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同志,这是附近的地图,往西面走一截会有一个岔路口,这两条小路会通往不同的大路,局里现在已经派人分别去找了,你不要太担心。”
    公安同志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探清楚了附近的地形。
    天气太冷了,为了防止她受寒,几位领导在商量后,决定先送她回大杂院。
    柳沄沄婉拒了大家的好意,决定留下来帮他们一起找人。现在就算她回去,也是坐立难安,还不如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公安同志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有再多做劝阻。把她安顿在安全的地方等候,就和其他下属一起继续寻觅了。
    柳沄沄展开了手中的那张地图,目光在那两条画了圈的小路上打了个转。
    这两条小路一左一右,最终通往的大路南辕北辙。如果想在天黑之前找到人,那把警力用在同一条路上才是最快的。
    她没闲着,跟着几位同志走去那个岔路口前,朝左右两边看去。
    说是小路,但其实过往的路人并不少。又赶上过年的这几天,急着赶路的人们都想抄条近道。
    两条路上的脚印交叠横生,一时半会儿,很难分辨出他们究竟走向了哪边。加上光线不足,勘察的工作仅能凭几只手电筒来回传递进行。
    柳沄沄分别在两条路边站了一会儿,借来一只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忽然,她起身焦急地叫住路过的赵腾:
    “是这边!他们没去大路,我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43章
    ◎不会同意的◎
    路上的脚印尽管已经被踩得难以辨认, 但柳沄沄注意到了,在这条泥径的左右两端,有一小段印着半个鞋印的路。
    她知道这是纪禄源留给她的记号——那次在村里的晚上, 她就是这样教纪禄源躲避野猪的。
    但脚印并没有延续很长, 大概只到了路段的三分之一处就戛然而止。
    柳沄沄朝远处眺望, 按照最后半截鞋印的方向, 他们应当是去了田埂尽头的那片湖边。
    天气虽寒,但到了过年时, 有些负担不起肉食的人家, 若有钓鱼的技艺,常会到那里去钓来几条丰富年货, 上面那层薄冰也早已被砸了不少窟窿。
    这会儿天已经快要全黑了,两人若是在冰上厮打起来, 很可能就会坠入其中。
    身上裹着这么厚的棉衣,一旦吸入冰冷的湖水,就是再高超的游泳技术, 也未必能上得了岸。
    幸好柳沄沄及时想到了这里, 在一行人赶到时, 两人差一步就要争执到湖边了。
    折腾了一天,来帮忙的人们总算能在月升之前,各自回家团聚了。
    “我没事儿的,自己回家抹点碘伏消消毒就好了, 你快回去和她们吃年夜饭吧。”
    公安同志把他们送去了医院,等候包扎伤口时, 纪禄源站在一旁, 愧疚地说道。
    他没想到, 今天的事会这么离谱。
    和柳沄沄猜想中一样, 他也是在看到那人从公安同志手中逃出去的那一刻,想通了前因后果。
    滚下山坡后,两人都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对方身手敏捷,尽管他身体还算不错,可真正打斗起来只能算是个平手。
    不过冬天穿的衣服厚实,再加上他尽力地避开对方的拳脚,几乎也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
    已经七点多了,他担心柳沄沄赶不上年夜饭,劝她快些回去。
    “不急,等你包扎好了,咱们一起回大院儿吃。”
    柳沄沄平淡的语气让他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个机灵,平日里虽说也常去大杂院儿,不是什么稀客,但今天这种日子登门造访,像这样狼狈属实不妥。
    “算了吧,我还是自己回那个老房子里过年,反正也就是一顿饭的事儿,明天有什么我们见面再聊。”
    纪禄源犹豫了半天,还是想出几句相对委婉的拒绝。
    他已经很多年没和别人一起过过年了,前几年工作的时候,他总是自高奋勇的提出换班,趁大年夜在厂里加班排解孤独。
    今年还是因为学校放假,不能再住在宿舍里,他不得已只能回那套外祖父母留给他的老房子。
    “就这么决定了,做生意的事情一天都拖不了,今晚上,有些事儿就得做出决定才行。”
    柳沄沄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但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今天又险些遭遇危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他一人回去过年。
    所以也不多说废话,三言两语做出了决定。等包扎完伤口,便带他一起往大杂院走去。
    医院和大杂院儿离得不远,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门口。
    后院儿门一推开,纪禄源愣住了。
    院子里不但有他熟悉的江霞萍一家三口,还多了一对儿中年夫妇。
    “爸妈,这是纪禄源。”
    再听到柳沄沄的介绍,他才反应过来,不由怨自己实在不够聪明,明明今天是过年,柳沄沄怎么可能不回自家去呢?她不回去,父母也一定会来陪她一起的。
    “呦,你可算来了,欢迎欢迎!叔叔阿姨,这位是我和项海的一个老朋友,他和沄沄还有穗莱都在一所大学,今天不是沄沄搬来的第一个年吗?我们就是请他来和我们一起热闹热闹的。”
    江霞萍听到动静忙从厨房里赶出来,热切地迎道,又和柳家父母解释了一通。
    在屋里和父母聊天的沈穗莱也出来了,上前招呼道:“你前两天送来的东西,我们今天做菜的时候都派上用场了。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有了两人的解围,院子里的尴尬稍稍缓解了一些,纪禄源也顺势接道:“叔叔阿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在路上不小心被人碰到了,所以受了点皮外伤,耽误了时间。”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才刚来一会儿,小纪,你的伤怎么样?”
