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吃饭,你心里没数吗?
    这一出出不都是你搞的吗!
    邹律看着狂吃黄鱼的水琅,再看着一脸无语的众人,突然笑出了声。
    邹贤实跟着大儿子笑着打圆场,“吃饭,边吃边聊,来,我先敬大家一杯。”
    在座的人都举杯站起来,除了水琅。
    站起来的人,又举着杯子僵住了,下意识低头往水琅那边看。
    “铛!”
    邹贤实直接碰杯,“一年也就这么几回,明天开始,玉兰杯评选,我一个人能力有限,还得靠各位,多多费神,一定要保证公平公正。”
    听到正事,大家一致不再管水琅,默契地不去出声问她怎么不起来,举着杯子应和邹贤实。
    “邹书记妄自菲薄了,这次多亏了你的大义,玉兰杯才能调动起每个区的积极性。”
    “邹书记付出这么大,有你在,才能力保公平。”
    “话不多说,来,干杯。”
    “干杯——”
    “铛!”
    “咣当!!”
    刚干完杯,举到嘴边想要喝的人,就被一声比碰杯还要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集体呛着,全都往走廊尽头看去。
    只有水琅一人慢慢剔着鱼刺上的肉,一条大黄鱼已经快被她一个人吃完了。
    听到动静,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搬东西,是搬东西的声音。”邹贤实笑着道:“水琅在信托商行买了许多家具摆件,一个个分量都不轻,工人搬运,声音在所难免,我们先坐,不用管。”
    众人一想,是这么回事。
    香樟园别墅,都这么多家具摆件,何况是水慕晗原来的洋房。
    邹贤实:“这次除了复茂,应该都确定参加了吧?”
    “是……”
    “复茂也参加。”
    水琅突然吱声,她一吱声,所有人就自然而然看过去。
    “复茂也参加?我怎么没听说。”邹贤实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神情泄露几丝自得,“看来这次玉兰杯,确实是调动起了每个区的积极性,这次全市旧改,一定能给人民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我……”
    “咣当!!”
    邹贤实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希望……”
    “咣当!!!”
    “……”
    桌子上人的视线,再次被走廊尽头吸引过去。
    “我们说我们的。”邹贤实看向水琅,“复茂打算以哪个里弄改造,报名玉兰杯? ”
    “平安里。”
    “……!!!”
    客厅瞬间鸦雀无声。
    “咣当!咣当!!!”
    走廊声音不断,也没能将餐桌上人的神拉回来。
    好半天,邹贤实才找回声音:“你刚才是说了,平安里?”
    水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走廊,“是太吵了?”
    邹贤实:“?”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话核心的意思是,你耳朵是不是聋了!
    “是,是有点。”
    水琅放下筷子,盘子里大黄鱼鱼肉被剔地干干净净,全进了她肚子里,只剩下一排完整鱼刺,连汤渣都不剩了,“那就先等等,应该要开始往外搬了,搬完再继续说吧。”
    所有人:?
    不是吃饭吗??
    虽疑惑,却全都停下来,往走廊看去。
    首先抬出来的是一件接一件的红木家具,然后是一件接一件古董摆件,即使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已经成了废品,还是烫手山芋的废品,但这一刻,看着精美的做工,闪耀着的光泽,还是忍不住晃了晃神。
    邹贤实与李兰琼更是如此,眼看着东西被一件一件抬出去,心跟着拧起来。
    李兰琼看向小儿子,想起他说这些要等到两人结婚,分了房子,才搬出去,再看向小儿子旁边一脸平静的水琅,心里顿时一团乱麻。
    舍不得这些东西,但却不敢张嘴问,更不敢再提及有关一箱金色的东西。
    水琅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是想借着今天月宴,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好把那箱小黄鱼要回去,为什么都提起编码了,又临时放过了他们家?
    要是继续说下去,他们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难道,水琅只知道金条有编码,并不知道编码具体数字?
    李兰琼恍然大悟,心底顿时生出喜意!
    一定是这样!
    水琅就是想借着今天的场面,诈一诈他们!
    万幸,她稳住了!
    否则一旦拿出来,居然偷藏小姑娘的金子,丈夫这几天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局势,就得塌了。
    同时,更可怕的是丈夫的名声,虽然可以说是拿错了,能把责任推卸了,但是这事一旦传出去,拿错金箱,丈夫这勤俭质朴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万一再有人抽丝剥茧,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事情出来。
    真是万幸!
