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我不乱许诺,只要你不反对,我回去就禀明家中父母,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
    谢韫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用说了,我都懂!”怀安灿然一笑,带着长兴往灯火璀璨处跑去。
    两个丫鬟感动之余,面面相觑。
    语琴问:“他懂什么了?”
    语棋道:“他要向咱家小姐提亲。”
    谢韫这时才回过神来,坏了坏了,他要去哪儿提亲啊,他连她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啊。
    ……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怀安都没有谈过恋爱,他只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即便身处理学盛行的古代,男女礼教之防严苛,他也要尽最大努力,给她一个最美好的告白。
    虽然他也想像后世的人们那样,好好谈一场恋爱,再谈论婚姻的事,但这个时代可不兴拖啊,他必须尽快给她一个承诺,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跟她这样那样,这那样这样……
    谢韫心乱如麻的回到家里。
    二哥关在贡院考场,三哥在异地游学,家里只有父母、两位嫂嫂和尚且年幼的侄儿侄女,比往年略冷清些,但也要齐聚一堂,把酒赏月,过个团圆节。谢韫头上的南珠发簪很快被韩氏发现,但在席上当着谢彦开的面,终究没有多问。
    直到食桌撤下,两个嫂嫂带着孩子各回各院,谢韫也要起身退下。
    韩氏拦住她,与丈夫使了个眼色,谢彦开转进内室,将堂屋让出来给她们母女说话。
    韩氏拉她坐在身边。
    “韫儿,咱们回京城也有段时间了,知道你多有不适,三天两头的总想往外跑,我和你父亲一向没有二话。只是你今年及笄了,眼看又要议亲,不能再向从前那样了。”韩氏道。
    “议亲?”谢韫讶异的问:“议什么亲,跟谁议亲?”
    韩氏耐心的问:“你还记得沈家的怀安哥哥吗?”
    谢韫点头道:“记得,是很小的时候了。”
    “他如今长成大孩子了,爹娘替你看过,相貌不错,人品也没得说,你沈叔叔向你爹提亲,你爹已经答应了,过几日沈婶婶上门,你也出来见一见。”
    谢韫腾地一声站起来,满头钗环都发出慌乱的脆响:“答应了?他都没问过我,怎么就答应了?!”
    “这叫什么话?”韩氏道:“你们当年就见过,玩得很好啊。你那时还跟娘说,小哥哥很好,比你三哥都好……”
    谢韫简直快哭了:“小孩子说的话也作数吗?他要是变得不好了呢?”
    韩氏见她小脸煞白,还当女孩子恐惧嫁人,又重新拉着她坐下来:“你爹爹也多方打听过了,这孩子虽说学业一般,但人品真没得说,沈家的家风正,门第清白,人口简单,婆媳妯娌兄弟姊妹都是和睦的,深宅大院里那些妾室通房乌七八糟的烂账,他们家一概没有。女儿啊,你可知道这有多难得?”
    “至于学业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爹即将接任国子监祭酒,到时候亲自督促沈怀安读书,即便是个棒槌,也能给你雕出个人样儿来。”
    谢韫简直想捂住耳朵,他是人还是棒槌,跟她有什么关系嘛!
    韩氏却仍在说:“爹娘还能害你不成?娘单说去年的一件事,你便知道了。”韩氏说着,将沈家与林家那段结亲的官司讲给了谢韫听。
    “你爹正是听了这件事,觉得这孩子做事妥帖有主见,与别家那些世家子弟大有不同,这才答应了你沈叔叔。”
    “反正我不嫁!我爹要是喜欢他,自己嫁给他嘛。”
    韩氏刚想开口训斥,只见谢韫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径直起身回房。
    “太不像话了。”韩氏看着从内室出来的丈夫:“瞧你把她惯得。”
    谢彦开一脸无辜,他觉得不是自己一个人惯的……
    韩氏气得了不得,瞪了丈夫一眼:“她叫你自己嫁到沈家呢,你管还是不管?”
    “我管我管。”谢彦开道:“也怪不得韫儿,这都这么多年不见了,心里自然没底,赶明儿我就去找沈明翰,安排怀安再来一趟,你带着韫儿在屏风后面相看相看。”
    韩氏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说这孩子在想什么呀?”
    说着,又觉得哪里不对:“你看到她头上两支南珠簪子了没有?”
