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御书房外只剩下云曦、陆青帆和太子,太子这才上前、神色复杂地道:“今日,本宫又欠了尔等一份大情。”
    何玉平的攀咬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皆因了云曦后来那一番话打动了父皇。
    陆青帆心中有气、又心疼遭了大罪的云曦,此刻怎么看太子怎么不顺眼。
    “殿下以后少说话便是最好。”
    太子的高傲脾气真真坏事。
    几次殿前顶撞都是为了给太子打圆场,否则皇上哪里会点名呈送罪证的小仵作?
    云曦揪了揪陆青帆的衣袖,望着太子殿下铁青又憋屈的俊颜,客气地道:“不敢当殿下厚爱,民女等不过是做了当做之事。”
    “学着点!”太子殿下虽然被陆青帆的冷言冷语撅得够呛,到底没再计较,转身拂袖离去。
    陆青帆望着云曦,在宫中他不好多言,只放软了语气道:“走吧。”
    “是。”她背好身上的小包袱,二人快步出了宫。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云曦脚下一软、被陆青帆稳稳托进怀中。
    “还好吗?”他心头一惊,沉声道:“可是崴着了?”
    云曦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腿软了。”
    陆青帆索性将小女人拦腰抱起,惊得她轻呼一声赶紧勾住陆青帆的脖颈。
    “大人,不可!”
    “如何不可?”陆青帆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此刻只想让云曦踏踏实实地被他罩在怀中。
    二人就这般大喇喇地从刑部大门走进了冉杓的差房。
    屋内,任师爷和冉杓仍在、冷氏兄弟和青果也诧异地围了上来。
    “小姐这是咋了?”青果瞬间眼眶一红,还没等云曦解释就先自己吓着自己了。
    “没事,我吓的。”云曦笑了笑:“人全须全尾,诸位别担心。”
    她也不想让自己这般矫情,只是当时汹涌澎湃的情感来袭、不过短短一番话竟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众人皆看向陆青帆,他薄唇微启:“这一趟入宫,云曦遭大罪了。”
    不是遭了刑罚、而是比刑罚更加难过的灼心之痛。
    数载执着求个家族清白,却在所谓的“大义”面前亲口否认心中最坚定的信仰。
    那份血肉撕扯之痛,陆青帆感同身受。
    “大人又吓唬人。”
    云曦三言两语把宫内的事情交代了,不说白氏一族的清白、只言圣上蓦然发问给她惊到了。
    听完了宫内的来龙去脉,众人皆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江南八名学子身死一案告一段落,何玉平和汪世书又得了圣裁、倒是免了咱们不少麻烦事。”
    冉杓一想到这里,便急急忙忙去准备整理文书了。
    任丹青是个有眼色的,也没多逗留,懒散地前去相助冉杓。
    云曦坐在屏风后的小榻上歇息,陆青帆则半蹲在云曦身边,他仰头、英俊的容颜专注地盯着云曦,大掌将她冰凉的小手紧握着,仿佛想用这样的法子温暖她骤凉的热血。
    二人相顾无言,那缠绵的眸光却骗不了人。
    青果被二人黏腻的情愫羞得红了脸,跟冷川到后面的书架子旁吃东西去了。
    冷海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自家主子,在收到警告的眼神后立刻乖觉地撤退。
    过了许久,云曦的手终于被陆青帆温暖了。
    她莞尔微笑,轻声说道:“大人放心吧。多年平冤的执念,不会因为圣上的几句话便动摇的。”
    相反,正是因为圣上的无心弹压,让云曦更加坚定了平冤的决心。
    江南莘莘学子的希望之火重燃,白家数年冤屈不散的亡魂也必须迎来一个昭雪。
    她回握住陆青帆粗粝的大掌,轻声说道:“大人,你会一直在的吧?”
