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帆闻言双眼一亮,骤然想起梁展……他也只是个承宣布政使司的九品大使,一朝行事却足以撼动整个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
    还有冉杓,虽当初只是个九品刑部检校,那一手查阅卷宗、了解宗室内幕的能耐,便是二品大员都未必比得上。
    “是学生着相了。”
    陆青帆眸光闪烁着激动之色,快速走到桌边拿起官员花名册,将六部三司、顺天府等那些外围无品阶却有差事的关中人全都圈了出来。
    “查他们!”陆青帆就不信,这么多人里面,没有漏网之鱼!
    “是!”冉杓和任丹青也顾不得用膳了,各自出了刑部准备去翻阅卷宗。
    这边,刚刚落地的冷川抱着青果的腰、青果两只手拎着吃食同两位老人家擦肩而过,她惊讶地道:“任师爷、冉大人,不吃啦?”
    “回来再吃!”冉杓丢下一句话,也顾不得那一直咕咕叫的肚子,和任丹青一前一后朝大门走去。
    青果呐呐地道:“又不饿了呀?”
    冉杓和任丹青多少都有些工作狂热的劲头,一听有旁的突破口、也顾不得饿不饿了,先按陆青帆的吩咐把卷宗找回来再说。
    青果进屋放吃食,冷海则在暗处冲着自家兄弟竖起大拇指。
    好小子,总算开窍了。
    冷川面色不改,愣让冷海在那张冰块脸上看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憋屈劲儿。
    分发了吃食,云曦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宗大人的话。
    是了,一些不起眼的位置最容易生出狠辣歹毒之人。那也是易铎用人的惯常伎俩。
    “有官身的人皆记录在案,真要是谋逆犯案,属实好找。最容易隐匿的还真就是你们忽略的这些人。”
    宗毅扳下一块鸡腿,还不忘小啜一口带来的好酒,吸溜得声音可响。
    云曦食不知味,脑海里还琢磨着凶犯的思路:
    “凶犯杀了薄娘却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必然会有下一步举动。陆大人,按易铎以往的行事作风,他要是不止一处杀人组织、不止一个秘密情报地,甚至不止有一个洛门主之流的棋子,那……”
    那京城的局势可就越发危险复杂了。
    他们查到的案子,就是对方想插手的案子。
    “那恐怕后面三司六部都会依照易铎那老狐狸的布局行事、一直被牵着鼻子走。”陆青帆沉着脸将云曦后面的话补充完全。
    如今局势复杂、太子新立,正是很多暗中势力蛰伏的时候。就算知晓暗处的敌人早就吹响了冲锋的口号,刑部为了顾全大局,一时间除了见招拆招、竟也没法有甚举动。
    云曦气呼呼地咬了一口鸡肉,忍不住感慨道:“啊,真好吃。”
    “嘿嘿,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宗毅原是拎着鸡肉来想找自己的好徒儿唠唠家常的。
    谁知道刑部摊上这么个案子。
    大家伙一直跟陀螺似得转,没个消停时候啊!
    “关键是,这青楼的案子,交给顺天府也可,何必非要刑部出马?”这才是宗毅最为不解之处。
    陆青帆便将卓尔是如何求上刑部衙门、案子是如何落在刑部手里,还有那顺天府是如何不当人的行事悉数讲了。
    期间青果犹自不过瘾,还特意为大人“查漏补缺”,补充得那叫个全乎。
    听到陆青帆专门请动了“太子殿下”前去训斥顺天府尹,宗毅激动地直拍大腿:“做得不错!”
    陆青帆闻言薄唇微扬,只言是宗毅教得好。
    冉杓和任丹青回来了。二人身后跟着几个帮忙带卷宗的差役。
    冉杓累得直喘气、还不忘道:“怪了,事情都赶到一起了。今年咱们摊上大调之年了。”
    所谓“大调之年”,便是诸多无品阶但有差事的官员大批量入京、等待考校结果准备升迁的年份。
    今年的“大调”差事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里,听说最近太子正因为大调的事情焦头烂额。
    “我们刑部热闹,是案子多得热闹。”
    冉杓囫囵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凉透的包子,仍好吃得倒吸一口气,随即道:“听说太子殿下的门槛儿,却是被那些准备晋升的官员给踏平了,委实热闹呢!”
    云曦秀眉微蹙,只觉古怪。
    德妃娘娘试探她在先、太子殿下新立后便接下了官员考较;恰逢此时、薄娘死了,还是被衙门中人杀害的。
    这些巧合汇聚在一起,总让云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被算计之感。
    思路同样理到此处的,还有陆青帆。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触。
    任丹青对这俩人的古怪默契已然知晓,他愤愤地道:“哎哎,你俩有啥说啥、别藏着掖着!”
    云曦赶紧摆手,坚决没有藏着掖着!
