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想,倘若你真的出?现,抛出?一段来?着长辈不为人知的血海深仇时,要如何来?应对。”
    “然而,我?做好了你会有任何说辞理由的准备,却始终没有等来?你的解释。”
    “阿彦,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裴镇紧着的牙根慢慢松开,扯了扯嘴角,并未回头。
    “解释了,殿下当真能释怀吗?”
    李星娆没有说话,也不知如何作答,她只知道,在?那个?噩梦漫长的煎熬里?,她想的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
    裴镇轻轻笑了一声:“我?也多么希望,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让至少有站在?殿下跟前的勇气,来?与你解释清楚,无论你我?结果如何,至少所爱所恨皆分明。”
    “但是,抱歉。”
    “我?确然只是个?为了一己私利而伤人至深,如今又妄图弥补挽回的……混账罢了。”
    “殿下,并没有恨错人。”
    那一刻,李星娆觉得一根在?心里?绷了很久很久的弦忽然断了。
    人或许是有些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拗,遇到的好事、坏事,总忍不住追根溯源,想要用些说法来?对应上,以?便?心安理得去接下好事,聊以?□□的去接受那些坏事。
    可哪有那么多因果呢?
    就?算你倒霉罢了。
    一个?曾经深爱的人选择背叛,或许大?多数人都希望对方?是有苦衷原因的,而不是仅仅的坏、歹毒、以?及自私。否则只会显得那些曾以?为真挚不可替代的感情薄如蝉翼,根本不足以?抵挡任何残酷的冲击,只有被骗的那一个?人沉迷其中罢了。
    而这一刻,李星娆似乎必须得承认,她真的,只是倒霉罢了。
    ……
    裴镇走出?正厅,一路都没有回头,却在?走出?院门时,被人堵住了去路。
    姜珣脸上全无平日?的玩笑恣意,目光冷凝的落在?他身上。
    两个?男人默然对视,都在?审视对方?。
    少顷,姜珣闭了闭眼,低声道:“即便?是我?,也看得出?她心中其实更希望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要弥补的是你,可到了要用心思的时候,你又耿直起来?。真的,哪怕编一个?也好啊。”
    见裴镇不语,姜珣这才弯了弯唇,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调侃:“怎么,面对心爱的女人时,脑子便?转不过来?,不够用了?不然我?帮你编一个??其实也不难,你就?说,你只是太?倒霉了。”
    裴镇:“那你呢?”
    姜珣住了口,凝视着裴镇。
    裴镇缓缓开口:“你自己的苦衷,可编好了?”
    姜珣笑:“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倒霉啊。”
    他说得轻巧,却是三言两语盖过许多血雨腥风,裴镇听完,竟倏地笑了起来?,姜珣看着他笑,也跟着露笑。
    两个?男人从?冷漠对峙到莫名其妙相视一笑,隐约有些泯恩仇的味道。
    裴镇慢慢收敛笑意,“待这些事了,若你也要找我?算一算恩怨,随时欢迎。”
    姜珣:“彼此彼此。”
    ……
    从?裴镇来?过之后,长宁公主府便?有了一个?新禁令,凡宣安侯过府,不可入。
    姜珣看着近来?操练都勤快许多的府兵,将消息告诉裴镇,他却淡定回道:随她。
    不过,李星娆也没有就?此深居公主府闭门不出?,她在?发出?这禁令的次日?,便?回到了宫里?。
    当初皇后为她求得开府荣宠,本就?是让她提前体验一下独自掌家的滋味,宫中的寝殿一直为她保留,而她这次回宫,是为永嘉帝床前侍疾。
    皇后意外又欣慰,趁着永嘉帝精神好时与他说了此事,叹道:“陛下你看,这孩子在?外面经了事,便?也跟着懂事了,看来?当初让她出?宫开府历练,还是有成效的。”
    永嘉帝怅然一笑:“你的心头大?石,也可以?放下了。”
    皇后心头一软,终究是被说中了心事,轻轻应了一声。
    李星娆回到宫中后,少不得与李婉等人碰上,李姝蓉听她是回来?为父皇侍疾,半夜睡下了都忍不住坐起来?质疑:谁信呢?
