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傆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众人,只觉得每个人脸上都带了面具,话语间你来我往的机锋令他烦躁异常。
    他压下暴虐的情绪,冷淡道:“带着人滚。”
    德妃立即接下:“臣妾告退。”
    韩微也跟着告退,赶紧快步跟在德妃后面,埋头出了主殿,这才抬头。
    一抬头便发现德妃也在看她。
    俩人互看了一眼,掩唇齐齐笑了起来。
    楼傆耳力好,德妃与韩微虽已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但他却听到俩人如释重负的笑声。
    楼傆心中不解,德妃这样的人竟能与韩微互相说笑?
    今日这出戏贵妃没看明白,他却看得了然。
    韩微与德妃之间的眼神交流都没瞒过他的眼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德妃首次踏入熙雅宫,竟真的是为了韩微。
    韩微是对德妃施了什么法子?
    把这令人厌烦的两人赶走,贵妃心里松了口气,转身却感觉到圣上身上威压愈甚,眉头紧促,似是不悦到了极点。
    她心中一凛,忖度一番,也不敢再提用膳、就寝这些事,只小心翼翼道:“圣上,臣妾为您弹几曲可好?”
    楼傆背往后靠,闭上眼睛,只眉间的沟壑依旧:“嗯。”
    *
    “把这支步摇插|上。”俞贵人坐在镜前,指了桌面上的一支翡翠蓝蝶珍珠步摇。
    她细细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伤口被厚厚的脂粉覆盖,只能看见脸上微微突起,但总算是比在请安时遮掩得好。
    她穿着一身轻薄淡粉的衣裙,舞动转身时裙摆扬起,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听着隔壁依稀传来的琵琶声,俞贵人面目含羞地往主殿走去。
    刚走到殿门口,便见绿曼捂着脸嘤嘤哭着跑出来。
    俞贵人没注意,冷不丁地差点撞上。
    绿曼被泪水湿花了眼,迷蒙中看到精心装扮过的俞贵人,心中冷笑,大声请安道:“奴婢给俞贵人请安。”
    俞贵人还未来得及叫起,就听到王贵妃在里头冷声骂道:“躲外面有何企图?!滚进来!”
    见这架势,圣上已经离开,她根本来不及见圣上一面。
    俞贵人心中暗道不好,却也不得不往里走去。
    王贵妃手搭在扶手上,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正给她悉心按揉,琵琶被她随便丢弃在榻上。
    “跪下!”王贵妃见俞贵人穿成这副样子,被韩微和德妃差点截胡的愤怒猛然间涌上心头,伸手抓了个茶盏便朝人掷去。“穿得如此花枝招展,是想来本宫这儿抢皇上?!”
    俞贵人躲闪不及,额角被砸出血来,血顺着皮肤往下流,精心梳理的发髻也乱了,被湿润粘腻的血液粘住:“贵妃娘娘息怒,嫔妾以为韩微那贱人在这儿,便想着过来……”
    “本宫做事,你个卑贱的过来做什么?”王贵妃见俞贵人那副狼狈模样,这才觉得心中的气缓了不少。
    俞贵人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娘娘只让韩微抄经,这惩罚是否小了些?”
    王贵妃一听,怒骂道:“你现在是在质疑本宫?!”
    俞贵人连忙道:“嫔妾不敢。”她心中送了口气,总算是转移了王贵妃的注意。
    “过几日,你帮本宫做件事。”王贵妃眼神愤恨,咬牙切齿道,“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韩微那狐狸精!”
    俞贵人回到偏殿时,整个人像是脱了力,倒在床上便不想再动。
    血渍凝在脸上,难受又屈辱。
    “奴才给俞贵人请安,”一个小太监开门进来,跪在地上,小声说,“小主,济广伯府韩雅,中秋后成婚。”
    俞贵人恢复精神,起身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纸条,细细看了。
    聘礼满长街?
    她将纸团撕得粉碎,转而写了另一张纸条,对小太监道:“交给大夫人。”
    她倒要看看韩雅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这门亲事!
    济广伯府想攀上永安侯,痴心妄想!
    她要让韩微一点母族依靠也无!
    *
    自从皇后娘娘免了请安,韩微便日日做了糕点,带去玉棠宫,又差萤飞往张淑仪那儿送了一份过去。
    德妃又担心韩微在韶枫殿那地儿施展不开,让她到玉棠宫的小厨房来做,自己也跟着学学。
    韩微教得细心,却没想德妃是真正不擅长做吃食这事儿。
    韩微教了她两次,惊心动魄了两次,到了第三次便是说什么也不让德妃再进小厨房了。
    韩微看了几遍德妃的字迹,谨慎之下又练了几遍,这才下笔开始抄写佛经。
    白日在玉棠宫帮着德妃抄写,夜晚回到韶峰殿,她比对着贵妃差人送来的字迹,半减半变地仿着字迹。
    经纸故意废了好些张,写出来的字也仿若颇耗功夫。
    乍一看样子差不多,若拿来贵妃笔墨仔细对比,肯定能看出差距来。
    萤飞取了灯油添上,见韩微写得辛苦,愤愤道:“小主真不应该给贵妃娘娘抄!这夜夜写的,多伤眼睛呀!”
