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直存的声音:“是,大人。”
    马车行起,车厢里又恢复静谧,两厢尴尬,陆绻唇角抿起,眼光打在唐霜身上,她却如坐针毡。
    唐霜捏一捏衣角,只觉得时间日长似岁,咬了咬唇不知该说什么,却听男人乎开了口。
    “他很好。”陆绻道。
    唐霜眼眶顷刻湿润,这个他自然是指她父亲,她抿唇道:“多谢陆大哥照拂。”
    陆绻未言语,但也算是应下了。
    唐霜乎想起一桩事来,她捏了捏衣角问道:“陆大哥,我想问你一桩事。”
    “你问。”
    “当年我,我与陈家文定礼,你可有印象?”
    “就是为了这事!”
    陆绻问。
    唐霜嘴角泛起一丝苦,不过十来天的功夫,本该笑颜如画的姑娘,此刻面上再不展笑颜。
    陆绻一愣,随即便像是想到什么,蹙眉问道:“我听讲你与陈家退婚了?他们为难你了?”
    唐霜解释道:“他们说,当年有随聘礼过来。”
    聘礼?
    “多少?”
    唐霜将单子递给了他。
    他拿在手上细细看了一眼,手一顿道:“聘礼应当有,但应当没这样多,我只依稀记得,陈家当年确实抬了两个箱子进唐家,箱子密封,也瞧不出来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但若是这单子上的数目,没十个四人抬的箱子,怕是装不下。”
    唐霜敛了敛眼眸,恹恹道:“那便是有了。”
    陆绻点了点头,他嘴角微微下压,这陈家摆明想要敲竹杠。
    他心下一顿,见她狼狈不堪,问:“若是还不了,该如何?”
    唐霜咬了咬唇,看向陆绻,一双眸子泛着淡淡的泪光,咬了咬牙道:“无甚,只是不想欠他陈家的,才想问询清楚,好还与他家。”
    陆绻看向唐霜,见她眸光闪动,便猜到她当有隐瞒,手摩挲了下,只是微微颔首。
    “为何要与陈时清退婚?”陆绻又问。
    唐霜怔了一瞬,脸色有些难看,薄唇几度张合,见她如此,当时难以启齿之事,陆绻便猜到七七八八,她对唐家这两个姑娘实在了解,能叫这姑娘如此在意的也就………
    “他养外室?”陆绻一针见血道。
    唐霜深吸一口气,倒也不大以为陆绻能猜测出来,闭着眼道:“是春芳阁的。”
    陆绻手握成拳头,唐霜似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吁”直存长吁一声,马车应声停下。
    “大人,到了。”
    唐霜觉得难堪便想下马车,陆绻伸手却率先动了动。
    “陆大哥?”
    陆绻已跳下马车,他看向直存道:“你送他们回去。”
    “不必了。”唐霜拒绝道。
    陆绻却是已撑伞站在车下,风雪素素看向唐霜问道:“几日?”
    唐霜一怔,不解。
    陆绻抿唇,玉身长立,油纸伞已遮挡了他大半面容,风雪飘摇,实在瞧不清他神色,他薄唇轻启:“期限。”
    唐霜面色一白,便猜她是问聘礼期限,捏了捏掌心道:“没什么所谓期限。”
    “知道了。”陆绻点了点头又道:“你且回吧。”
    唐霜会意,也知他定是看出了什么,便道:“陆大哥,这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费心思帮衬。”
    麻烦他已经够多了,两家本也有隔阂,当年之事算是唐家愧对,唐霜每每见他都是如此狼狈,已叫她无甚颜面,再加如今落魄之际,见旁人避她如蛇蝎,想也知道唐家这回遇到的事情怕是不小。
    陆绻未语,神色有些复杂,只是看了眼存直便转身离去。
    风雨中他一人撑伞,独立于风雪之下,越走越远。
    直存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唐霜:“姑娘去哪?”
    “先回邹家吧。”
    直存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邹家门口。
    唐霜下了马车,直存也并未离去,她不解回头。
    直存解释道:“这几日我都听从姑娘差遣,姑娘想去哪都可寻我,直存在门口候着。”
    唐霜低声叹了口气,抬眸对着直存道:“你回去吧,替我与你家公子带句话。”
    “姑娘请讲。”
    她抿唇道:“当年之事,是我唐家对不住他,陆大哥从不欠我唐家什么,唐家的事让莫在管了。”
    她艰难到:“你劝劝他,莫让他在为我唐家事为难了,上回寻他相助,是我思量的不够......再不会了。”
    诚然,半月前的她确实太过天真,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之前求陆绻相帮,实在太过强人所难,她非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之人,只是她眼下也没什么能报答的,能做的,不过是叫陆绻莫要插手,莫要被她拉入这泥潭之中。
    直存苦笑,虽无奈却安慰道:“小的也不是没劝过,姑娘算是公子看着长大的,如此受苦,大人哪能袖手旁观,至于旁的,姑娘叮嘱直存都知道,大人也都清楚,您也不必忧心大人会被牵扯其中,也不是第一回 了,大人很有分寸。”
    唐霜还要再讲话,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姑娘!”