    短短十余载,江南便已经不知父亲当年清廉刚直的官声,让云曦蓦然对事态变迁生出几分感慨来。
    陆青帆认真地道:“会。”
    他内心那份从未拿出来与人言明的执念,也在鞭策着自个儿不要离开。
    云曦蓦然绽开一个笑容,轻声说道:“皇上的压迫感太强了,我确实是有些怕的。”
    现在冷静下来,后怕才都袭上心头。
    陆青帆哑然失笑,打趣道:“我看你在御前的辨机倒是凌厉得很。”
    连左都御史韩茗那出了名的嘴皮子都没来得及否认就被皇上定了性。
    总而言之,今日的结果总是好的。
    汪同一家的血案清晰,何玉平和汪世书也终得刑律制裁。
    两桩震惊京城的大案总算是告一段落,还间接地解决了太子殿下的危机。
    只是苦了云曦那一番慷慨之言。
    “今日在御前,太子表现不够沉稳、诸事又解释得模糊不清,只怕皇上会暗地再查太子。”陆青帆沉声道:“如今这储君之位已然成了烫手山芋、谁沾谁倒霉。”
    率先坐上太子之位的贤王,未来福祸难料。
    云曦点点头:“日子还长,只希望那暗中的‘明主’莫在枉送无辜的性命了。”
    “起码汪世书有句话说得真,他们确是易铎的人。”陆青帆想起御前对峙,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云曦从怀里拿出易铎留下的那份名单,用炭笔将“何玉平”的名讳划去。
    ……
    次日一早,刑部就得了一些名目奇怪的封赏,还特赐给云曦一个“巾帼仵作”的匾额,颁旨的内监总管太监说了,这是皇上的亲笔题字。
    云曦无奈谢恩,心里却暗暗地想着一个匾额到底是不如真金白银实在。
    没想到的是,在皇上那没得着的,太子殿下倒是提前送来了,说是让陆青帆一行给汪家村的人送去抚恤银钱。
    没有了烟花场、数众百姓流离失了差事,得扛起锄头去干老本行。
    “种地也比在那不安定的地方,头别在裤腰上做活要强。”冉杓看着那千两银票,叹了口气。
    百姓的日子求得就是个安定罢了。
    云曦突然有了个想法,她问道:“既然炼铁场和烟花场都没了,何不将两个村落的空地都利用起来、重新建个场子?”
    此言一出,陆青帆等人看向她:“弄什么场子?”
    “药场行吗?”
    云曦轻轻戳了戳下巴,说道:“还记得何玉平当时不小心留在案发地的药末吗?我看那两处村落附近地势宽广、又有水渠引田,极适合种植那药草。”
    那药十分珍贵、种植起来也颇为麻烦,但这药草苗子最是喜欢充足的阳光。届时,用这百两银子买些苗子回来,云曦教授大家如何种植,也算是为两个村子创收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云仵作这法子不错!”冉杓激动地看向陆青帆道:“大人以为呢?”
    陆青帆颔首,“也好。”
    第201章 余韵未消
    京郊附近的地质硬、种植粮食产量不佳,这才有不少困苦的百姓逼不得已、出村谋生。
    若能够就近种植些草药、引百姓归田回乡圣后,当也是不错的。
    众人一拍即合、又都是行动派,便各自分工行事:云曦主仆探问寻药草苗子;冉杓去跟工部和顺天府商议,将两个村长叫来共谋发展。
    此后三五日,云曦一行都在跑着送药苗、教授村民如何种植草药、采摘……期间不少技术和种植技巧,云曦几乎是手把手教给村民的。
    不少顺天府的差役还帮助村民开垦土地、种植药苗。
    顺天府尹荀严清是个爱推诿案子的不假、但涉及到帮衬百姓种植等庶务,他和手下倒是早早事情办在了前面。
    此后月余,被炸的烟花场推平重新填肥料养土,方便未来种植草药;而其他各处亦开垦出来,等草药苗子一到,就可以开始培育。
    云曦和陆青帆望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村落,皆露出了笑容。
    “看到这般场景,就会觉得我等此前的努力从未白费。”陆青帆低声说道。
    晶亮的清眸望向陆青帆,云曦附和道:“我们的守护一直都是值得的。”
    刑律破案、保护百姓,从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为了心中执着追求的那份正义。
    “云仵作,云仵作!”前方策马而来的樊志身后还跟着一个扬鞭小太监,二人极有眼色地停在庄稼外下了马,快步朝二人走来。
    “可算找着你人了!”
    云曦冲着樊志挥手:“樊差慢些。”
    “参见大人。”樊志恭敬地朝着陆青帆抱拳行礼,随即说道:“贵妃娘娘召见云仵作,宫中的差使非要跟属下一道过来。”
    说罢,樊志有些不好意思地让到一旁去。
    那小太监弓着身子、说话却中气十足,当是个会武的:“奴才小佑子,参见陆侍郎、见过云姑娘。”
    陆青帆略一颔首,“小佑子公公客气。贵妃娘娘只召见云仵作一人?”
    “是,”小佑子公公让开了云曦福身半礼,忙不迭客气地道:“贵妃娘娘听圆月郡主夸赞云姑娘医术高绝,故而想请姑娘入宫为其诊脉一二。”
    云曦闻言看了陆青帆一眼,“大人?”
    “去吧。”自从上次云曦在宫中表现得惊艳从容,陆青帆已然开始相信云曦斡旋自保的能力。
    小姑娘从不是需要仰人鼻息才能生存的弱者。他的保护欲也得收敛些才是。
    “云姑娘可会骑马?”小佑子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曦点点头,“会的。”
    陆青帆眸光一闪,小公公准备跟云曦共骑一匹马?
    樊志立刻机灵地道:“如此甚好,云姑娘就用属下的马吧,属下一会儿跟大人他们一道回去。”
    “多谢。”云曦感激道谢,便飒爽地翻身上马,小佑子公公行礼告退,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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