    韩微笑笑:“不碍事。”
    依着皇后娘娘的话,这抄写佛经是太后多年规定。既能要求每位妃嫔亲手抄写,太后再怎么样也会翻阅几份。
    而高位妃嫔恰恰是最易被翻阅的。
    多年看下来,太后对贵妃的字样即便不是十分熟悉,也应当是了解大概。
    贵妃将这份佛经交上去,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朝雨在一旁磨墨,见时辰已晚,便劝道:“小主,早些歇息吧。”
    写完最后一个字,韩微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字要写得像又要写得假,这可比单纯地仿字累多了。
    萤飞赶紧上前,为韩微揉着手腕,笑道:“奴婢伺候小主歇息。”
    韩微笑着打趣了她几句,往房内走去,见朝雨没跟上来,她又停下脚步,转身道:“朝雨,你去休息吧。”
    这几日抄写佛经,皆是朝雨替她整理摆齐,也辛苦了。
    朝雨手上整理的动作一顿,只不过光线昏暗,韩微根本看不清,只听窸窸窣窣的纸张叠合声中传来朝雨沉稳的话:“谢小主,奴婢理了这些便去。”
    韩微没放在心上,回房歇息去了。
    秋夜微风轻拂,凉风习习,乾和宫内殿却摆满了冰盆,楼傆仅穿着单衣坐在御案前批改奏折,胸膛宽阔精壮,隐隐能从起伏的布料中看出肌肉的形状。
    李禄身上穿着翻出来的冬季太监服,走上前为楼傆续了杯酒。
    酒是置于冰上的,他拿着酒壶都觉得冻手,圣上却能面不改色地一口饮下。
    李禄刚站定,就发现殿内多了个黑衣侍卫。
    即便是见着多次,他依旧次次都会被龙隐卫的神出鬼没吓到。
    李禄拍了拍心口,识相地关门出去。
    黑衣侍卫跪在阶下,双手呈上:“请圣上过目!”
    楼傆抬头看了一眼,龙隐卫手上放着的是纸面微黄的银雪藏经纸,纸张写满了经文。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
    韩微从小抄写医药典籍惯了,只最开始需要适应适应德妃的字体,后来抄经的速度便快了好些。
    德妃本以为要抄上整整半旬,哪知韩微竟还能提前几天抄完,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这几日见韩微身上首饰佩戴之物皆极其素雅,德妃便想着送韩微一副全新的宝石头面。
    一副巧工良匠做的精致头面,需要一定的时间,本以为能在韩微来玉棠宫抄经时送给她,哪知道竟然赶不上了。
    韩微见德妃拿着那一沓经纸丝毫不见喜悦,反倒是眉头紧蹙的样子,出声问道:“是哪里抄错了吗?”
    德妃一听,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情过于严肃,可能是吓到了韩微。
    “没有,”德妃把写满字的经纸交给亭芳,拉过韩微的手,帮她揉着手腕,笑着说:“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自从那天说开之后,德妃就没在韩微面前自称本宫过。
    德妃是习武之人,得打损伤等事那是兵家常事,从小碰到大。
    韩微一开始还拒绝过德妃帮她按揉手腕,抄几个字其实并没有那么累,但架不住德妃坚持,韩微推脱过几次,见躲不过,便也随她了。
    韩微跟着德妃进了内室,在榻上坐下。江嬷嬷倒了盏茶,笑着端给韩微。
    “谢谢嬷嬷。”韩微接过茶盏,只觉得这几日来玉棠宫,江嬷嬷对她的态度恭敬了不少,也不知为何。
    茶香清幽,韩微刚喝了口茶,就见德妃欣喜地小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黑黢黢的盒子。
    江嬷嬷侯在一旁,见到这个盒子,脸色一变:“娘娘……”
    德妃看了她一眼,只一个劲地让韩微打开看看。
    韩微不忍拒绝,打开盒子一看,发现里面赫然躺着y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外鞘上镶嵌了大大小小的多色宝石。
    窗边的阳光照进来,洒落在匕首上,散发出令人炫目的逛。
    江嬷嬷心中大惊,嘴唇翕动几下,想说却又碍于德妃刚刚警告的眼神不敢说。
    这可是大夫人送给娘娘的及笄礼。
    娘娘平日里都收得好好的,一点点亲自擦拭,才不让匕鞘上的宝石蒙尘。
    这么宝贝的礼物,竟然说送就送给韩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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