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眯了眯眼,深邃眼底愉悦渐起。
    他觉得这公主着实好玩。
    谢珏勾着她发丝玩了会,复又将她落发簪起,极其无耻她耳边笑:“娇贵的小公主还有何吩咐?”
    “娇贵的小公主”这几字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嘲讽意味十足。
    带着几分对这个娇气公主的不耐。
    岁安却仍旧攥紧手,声音带着几分哑和慌,很是认真地问:“你会回来吗?”
    话落,少女紧攥的手在手背一滑,指甲刺透皮|肉,白皙肌肤处的红痕又深了几分,甚至渗出了血。
    昏暗灯影下,那抹血红极其刺眼。
    谢珏唇边的笑敛起,长睫微垂,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岁安却只是摇摇头,复又死死咬唇,肩膀还在颤。
    “我自然得回来。”
    这话落在耳边,岁安忽地抬头,黯淡眼眸渐起光亮。
    “小公主,我得送你去陈国和亲。”
    谢珏轻笑,似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只是这话语气古怪,若是细细听起,便能从他的语气中分辨出另一层含义。
    但岁安听不出。
    岁安松了口气,光顾着开心了。
    开心他会回来,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嗯,那我等你。”
    小姑娘似是和他是很熟的朋友一般,语气亲昵地说等她,然后提着繁重裙摆进了内间,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和兔子一样就快蹦了起来。
    岁安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但谢珏看着这小东西的背影,眼尾轻扬,傻子这两个字在舌尖碾过,桃花眼里透出凉薄笑意。
    ——
    进客栈前谢珏看到了薛泽放的暗号,走出客栈后他循着暗号走到一处暗巷。
    深夜寂寂,四周皆无人影和声音。
    “属下参加殿下!”薛泽和翟乌二人齐齐行礼。
    “你们怎么不提着自己脑袋来见我?”谢珏轻飘飘道,抱剑斜靠墙壁,一口森白牙齿在夜里透着瘆人寒光。
    这话堪比阎王催命,扑通一声,两人皆是双膝跪地,磕了个响头:“还望殿下饶命!”
    “饶、命……”谢珏淡声,长剑抽出剑鸣嘶嘶,接着,指骨碎裂鲜血四溅声在暗巷响起。
    地上薄薄的积雪被鲜血染红,一截手指断在水坑旁。
    “薛泽,若下次无视本王指令,死的就是你们二人”
    “你们应当知道,我绝非心慈手软之人。”
    知道,他们太知道了。
    因而即便被斩手指,薛泽亦没有任何怨气,也没有发出丝毫痛苦喊叫,仿若刚才被砍手指之人不是他。
    他紧紧咬牙,额上缓缓留下豆大冷汗,惨白着脸立誓:“属下明白!属下保证此次之事日后绝不会发生,我们对殿下忠心耿耿,只是如今还在周国地界,当时殿下迟迟不下手,我们怕那公主对殿下……”
    “她?”谢珏撩起眼皮,讥诮道,“不过一个蠢笨不堪的公主,能有何意外?”
    “那殿下为何迟迟不下手杀她,当时情况紧急……”薛泽旁边的翟乌身手不错脑子却没有,他脱口问出这话才觉不妥,赶紧闭嘴。
    “我不杀她自然是因为……她活着比死了有用。”
    “殿下的意思是?”
    两人互望了眼,着实不懂谢珏这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周国送公主和亲是为联盟,求陈国兵马,若当真让那公主去了陈国和亲,两国结为同盟,那势必对我国不利,如今边线大军压境,周国那战将三皇子又有势如破竹之势……”
    “三皇子……”谢珏眼眸倏忽现出厉色,“等办完这件事,我会求父皇让我领兵出征,换下那些只会吃干饭的废物。”
    “可是殿下,若您未成功阻止周陈两国联盟,陛下怕是不会将兵权交付于您,让您统领兵马,更不会让您出征……”翟乌小声道……
    谢珏勾唇道:“你们可知,这位岁安公主便是那三皇子的胞妹,听说他们兄妹情深一母同胞,若是以其性命要挟,在战前修书一封,难保他不会自乱阵脚。”
    两人恍然大悟,暗中佩服还是他们殿下手段狠辣,想到和亲一事又问:“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公主吗,若是周陈两国当真联盟,这陛下那边……”
    “你以为一个公主当真能左右联盟之事?”谢珏冷声打断,轻描淡写道,“送公主和亲不过是为了投诚示好,没了这个公主,周国也能送下个公主,与其一味地杀公主阻止和亲,不如在陈国面前绝了周国投诚之心。”
    两人不知谢珏这话是何意,低声问:“殿下的意思是?”