    “……什么簪子?”谢彦开哪里懂得这些。
    “今天太晚了,明天必定要好好问清楚。”韩氏越想越心慌,命身边丫鬟道:“明天看住小姐,不许她出门。”
    ……
    单方面认为表白成功的怀安兴高采烈的去找姐姐们汇合,两个姐姐也在逛夜市,都看到了那场孔明灯秀,押着他让他老实招认。
    怀安老老实实的交代一切。
    “天爷啊,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怀薇惊呼。
    “我自己想出来的。”怀安道。
    两人又闹着要他请请客,姐弟三个玩到半夜才回家,爹娘和芃姐儿已经睡下了。
    往年都是怀安带着芃姐儿到处疯玩,沈聿和许听澜从不知道芃姐儿体力这么好,今年怀安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孩子也不带了,累的夫妻二人腰酸腿疼,回来又陪了一会儿老太太,洗漱一番就熄灯睡了。
    怀安还有重要的事要跟爹娘说呢,可是正因为很重要,最好还是挑他们心情好的时候说,至少不能从被窝里面拽出来,纯粹找打。
    因此在院子里踟蹰片刻,怏怏作罢,回到前院自己的房里躺着,翻来覆去失眠了一宿。
    次日是国子监每月例行的会讲,不能缺勤,听说陆祭酒离任,谢祭酒新官上任,更是无人敢缺席。
    晨光熹微,露重风寒,宽阔的广场上,身穿襕衫头戴儒巾的监生们已经列班站好。
    “拜——兴——再拜——兴——三拜——兴——”
    随着礼赞官的高唱声,监生们先拜至圣先师,再拜谢祭酒。四拜礼成后,谢彦开先讲了几句“天道酬勤”的老话,才开始今日的会讲。
    怀安一宿没睡,精神自然萎靡,好容易熬到会讲结束,又被谢彦开单独叫到敬一亭,问他近来读了哪些书,写了几篇文章。
    怀安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把居然烧到了自己头上。含含糊糊将近来所学如实告诉了谢彦开,声音像三天没喝血的蚊子。
    谢彦开状元之才,人中翘楚,岂是容易糊弄过去的,只问了几句就摸清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只是今日事忙,没空细究,只是板着脸说了他几句,便放他回广业堂读书去了。
    怀安心有余悸的回到广业堂,整个人都坐立难安。
    身边的同窗曾尚问他:“你怎么了?”
    “太太太太太吓人了!”怀安道:“谢祭酒盯上我了。”
    “嗐。”曾尚笑道:“你怕他做什么,他是你未来老丈人啊,多留意你一下,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正在打哆嗦的怀安忽然停了下来:“你说什么?谁是谁老丈人?”
    “谢祭酒啊,”曾尚道,“你爹看上了他家小女儿,你娘正想找我娘保媒呢,说话的时候被我听见了。”
    要不是博士坐在讲台上,怀安差点就蹦起来。
    “什么跟什么呀,谁同意的?!”怀安急了。
    曾尚一头雾水:“你这话说的,男婚女嫁,双方父母同意不就行了?难不成要去请旨啊?”
    怀安一整天焦躁不安,好容易熬到散学,也等不及回家了,拿上牙牌进宫,径直冲到文渊阁去找老爹,生怕晚上一步,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聿的值房大门敞着,他大步流星的闯进去喊:“爹!”
    书吏从隔间出来:“小公子,阁老正在……”
    他话音未落,只见沈聿从内室出来,轻声责怪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爹,我有急事!”怀安道。
    沈聿见他真的很急,摆手叫书吏退下:“你说。”
    “我刚从别人那里听说,我要定亲了?”怀安道。
    沈聿面带慈爱的笑一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谢伯伯……”
    他话未说完,就被怀安打断:“没一撇最好!我有中意的人了,我不能娶谢家妹妹。”
    沈聿笑容凝滞:“你再说一遍?”
    “我有中意的人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那种……”怀安声如蚊蝇。
    沈聿尚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见隔间里走出一个官员,同样是绯袍宽袖,峨冠博带,只淡淡地扫了他们父子一眼,施施然拂袖离去。
    怀安眼前一黑,声音颤抖:“刚刚什么人过去了?”
    沈聿深吸了一口气:“你谢伯伯。”
    第174章
    谢彦开回到家中, 家里气氛微妙,从前到后,小厮仆妇丫鬟纷纷屏息埋头做自己的事, 洒扫的下人用扫把轻轻扫拂庭院里的落叶,生发怕出太大的声响。
    韩氏站在女儿门前,身后跟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隔着门扇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从小到大, 爹娘什么事都依着你顺着你,教你读诗书,出门见世面, 是希望你少一些束缚, 多一些眼界, 不是让你离经叛道, 任性胡来!”
    管事的说,小姐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娘俩就这样对峙了一整天。
    “您自己都说他是个棒槌了, 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棒槌?”门内传出谢韫沙哑的声音。
    韩氏气的发抖:“我不过打个比方, 你可算揪住这句话了!他是不是棒槌,你自己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不见!”谢韫道:“说来说去也没说出半点长处,一个只靠父兄的纨绔, 长得再好看, 也不过是绣花枕头。”
    “谁说他是绣花枕头,他是国子监的监生。”
    “荫监生。”谢韫道。
    “荫监生怎么了?国子监里荫监捐监多了。”韩氏道。
    “凭父荫有什么了不起, 我要是男子, 就凭自己的本事去考。”
    “你这不是抬杠吗?”韩氏道:“你怎么知道人家考不上。”
    “能考得上早就考了, 谁在国子监混日子啊?”
    内室中,谢韫一边应付着母亲, 一边换衣裳梳头发,换上一件烟灰色的窄袖曳撒,薄底靴子,头发用网巾束起,干净利落,便于行动。
    “小姐,你要去哪儿?”知棋换上谢韫的衣裳,担心的问。
    “我得尽快去找他想个对策。”谢韫道:“你一会儿就躺在床上,蒙着被子,谁来也不要理会。”
    知琴道:“小姐,你饿不饿?”
    谢韫叹了口气:“饿了一天,没感觉了。”
    说着,手脚麻利地从后窗翻出,翻身跳进花丛。
    谢彦开一旁看着,生怕妻子气出个好歹,急忙上前劝解:“你先消消火,事情恐怕有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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