    “我们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陆青帆之前一直不曾将这几桩案子联系在一起。
    他走到桌边,在一张透白的宣纸上标注了德妃娘娘的名字。
    “大调之事是这两天才有的信儿。可是云曦前几日就被德妃娘娘召见入宫试探了。”
    宫中人闻讯比宫外的人快当是共识,德妃娘娘的试探、亦非空穴来风。
    第145章 少女情窦
    陆青帆一边说,一边用笔墨将线条勾勒在“德妃”的名字上,随即将这根线勾到飞燕楼薄娘身死案上。
    “薄娘被人刑讯逼供而死,想要得到的物件说不定就在凤斋钱庄内。兴许那是一份重要的信息……”
    陆青帆将线条继续往上画,看得任丹青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大人画出来的线好像牵动着我的老命似得,看得我心神都跟着颤。”
    任丹青实在是遭不住,赶紧躲到一边去不再围观。
    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冉杓。
    “大调之年,人选任命牵连甚广,便是想想下官头皮都麻了。”更遑论还有人要借题发挥一番。
    云曦点点头,“就是不知,这些牵系是不是从德妃娘娘杖毙沉琴开始的。”
    兴许……还要更早?
    云曦想到洛门主、转念又想到了引颈受戮的易铎大人……她早就猜到自己恐怕没那么重要。
    能让德妃娘娘谋算失误就杖毙身边心腹大宫女的,根本不是云曦的无心之举破局,而是怕被她和陆青帆猜到德妃此事背后真正的用意:她想利用大调为逸王殿下谋权。
    “薄娘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易铎的人一直想要到薄娘手里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派遣此人出去的并非是易铎,甚至可能是易铎身后的主子!”
    云曦一拍手,将所有的思路都联系起来之后,整个案子都跟着敞亮了不少。
    她说完、陆青帆也画完了,逻辑串联起来的线索跟云曦推论得一样。
    “那是不是说,咱们只要找到杀害薄娘的凶犯,就能顺势摸到那‘明主’的衣服角了?”冉杓的猜测属实有些乐观了。
    青果小声给冉大人泼冷水:“也可能是一个盲目给易大人打下手却悄然生出叛逃之心的无名之辈,想脱离他们古怪庞大的组织,拿着这个证据要挟上峰想要全身而退呢。”
    那必然根本不知“明主”是谁了。
    青果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在她身上。
    “奴、奴婢随口一说,诸位大人可别这么瞧我啊!”青果讪讪地往云曦的身后躲了躲。
    “不,你说得很不错。”陆青帆意味不明地道:“这一番推论颇有道理。”
    凶犯的目的确实有两种可能性,而且行事逻辑都说得通。
    于大家而言,找到凶犯便是引出“明主”的一个法子。重点反而是薄娘藏匿的东西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隐秘。
    “待会儿吃完先过卷宗,不要放过可疑之人。明日提审飞燕楼的雪明姑娘和花楼老板卓尔,探寻薄娘会藏匿的物件究竟是什么。”
    安顿好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填饱肚子的众人便继续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宗毅虽然是来摸鱼唠嗑的,但见这案子牵涉甚广、中间人事不少,索性也不走了,盘着腿坐在蒲团上也帮忙过卷宗。
    破晓时分,打开刑部大门的差役进了内院忍不住一怔:档案库和旁侧冉杓办差的房子大门都开着、还有不少散落在地的宣纸。
    “这是遭了劫了?”
    差役默默握紧了刀,悄然走上前欲查看。
    刚走到门口,差役就被突然倒过来的任师爷吓了一跳!
    他张嘴便要尖叫出声,一股冷冽如刀的目光直直射来,仿佛无形的屏障愣是封住了他的嘴:
    前方书桌旁,正三品刑部侍郎陆大人锐利沉敛的墨眸明晃晃皆是警告,俨然是不许差役发出声音来吵醒众人的。
    差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僵着脖子眼珠子一转,就发现了倚靠在陆大人肩头的云仵作睡得可香……她身上披着的好像是陆大人官袍啊!
    差役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赶紧把刀归鞘,讪讪地冲着陆青帆行了个礼。
    陆青帆略一扬下巴,示意他退下。
    差役如蒙大赦,脚底抹油就跑了。
    昨夜大家彻夜未眠过卷宗,莫说是云曦一行、就连一向能熬的陆青帆和任师爷也累倒了,拂晓后,大家都歪歪扭扭地睡着了。
    陆青帆瞟了一眼跟自家师父脸贴脸睡在软榻上的冉杓,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了岁数果然体力不支啊!
    另外一角,冷海嘴里叼着一根草默默守夜,他也是一夜不曾合眼的人;冷川则身形坐得笔直,他的膝盖上趴着还在不断砸吧嘴的青果。
    云曦似有所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大人,什么时辰了?”
    小女人知道她靠着的人是自己么?
    陆青帆唇瓣勾起一抹笑,温声道:“快到上衙的时辰了。再睡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用力地伸了个懒腰,陆青帆的外袍无声地从肩头滑落。
    云曦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不睡了。
    起身之后,她将陆青帆的衣裳掸了掸还回去,顺便活动了一下关节,小声道:“我去给大家买些早膳。”
    陆青帆将衣裳接过来,淡淡地道:“我同你一道。”
    “大人不换一身衣裳?”云曦眨眨眼,陆青帆肩头的衣裳都被她压出了奇怪的褶皱,不换的话很容易引人误会……
    陆青帆径直走出房门,用行动回答了云曦: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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