    她回头看去,是蕊素,见她神色匆匆,她哪里顾得了其他。
    直存会意道:“姑娘先去吧,这马车会一直留在门口,也会有人守着。”
    唐霜感激微微颔首,便直往府里奔去。
    直存站在门口,亲眼见人走了进去,低盛叹了口气,他在门口招了招手,指了指守年近最小的门房。
    那门房指了指自己,直存点了点头。
    见人走到跟前,直存便往他怀中塞一串钱银两,亲和笑道:“你莫紧张,我与你打听个事儿。”
    那门房听见直存问话,不禁蹙了蹙眉头纳罕道:“怎又是来问礼单的事情?”
    直存闻声一愣开口问道:“怎么,近来还有旁人来问过?你可知是谁?”
    那门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确实有人来问过,只是我哪里知道是谁,与你一般都是来打听事儿的。”
    见此直存知点了点头,便又细细问起话来。
    风雪渐小,天色渐黑,邹府摇晃的灯笼下两人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些什么。
    唐霜匆匆赶到主屋,便瞧见唐烟靠在榻上,身上披着个大氅,虚弱至极,浑身的破碎与虚弱感叫唐霜心下一惊。
    蕊素道:“少夫人方才醒来便一直等着您.....”
    唐霜走到她跟前,声音轻柔喊了一句:“阿姐.....”
    唐烟闻声虚弱抬眸,呼吸粗重,见是唐霜,奋力笑了笑,而后冲着她招了招手。
    唐霜忙过去牵着她的手,抓住时,才惊觉她掌心有枚东西。
    “长姐?”唐霜不解。
    第21章
    “长姐?”唐霜不解。
    唐烟虚弱道:“这是当年我嫁进邹家的嫁妆,陈家那两箱东西也被我带进了邹家,这些都与你......”
    出嫁之前唐家一直是她掌家,家产大半在她手上,带着出府倒也不是不信谁,只是相较之下,她更信自己,这么些年了,长姐如母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她对唐霜的事,惯来亲力亲为。
    “长姐,你怎会.....”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蕊素,蕊素忙垂下脑袋。
    唐烟拉着她道:“你莫责备她,是我要问的。”
    她伸手抚了抚她脊背道:“婚退了也好,陈家到底非良配,至于聘礼什么的,你眼瞧着打发吧,你莫要与他家起冲突,他们要什么便给什么,可明白?”
    唐霜有些惊愕,这不是唐烟的个性。
    唐烟气息微弱道:“咱眼下势弱,我这身子也不好,生起冲突总是要吃亏的,陈家那些个腌臜东西,难保不会将陈时清的脏水泼到你身上,你只记着,什么都没有你声誉重要!待我身子好了,且看我饶不饶得了他们!”
    唐烟能思量到这处,俨然是憋了口气在心中,唐霜唯恐她气急,忙点头应好。
    唐烟喝了药又昏昏沉沉睡去,唐霜拿着药匙进了隔壁库房,几个婢子点灯进去,寻摸半晌,才在最里头找到两个樟木箱子。
    主屋前忽有人影一闪而过,只是这夜深寂,这虚影实在不足为奇,这黑影直奔长廊而去,而后进了前屋。
    门吱呀一声推开,那人一进屋便直往床榻上奔去。
    床榻上人见来人不免抱怨道:“孔陶,你这是有去哪了!”
    孔妈妈文身忙凑上前去,接过婢子手中的汤婆子给邹夫人换上,她便将方才所言说了清清楚楚。
    邹氏却是兴趣寥寥:“莫去参合这热闹!唐烟的嫁妆与我邹家无关,随他用到哪去,至于唐霜.....唐烟我都懒得管,唐霜,随她做妾去,我儿子如今生死未卜,我哪有闲心顾得了这些!”
    孔妈妈眼眸闪了闪,虽有些遗憾,却也只得点头应是。
    夜深寂得很,邹家门口的马车仍在那处,只是看守的人却换了。
    直存于月色下回到府上,书房门一打开,便见陆绻仔细看着面前书籍,垂首认真,倒无丝毫被今日之事打扰的模样。
    “大人,小的问过了。关于聘礼之事,陈家却有期限与条件.....”他话含在嗓间,有些欲言又止。
    陆绻蹙眉视线从书中挪开看向他。
    直存吞咽了下:“十日的期限,若是届时未偿还,便要.....便要三姑娘.....”
    陆绻眼眸淡薄,未催促一句,只是手中书放下了。
    “做妾.....”直存硬着头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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