    “等一下!”
    正当李兰琼雀跃不已的时候,邹贤实突然出声。
    丈夫声音里不易察觉的慌乱,被李兰琼捕捉到,回过神,朝着大门口看去,一看清黄头发男人与工人手上抬着的麻袋,那麻袋里凸出的方块砖头形状,脑子“轰”地一声,血液瞬间涌至脑门心,双耳响起剧烈的嗡鸣!
    “是要检查吗?”水琅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老油条,放下,打开给……”
    “不用!”
    邹贤实喊得又急又快,豆大的汗珠子不断从额角滑下,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般从喉咙里挤出:“不用打开。”
    “琅琅!”
    李兰琼扑到水琅面前,单手撑住桌子,想到餐桌上这么多人正看着,忍住哭腔,忍住惊惧的眼泪,“我想起来,小凯好像放了一个箱子在他房间里。”
    邹凯就坐在水琅旁边,完全看清楚母亲的脸,双眼血红,含着泪,就像是心被人活生生剖走一样,顿时拧住眉头,接话,“对,我房间里是有一个箱子。”
    邹贤实人民装下,每一寸肌肉都在震颤着,缓缓转头,看向水琅,眼底有着杀意,面上却硬生生挤出笑容,“琅琅,你跟小凯怎么回事?东西是不是真的乱放了?”
    水琅靠在椅背上,微笑看着邹家人,“这个等下再说,刚才你们已经再三说过,我的东西全在那间房间里,以及,那间房间里全部都是我的东西,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叫住帮我搬东西的人?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们现场检查一下。”
    “不用!”邹贤实立马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不用打开检查!”
    水琅慢悠悠道:“既然如此,老油条,搬走。”
    “好嘞!”
    眼看着老油条背着麻袋消失在大门口,邹贤实闭紧的嘴巴里,牙缝已经紧咬至渗血,喉间也泛上来腥意,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拳头青筋暴起,眼底杀意疯狂涌现,气场也跟着变得让身边人冷汗直流。
    “爸,你没事吧?”
    邹律看完父亲,又看向母亲,“妈,你身体不舒服?是不是累了?”
    李兰琼的手紧紧扣住桌子,指甲捏得泛白,餐桌上的白色桌布,已经明显出现凹陷,侧脸咬肌凸起,面部肌肉紧绷颤抖,强忍着眼泪,眼白红血丝密布,发不出任何声音。
    客厅里的来客察觉出不对,拧眉打量着工人,各有所思。
    “我们,继续,吃。”邹贤实缓慢松开僵硬的五指,抬起手笑着招呼大家,“好像降温了,有点凉,把酒酿圆子端上来,吃点热的。”
    “我就不吃了。”水琅起身,“东西应该搬完 ,要去检查一遍,不要落了什么。”
    李兰琼按住水琅的肩膀,一把将她按回位置上,死死按住,不松手,“琅琅,你最喜欢吃酒酿圆子,今天必须吃一碗,不吃,不许走。”
    “对,必须吃。”邹贤实扶着桌子坐下,一层笑意浮在双眼表面,“今天你也算半个主人,等下还得帮我送客。”
    “是你们确定让我来的。”
    水琅突然道,“现在,确定让我吃了再走?”
    邹贤实盯着水琅看。
    李兰琼也盯着水琅看。
    都不敢吭声。
    邹凯拧着眉头,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让大家看到这么多以前值钱的东西,这不是正对父母的心意?怎么好像是他想的那样,又不是他想的那样。
    邹律沉着脸,不断打量父母跟水琅,突然起身,大步朝着外面去。
    邹贤实心底一松,大儿子到底得到过历练,他这一动,避开在场干部的视线,水琅又动不了,非常有可能将局势扭转,迎来新的转机!
    水琅脸色沉下来,“松开。”
    李兰琼眼里出现希望,双手按地更紧,“琅琅,你坐着,等吃完了再走。”
    “让开。”
    门口突然传来邹律的斥责声,他半个身体还站在大门内。
    正当众人疑惑的时候,邹律突然一步一步往后退,白色公安服一步一步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邹贤实“蹭”地一下站起身,血液冲上大脑,速度过快,双脚发软,身体摇晃一下,急忙撑住桌子才稳住。
    他的双唇也在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转头看向站在玄关的周光赫,“公安?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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