    柳父没有做长辈的疏离,走上前看了看他的伤,把门一开,和他回屋里聊天了。
    赶去厨房帮忙的柳沄沄,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柳母站在正房门口,没有推门进去。
    再联想到刚才她带纪禄源进来时,她妈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心头一紧。
    来到这里也有多半年的时间了,在她的印象中,柳母并非是那种封建的老传统,反而对年轻的男女同学交交朋友这种事情,看得很开。
    之前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她回家住了几晚,夜里母女俩夜聊的时候,柳母还和她说,如果有眼缘儿,趁大学找一个心仪的也不错。
    柳母柳父是自由恋爱,所以对待子女的恋爱问题上,都是比较开放的态度。
    平时她偶然在家里说学校的一些事情,捎带着提到纪禄源,父母还会拿他打趣。
    虽说过年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有些冒失,但这也不算是新女婿上门儿,按柳母的素质涵养,不会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
    很显然这中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不论有什么心事,她搬到后院儿的第一个年夜饭,还是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度过了。
    熬过了十二点,各家又聊了一会儿,就回屋睡觉了。
    江霞萍听她说过纪禄源的情况,特意让项海劝他留下,两个大男人在一间小屋里将就了一晚。
    回到屋内的柳父还没什么困意,打开门缝确认了女儿屋内的灯关了,钻进被子里,和妻子笑道:
    “媳妇儿,我看今天那个小纪人不错,你看着咋样?要不要,咱给他俩撮合撮合?”
    他想了一堆纪禄源的优点,正想着细细道来,却被爱人的一番话浇灭了热情。
    “不行,他的主意你可千万不能打,我是不会同意的。”
    第44章
    ◎未卜先知◎
    晚上没怎么喝酒的柳沄沄, 隔着一道墙,将父母的谈话声听得格外清晰。
    “你为啥不同意?我看人家小纪挺好的,长相一表人才, 对咱们也特别客气, 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家今天没带着礼物上门, 有什么不满吧?”
    “我是那么唯利是图的人吗?你不知道, 我以前见过他。”
    柳父闻言一惊,他以前怎么没听妻子说过这回事儿?女儿在家不都提过很多次纪禄源了吗, 怎么今天才说见过。
    “我以前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啊,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看着眼熟, 后来你们进屋里聊起来他以前的工作单位,我才想起来, 我不是有个朋友也在玻璃厂工作么?之前我去的那天,这孩子正一个人闷在那里修东西。”
    这事儿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柳母仍然记忆犹新, 那天她去给朋友送东西, 全厂的职工都走完了, 大热天儿的,就这小伙子一个人在里面坐着。
    “我朋友告诉我,这孩子运气特别不好,干什么都差一点, 本来上个月提工资有他的份儿,结果就是因为那两天他发高烧, 有一个小领导就把他的名额给了自己家亲戚。”
    “那都是巧合, 你不要老是听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再说这错, 本来也不在他啊。”
    柳父是真心觉得纪禄源不错,对这事不屑一顾,况且这也和小伙子个人品行没啥关系。
    “我当然知道错不在他,但是你想想,他要是跟咱闺女过日子,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那是会影响很多事的,而且当时她们和我说,这人特别邪门儿,不仅是因为这一件事儿,从他进了厂,就有各种奇怪的事情缠着他。远的不说,就说今天吧,这大过年的,他说他撞到了柱子上。你想想这事儿不荒谬吗?身上的衣服都脏成那样了,怎么可能只是碰了一下那么简单?”
    平心而论,柳母对这件事情也有些纠结,一方面她和丈夫一样,也觉得纪禄源是个人品看上去不错的小伙子,但身为母亲,她看的更加长远,如果两人将来真的结婚了,运气的好坏事关重要。
    更何况当初在玻璃厂的时候,她听对方的同事说过一些有关他家里的事,虽然也知道谣言不能全信,但在这种事情上,必定是得更加仔细。
    有一肚子话想说的柳父现在也有些犹豫了,话糙理不糙,一个人运气的好坏,的确不是短短一时能够改变的。
    就拿他弟弟一家来说,表面看上去还算马马虎虎,但往细里一看,女儿怀的不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儿子虽然有了工作,但也在厂里频频受挫,不知被领导骂了多少回,这么下去,得猴年马月才能升得了工资。
    他常听周围的人说,他弟弟一家就是运气不好,所以才频频出这些怪事儿。再一联想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刚才还想要夸奖的话,又全被咽回去了。
    “不过咱们父母能给的,也只是意见而已,具体的决定还得她自个儿做。我倒觉得,她有可能看上人家小纪了。”
    柳母又不糊涂,对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眼神和小动作看得明白。也知道刚才江霞萍和沈穗莱的话,都是在帮女儿。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在大过年把人领上门儿,那一定关系不寻常。
    冷静下来后,她自知不能因为几句传言就敷衍地做决定,所以打算等过完年,再去玻璃厂打听打听,看看纪禄源的个人情况究竟如何。
    哪知道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竟有了更震惊的结果。
    “你是说,这孩子一出生,他家附近的几户人家同一天破了财?”
    柳父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报纸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妻子面前。
    天底下巧合的事情多的是,但像这么邪性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往常只听说过孩子命太硬对父母或是亲人有什么影响,像这种蔓延到别人家的事情,几乎是闻所未闻。
    “是啊!而且是一分不差,他这边刚落地,周围几家就接连发现,家里仅剩的那一两件贵重品全都不见了!而且当时家里都有人在,根本不可能是进了贼!”
    今天听了这么多,柳母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她打心眼儿里是觉着纪禄源挺可怜的,从小被父母扔出家门,现在还是孤苦伶仃。
    但只要一想到这么邪门的事儿,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心女儿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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