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争辩,“甘凤清没有跟我求婚。”终究有点心虚,嗫嚅,“他同我父亲研究古籍。”
    “他喜欢你父亲?”李业低头,在她玉颈重重地咬了一口。
    魏楚吃疼,吸了一口凉气,辩解道:“甘凤清是君子。”
    “你帮他说话,你以为朕就不敢动他吗?”
    魏楚顿时慌了,“皇上听误传,甘公子是臣女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李业瞳孔微缩,“阿楚,朕是不是心太软了,不该放你离开别院。”
    李业要把自己囚禁在别院,魏楚绝望。
    无中生有,硬说甘凤清向自己求婚,李业心气不顺,不舍得朝宫里的妃嫔发作,寻自己的不是。
    委屈涌上来,大眼睛里氤氲一层水雾。
    李业把她放在床上,扣住她的双手,居高临下,看魏楚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他略说几句重话,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微凉的薄唇贴了一下她的额头,“别哭,你安分守己,朕就不关你。”
    想欺负她,把她欺负哭,哭也不饶,遂挥袖熄了灯火。
    王宝守在外面,派人去宫里传个话,皇上明日早朝回宫。
    皇上气再大,小夫人眼泪珠一掉,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48章
    ◎他做初一,她做十五◎
    屋外天还黑着, 李业醒了,身旁魏楚偎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甜, 睡梦中很乖巧, 主动寻到他怀里舒适的睡了。
    李业搂着温软的身子, 心底是温柔的,后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没什么兴致, 唯独魏楚, 心不甘情不愿, 总想逃离他, 他又气又恨, 还舍不得放手, 心里嫉妒甘凤清。
    拿魏楚实在没什么办法,把她关在别院, 魏楚很快就像失去水分的花朵,渐渐枯萎。
    他说关住她, 就是吓一吓她。
    他把她枕着手臂小心地拿开, 轻轻地下地,为了不吵醒魏楚,没叫太监进来侍候, 自己穿衣。
    梁王军队一举打败了五路叛军联军, 国家初定,各地不时有叛乱发生, 河南水患, 异族蠢蠢欲动, 中原并不太平, 经过几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需要修生养息,朝堂中派系明争暗斗,归顺者居功,怀有异心,朝事繁杂,李业只有在这里,魏楚身边难得片刻安宁和放松。
    走到床边,把一个匣子放在魏楚的枕边,放下纱幔,三年前,每次离开,他抽身果断,没有一丝迟疑,现在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他肯为她驻足,不似当初的决绝。
    王宝等在门外,太监提着宫灯,看皇上走出来,天不亮回宫,皇上从不耽误上朝。
    一片阳光洒入房间,纱帐里魏楚的长睫颤了颤,徐徐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李业像每次一样走了,没惊动她。
    她摸到枕边的匣子,乌木描金漆匣,是李业放在这里的,她打开,脸上露出惊喜,一匣东珠。
    她拿起一颗,冲着亮光看,东珠硕大,浑圆,透亮,比她买的珠子大,个个一钱以上的东珠,是皇家贡品。
    上上一等的东珠专供皇宫太后、皇上、皇后享用的,一般宫妃没资格享用的。
    镶嵌在帝王皇冠和皇后凤冠的饰物。
    李业对她算好的吧,生气也没处罚她,送她珍贵的东珠。
    就是……魏楚的脸颊羞红,低头看自己雪白肌肤上的红印记。
    她抱着珠匣躺着,回想起李业昨晚说的话,甘凤清向她求婚,李业绝不是无的放矢。
    甘凤清接近父亲,定然不是为了什么古籍,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是李业又从何得知甘凤清求婚,连自己都不知道。
    忽地想起梅侍郎夫妇,这两次李业招自己来别院临幸,都是打着梅家留宿的名义接她过来的,是了,梅侍郎是皇上的心腹,甘凤清和梅家三公子相交甚厚。
    梅家大概从梅中岭口中得知,暗中禀报了皇上。
    李业没对甘凤清下手,大概觉得甘凤清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是君心难测,她应该尽早同甘凤清说清楚,打消甘凤清的念头,不然甘凤清将处于危险之中。
    李业昨晚威胁她,说不准那日一怒,甘凤清就有麻烦了。
    唤景秋进来服侍穿衣,景秋看见姑娘白雪般的身子点点红痕,不由脸红,悄声说:“皇上力道大,姑娘怎么受得住。”
    魏楚脸红到耳根。李业斯文的外表下,如虎狼一般。
    魏楚和景秋乘坐小轿离开别院,邓朴随在轿子一侧,快到忠勤伯府时,魏楚探出头来,说:“有劳邓将军了,邓将军请回吧。”
    邓仆抱拳告辞,带着侍卫们走了。
    魏楚命小轿子折回,在一家医馆门口停下。
    邓朴骑马矗立在远处,看着魏楚主仆进了医馆,然后打马离开。
    医馆里坐着一个妇人,面色蜡黄,魏楚等候,听妇人对老郎中说;“我生了六胎了,全是儿子,家里穷得六个孩子合盖一床棉被,冬天光溜地躺在被子里,一条棉裤,谁解手出去穿,粮食不够吃,把两个小的送人养,实在不想生了。”
    老郎中同情妇人,说:“我给你开一剂绝育的药,你想好。”
    “想好了。”妇人很坚决,显然被一群孩子拖累得疲惫不堪。
    开了药,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轮到魏楚,魏楚坐下,老郎中问;“小娘子你瞧什么病症?”