    只能说李星娆出?去一段时间,变得越来?越圆滑世故,如今连这种假惺惺的戏码都演上了。
    可现在?太?子监国,权势在?握,东都行宫落定与北境战事告捷,百里?氏和东方?氏前景一片大?好,连备受永嘉帝看重的宣安侯,明里?暗里?也都帮着太?子,如今的李星娆,靠山比从?前强硬百倍,更无人敢轻易招惹,宫中与她不对付的,白日?里?见到了,远远打个?招呼便?退开了。
    李星娆身在?这种氛围中,不可能毫无察觉,但她丝毫不在?意,每日?晨昏定省,请安侍疾,一瞬间宛若换了个?人。
    因她进了宫,身边只有崔姑姑贴身跟随,姜珣反倒不好时刻跟随,只是每隔几日?进宫求见,与崔姑姑一道拿些账本给她看,又讲些公主府的日?常打理。
    李星娆听他说了几次,终于开口。
    她人在?宫中,姜珣留在?公主府也是闲着,若他愿意,她可向太?子说明,让他暂时回到东宫做事。
    毕竟太?子近来?监国,事务缠身,若能有得力人才相助总能省事许多。
    姜珣听后,淡定的表示一切皆由公主安排。
    李星娆说干就?干,趁着姜珣这次进宫,直接领着他往东宫去,不想路上正好遇上太?子领着一干文武官员边走边说话,两厢碰上,李星娆的目光越过站在?太?子身边的裴镇,与太?子见礼。
    随后,太?子身后的官员纷纷向公主行礼。
    虽然裴镇那日?的话颇有威慑之意,但也实实在?在?点在?李星娆心头。
    她心中最大?的忌讳,莫过于自己的行为牵累亲人,所以?太?子监国后,她出?入一直十分低调谨慎。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对太?子的事一无所知,就?像当初刚从?噩梦醒来?一样?,太?子身边亲近的臣子,近来?正在?忙的大?事,她都会关心过问,心里?留个?底。
    所以?,当她的眼神扫过眼前一众官员,迅速发现了一个?面生的人,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位大?人瞧着面生。”
    众人不妨公主会忽然有此一问,而被问到的青年也愣了一愣。
    他看了眼太?子,在?太?子的示意下出?列再拜:“崇文馆校书裴彦,参见长宁殿下。”
    李星娆本是寻常过问,可就?在?对方?表明身份时,她猛地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
    高?大?清隽,恭敬斯文。
    这人,叫裴彦。
    第87章
    裴彦。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李星娆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反应。
    她几乎是下意识朝裴镇扫了一眼,这一眼很快很短,但足以看到裴镇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姿态。
    当日李星娆终于看清噩梦里的那张脸,满腔情绪急于发泄,以至于很多细节都没来得?及推敲。
    虽然噩梦里还有许多事尚未明晰,但她至少记得?,梦里那个李星娆口口声声所唤的阿彦,正是今朝的宣安侯,裴镇。
    李星娆可以理?解裴镇更名从军,可能?是不愿再与她重?蹈覆撤,只离的远远的。
    可这样一来,世上理?当不会再有裴彦这个人。
    而眼前?人名叫裴彦,只是巧合撞名吗?
    倘若不是巧合,裴镇又为?何是昔日的裴彦?
    这个裴彦,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殿下,既然太子在此,您何不直接提借阅一事,顺道同去呢?”耳边响起姜珣的声音。
    李星娆迅速反应,冲太子一笑,现编个理?由,说道此刻寻来,是听弘文馆又入了一批新书,她如今回到宫中,除了探望父皇侍疾送药,有些时候也无事可干,不知?可否再去借阅?
    早在之前?,公主就有跑弘文馆的习惯,现在提出此事,倒并不违和。
    然而李星娆一说这话,原本?安静淡定的裴镇忽然动了动眼,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又略带警告的看了眼她身边的姜珣。
    这回眼观鼻鼻观心的变成?了姜珣。
    于是,长宁公主带着?自?己的长史大大方?方?去了弘文馆。
    弘文馆说是藏书之地,但其实并不只有藏书,李星娆被领到书库时,就见太子及那帮文武臣子已入了厅堂,内卫把守在外,应当有要事相商。
    李星娆暗暗后悔刚才的说辞不够完美,一转头见姜珣悠哉悠哉荡于书架间,好像真是来看书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叫你来帮太子,你提什么看书啊!”
    姜珣挑了挑眉,伸手抽出一册颇感兴趣的游记:“微臣倒是觉得?,殿下若是对太子殿下的近况好奇,不如直接去问,问到的一定比把微臣送过去探到的多,你们亲兄妹之间,还能?有隐瞒不成?。”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星娆总觉得?姜珣这番话说的意味非常,而因?为?裴镇的事情带来的情绪和思虑过去,李星娆不免又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若裴镇才是梦中那该死的负心人,姜珣又是何人?
    最重?要的是,初见他时,是在那场关键的春宴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与当时还是一个影子的裴彦无限贴合。
    这也是巧合吗?
    李星娆状似无意走到姜珣身边,也抽了册书随意翻看:“太子近来事务繁忙,忙中容易出错,偏他现在并不可以出太大的错。我今日发现东宫走动的人比较往日多了些,面孔也生了些,总觉得?不安心。”
    姜珣面不改色:“不知?殿下看到了哪个可疑的生面孔?那个裴彦?”
    从去洛阳开?始,这位公主便给?他提过醒,她知?道他手里有些可用的人。
    两人初相识时,公主便对他很不客气,冷嘲热讽关监狱比比皆是。
    直到公主想明白了些事,知?道以前?误会了这位无辜的长史,两人间相处越发像寻常友人时,公主对他还是这么不客气。
    既然是上下属呢,就不要过多的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不想姜珣手中书册一合,淡淡道:“裴家的人,大多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又是正经恩科路子入仕,有高门保荐引路,自?然官运顺遂,年轻有为?,殿下随便差个人就可把他的底子刨干净,何须叫微臣费那劲?”
    他幽幽一叹:“养几个人也不同意,以前?微臣不过是派他们游街串巷打听打听消息,废点脚力的事,拜殿下所赐,先是江州黑市,再是洛阳水灾,还有那东境迎敌,一次比一次凶险要命,微臣那点俸禄,还真按不住他们的工钱了。”
    话音刚落,一只漂亮纤细的手举着?一对掐丝百花金镯递到面前?。
    李星娆冲他微微一笑:“现在按得?住了吗?”
    姜珣倒抽一口冷气,故作夸张:“能?能?能?……”说着?接下那双镯子,用一副特别市侩贪婪的嘴脸在那镯子上摸来摸去,知?道的是鉴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摸女人的手。
    李星娆被他这样子逗得?一笑,姜珣瞧见,这才收敛了些,将那镯子收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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