    谢珏轻嗤一声似笑非笑,此刻他俊美的脸陷在昏暗里,竟显得有几分恐怖。
    “若周国送了一个失贞公主去和亲,你们猜陈国太子会如何?陈国又会如何?”
    两人听此福至心灵,再想到他们殿下那张脸,瞬间懂了。
    原来是美人计。
    的确,在郢国,喜欢他们殿下的女子数不胜数,那个公主看起来涉世未深天真的很,怕是极其容易被他们殿下引诱……
    “殿下说的是,属下明白了。”
    薛泽听后垂首应下,须臾后面色一暗,又道:“可长公主那边……”
    “皇姐那边我自会知会。”打更声传来,已是深夜,谢珏眉眼现出不耐,冷声吩咐,“你们先行回去,等我指令。”
    话落,他便消失在暗巷。
    ——
    客栈,岁安实在是太累了,不等谢珏回来,她便睡了过去。
    无人陪伴,她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梦魇之中。
    “笼子,笼子,我怕,我怕……”
    “父皇,不要把岁安关起来,不要……”
    “我会听话,我一定会听父皇的话!岁安一定会听话!”
    “求你了!父皇!不要把我关到笼子里……”
    “不要杀皇兄!岁安一定会去和亲!一定会去和亲……”
    窗棂半掩,雪风透进吹动烛火,在摇曳的光影下,少女蜷缩一团窝在床角,垂落的乌发被汗沾湿,身上单薄的亵衣湿哒哒地贴着她玲珑娇躯,露出的锁骨脖颈上亦是染了淋淋水光,整个人都似是从水里捞出一般。
    她像只被抛弃在雨里的可怜小猫,浑身湿透,嘴里带着哭腔,一直在意识不清地说着那些话,甚至浑身都在剧烈发抖。
    动静之大,连床都开始晃动。
    谢珏进屋后,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少女被梦魇折磨的场景。
    他眼中掠过一抹雪色,上前,单膝跪在床榻,蓦地掐住她下巴。
    “岁安。”他沉沉唤她名字,指腹磨着她肌肤,一用力,少女下巴处便起了红痕。
    “疼……”
    似是被沙砾磨着,痛意令她意识逐渐回复过来。
    岁安呢喃喊了声“疼”,濡湿睫毛颤巍巍地睁开,男人凌厉漂亮的一张脸浮现眼前。
    极其模糊,似是染了层薄雾。
    但岁安知道,她不在噩梦里了。
    有人陪她了,她开心。
    她开心。
    少女弯眸笑了,眼眸春水漾漾,晶亮澄澈。
    谢珏眸光一暗,收回手站起身。
    昏暗把他眼底的情绪都掩了去。
    他立在床榻片刻,一身孑然,垂眸看她时,冷淡到近乎残酷。
    “早点睡。”
    扔下这句话,谢珏不欲多留,袍摆晃动间转身就要走时,岁安却忽然抬手,抓住了他。
    男人一顿,脚步止住,少女虚弱的声音缠在耳侧。
    “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她问他,声音听去飘渺无依。
    他垂眸一暼,少女被汗湿的脸白到透明,似是随时会消散在夜里。
    她在认真求他。
    屋外雪风呜咽,屋内光影摇晃,岁安袖子滑落现出一截雪白手臂。
    那截藕臂白腻得晃人眼。
    被她握着的手又起灼烧感。
    谢珏看过去,两人双手相缠之处分明无痕,但他微阖眼睑,却觉……
    上面烫出了个狰狞伤疤。
    第5章
    ◎“真是好孩子……”◎
    既然被烫伤,那自然是要收回手的。
    但男人手指微动之际,瞥见少女的娇怜模样,眼尾忽就泄出几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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