    魏楚说;“方才那个妇人开的药,我原样开一副。”
    她这辈子跟着李业,多半没有子嗣了,还不如干脆,一剂药解决了,省得麻烦。
    老郎中看看她,这小妇人看上去很年轻,问:“你家里儿女也多?也不想生了吗?”
    “我没有子嗣。”
    “既然没有子嗣,这药可不是随便吃的,吃了以后就生不了,小娘子这么年轻,将来怕要后悔的。”
    老郎中好心劝说:“老朽不知是何原因小娘子不想生孩子,年纪时的想法,年长时兴许就变了,小娘子以后或许想生了,想生而不能生,抱憾终身。”
    景秋在一旁急的直摇头,“不可,夫人。”
    魏楚想了想,老郎中的话也有道理,图个一时痛快省事,万一,万一以后和李业分开,或是李业弃了自己,嫁人生子,到时无法补救了。
    说;“开一剂避子汤,长效的。”
    老郎中看她还听劝,说:“老朽奉劝小娘子,避子汤服用多了,影响生育,日后子嗣艰难。”
    魏楚这辈子能不能有子嗣还说不定,那还考虑那么远,说:“只管开。”
    抓了避子汤药方的草药,医馆里的药童煎了,魏楚在医馆喝完。
    魏楚和景秋走出医馆,魏楚拿绣帕挥了挥,“药味太苦了。”
    景秋沉默寡言,心里有数,明白主子的苦衷,所以方才拦着,说;“主子千万想开些,做下糊涂事就无法挽回了。”
    “我就是想开了,才不要生的,景秋你想想,我未嫁人,生下孩子,身败名裂,令魏家蒙羞,我这辈子认命了。”
    “主子若生下孩子,皇上认下了,主子嫁没嫁人,又有何干系,自古母凭子贵,主子就不用这样见不得人。”
    “景秋,深宫里你以为是个好去处,有多少妃嫔不得善终。”
    景秋替主子犯愁,日后主子可怎么办。
    两人说话,没注意附近一个婆子看见二人,待二人上了轿,婆子看一眼医馆,走回伯府。
    这婆子是二房的一个粗使婆子,和黄长裙有点沾亲带故。
    走去黄长裙屋里,伏在她耳边小声说;“奴婢方才看见四姑娘了,四姑娘从一家妇科医馆出来。”
    黄长裙说;“这有何大惊小怪的,她也许哪里不舒服,看郎中。”
    婆子看跟前没人,小声说;“奴婢看四姑娘和景秋姑娘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一大早跑医馆,大家子的千金小姐,若没有背人的事,大可大鸣大放把医官请府上来瞧病,使公中的钱。”
    黄长裙警觉起来,问;“你看她们提着草药了?”
    “没有,奴婢瞧着在医馆里喝完了,姨娘说这事怪不怪。”
    黄长裙心里琢磨,昨晚四姑娘魏楚在梅家过夜,要是身子不舒服,梅家可以请医官,离了梅府自己偷着瞧病,这事是怪,嘱咐说;“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奴婢知道。”
    婆子走后,黄长裙走去魏楚屋里。
    魏楚喝了汤药,嘴里发苦,景秋拿来一盒雪花糖,“姑娘嘴里苦,吃一块。”
    魏楚拈了一块雪花糖放在嘴里,苦味渐渐淡去。
    丫鬟备水沐浴。
    沐浴出来,魏楚换了一件立领的褙子,遮住玉颈上的不雅痕迹,景秋给她擦干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
    黄长裙走进来,说;“听说姑娘回来了,梅夫人着实喜欢姑娘,隔三差五便接姑娘去住。”
    魏楚让座,“姨娘坐,姨娘找我有事吗?”
    黄长裙坐下,看看桌上放着的糖盒,说;“我来问问你,二姑娘成婚,姑娘随分子,是拿钱还是拿物?”
    “二姐的嫁妆齐备,头面打了几套,不缺什么,我封一封银子,实惠。”
    “咱们老爷的侄女出嫁,当叔父的拿少了拿不出手,我问问姑娘的意见,拿多少银子合适。”
    魏楚心下暗想,黄长裙左右逢源,管理二房,总不至于这点小事都没了主意,她指着魏瑾的事过来有别的意图。
    便不动声色,“都是一家人,有多多拿,没有少拿,二姐这个人大度,不会计较小事的。”
    “姑娘说的是,五姑娘没钱,绣了两幅门帘,也是一分心意。”
    孝章帝下朝,问邓朴;“你把夫人送回伯府了?”
    “微臣送夫人快到伯府时,夫人让微臣回来,微臣不放心,暗中跟着夫人,夫人去了一家妇人科的医馆,夫人走后,微臣进医馆问郎中,老郎中起初不说,微臣吓唬他,他才说了,说夫人要他开一副绝育的汤药,他没开,开了一剂长效的避子汤。”
    邓朴不安地瞄着皇上的脸,近处感觉到寒咧的气息。
    他做初一,魏楚做十五,皇上的子嗣,她竟然敢擅自决定不留,留与不留,是他说了算,魏楚表面乖顺,胆小惧怕,实则有天大的胆子。
    绝子汤,这辈子不要他的子嗣,够狠。
    “王宝”
    王宝提心吊胆地,“奴才在”
    “你去告诉魏楚,下次胆敢没经朕允许,擅自做主服用避子汤,她魏氏满门,以谋害皇嗣罪名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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