇上才?学几日吧,会吹了?”
    “你且听。”
    戚延吹起玉笛。
    笛声短促,时常停顿,但玉笛音色醇厚,戚延又习武,运气绵长,这笛音除了曲不成调,倒也凑合。
    温夏依旧不曾睁眼,不愿看他。
    她?已走到这一关,再没什么畏惧的。
    只是会在?这笛声里想起四哥哥来。
    温斯和温润雅致,有文人的玉树临风,也有武将的硬朗刚毅。他吹笛时眉眼尤其温柔,笛音悠扬悦耳,与她?的琴如知音相惜。温夏忍不住笑?了一下。
    戚延见她?微弯的红唇,才?放下手中玉笛,侧身将她?揽入怀中。
    他轻抚她?乌黑长发?,目光所及的枕边,是方才?掉落在?地毯上的粉瓣牡丹。
    花瓣掉落许多,国色天香,似都被倾轧揉碎。
    “今后戴回金玉首饰,夜间再戴花簪。”
    温夏许久才?自他臂弯轻懒回:“嗯。”
    第36章
    这一夜漫长而疲累。
    翌日巳时, 温夏才缓缓醒来。
    望着陌生帐顶,昨夜之事悉数涌入脑海, 凝眸瞥见枕侧俊美不羁的轮廓,昨夜帝王那野性一面挥之不散,粉面桃腮蓦然滚烫。
    她想过戚延缺乏柔情,却才终于知他有多桀骜狂野,除了最初进去的?片刻温柔,他似探得章法般,后面完全称不上怜香惜玉。
    他一点?也不再是她五岁时认识的?那个太子哥哥。
    戚延并未睁眼, 轻扯薄唇道一声:“醒了?”
    他的?嗓音惬意慵懒。
    温夏吓了一跳,却也稳下心?神:“你……现下什么时辰了?”
    戚延回答着她,这才睁眼, 侧身将她扯到?怀中。
    他寝衣散乱,温夏不敢有挣扎, 也才觉浑身酸痛。
    “饿么?”
    温夏摇头,鼻尖退无?可退抵着他锁骨:“已经巳时, 皇上该去上朝了吧。”
    “朕今日不朝。”戚延嗓音惬意慵懒。
    温夏无?法自他臂弯退离,他一双手臂如铁,她喘着气,只得低声道:“如今刚与燕国休战,燕国让出的?两座城池还?需安顿,土地上的?燕民也属于我大盛子民了, 更应有许多亟待革新的?政务。”
    戚延懒漫低笑一声, 难得与她解释这朝政之事。他说?他这个月里已经非常勤政了, 昨日便处理完了许多朝政, 安排了臣子着手此事,也给自己安排好今日起可以休朝多日, 恢复些从?前升朝的?状态。
    温夏听来,只觉得这不是好事。
    恐怕他的?休息会成?为她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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