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尧从来不会这么直白地评价别人?的?好坏。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觉得这样不尊重?别人?。
    今天是例外?。
    温荀行也是个例外?。
    温荀行听了陆京尧的?话,也不恼,“这么说陆同学?应该对钢琴也有见解,要不然你来演示一下。”
    “行啊。”陆京尧答应得快,一点也没谦虚转眼看向应碎,声?音悠哉,“麻烦同桌再唱一遍了。”
    陆京尧的?手指抚上?钢琴,看了一眼谱子,很快就开始弹了起来。
    前奏两个人?起得差不多,只?不过到?了高.潮部分,陆京尧无论是情感的?掌握还是钢琴的?技巧,都显然要比温荀行来得更加充沛完美一点。
    应碎这次也没有一直在看着稿子,而?是时?不时?望向陆京尧。陆京尧弹奏钢琴的?时?候,敛了眉宇的?锋利,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不少,再加上?窗外?透进来的?暮色打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昧,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陆京尧修长?的?手指错落跳动,熟练灵活,仅仅是第一次看谱子,就已经能很熟练地弹奏了,可见他的?钢琴水平之高。
    温荀行承认,他确实是不及陆京尧。
    窗外?一个认识陆京尧的?学?弟正?好走过,他刚好结束一个学?生会的?拍摄工作,手里面拿着相机,看到?窗户里自己敬仰的?学?长?正?在弹钢琴,就举起相机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应碎和陆京尧在画面正?中间,而?温荀行则是在照片的?边缘。
    陆京尧弹完以后?,温荀行继续和应碎练琴,他主动问?了陆京尧几个需要改进的?点,陆京尧也很耐心地回答。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结束了练习。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刚走了没几步,应碎的?手机响了,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应碎拿起手机,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应碎眉头瞬间锁了起来。
    她接了电话。
    “什么?”应碎的?声?音颤抖。
    陆京尧意识到?了不对劲。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应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电话挂断,应碎一边跑,一边哽着声?音对着陆京尧说,“书眠出事了。”
    陆京尧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跟在她后?面跑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被忽略的?温荀行看着眼前奔跑的?两个人?,连问?一句情况的?机会都没有。他藏下眼中的?落寞,向前走。
    两个人?跑到?了校门口,此时?学?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
    应碎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要打车。
    陆京尧一把拿过她的?手机,帮她输入目的?地。打好车以后?,陆京尧微弯着腰,视线和她齐平,他双手搭在应碎的?肩膀上?,看着她眼眶盈着泪水,心疼地对她说,“应碎,别乱,我在你身边。”
    应碎眨了一下眼睛,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溢了出来,目光怔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京尧哪见过应碎哭成这样,心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一样,钝疼。他伸出手,指腹抹去她的?眼泪。
    不远处,走出来的?温荀行就见到?眼前这样一幕。
    第28章
    两个人坐上了出租车, 到达了医院。
    一下车,应碎就用飞快的速度跑向医院,陆京尧关好车门, 也跟在她后面跑。
    医院门口有?台阶,应碎的速度太?快了,跑过去的时候绊了一跤,摔了一下, 台阶还是有?砂石粗糙质感的那种,腿上有?裤子?还好, 她的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摩擦破了皮。
    陆京尧赶紧过去扶她,想要看一下她手上的伤有没有事。应碎一下推开?他的手, 继续朝着电梯跑去。她手上的血迹蹭到了他的手上。
    应碎跑到了那个电话所?告知的病房门口。房门紧紧关着, 门口有?一个护士, 她正陪着一个在哭的护工。
    护工见到应碎, 站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对着应碎断断续续地说话,“应……应小姐,我对不起你。书小姐她……她说要我带她去湖边散步, 我见她在房间呆着实在是沉闷, 就答应了。”
    “结果……结果她跳湖自杀了。”
    护工的话像是一把有?几十公斤重的锤子?, 猛一下砸在了应碎的头上。眼前一道?白?光乍过,她的思绪瞬间断裂。
    心口也像是别?人?猛地拧了一下。
    她面容呆滞、浑身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 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站不稳了一样。
    手臂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抱住,她被陆京尧带进了怀里,给她站立的支撑点。
    应碎开?了口, 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让她发不出?声。陆京尧替她开?口,“开?门让她进去再见她朋友一面吧。”
    一旁还算见惯了这样场面的护士点了点头,对着应碎说,“应小姐,我带你进去看看您的家属吧。”
    陆京尧在应碎的身后扶着她,替她打开?了专门用来临时放置尸体的一间病房。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冷气开?得足,应碎只?觉得自己?通体冰冷寒凉,身体都僵硬得不行。正对着她的是一张病房,病床上有?一个人?形,上面铺着白?布。
    应碎走到了病床边上,手颤抖得厉害,她触上白?布的那一刻,眼泪像是一条一条线一样不停地落,不停地落。
    白?布被掀开?了。
    在掀开?之前,她还抱着那一丝丝少得可?怜的希望,希望是医院弄错了,希望是在这里孤零零躺着的人?不是书眠。
    但就是她。
    那个曾经会对她腼腆微笑、那个温柔而?又倔强的姑娘。那个曾经给应碎光的人?,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没能逃离人?世间的恶意,她没能逃出?一场又一场可?怕的梦魇,最终选择与死神握手,逃离人?间。
    书眠安安静静地躺着,她的面色因为在水中泡过,有?些浮肿,脸上的伤疤也显得更加凸起褶皱,面色发白?,又带着淡淡的青。
    饶是陆京尧看了,都觉得对书眠这样的境遇有?些心疼,更别?提是应碎这样和书眠有?过很深感情?的人?了。
    应碎的眉毛紧紧地锁着,眼泪一刻没停过,像是泄了闸的洪水。
    应碎握住书眠的手,双膝跪在了地上,声音是浓浓的哭腔,带着祈求,“阿眠,你醒醒啊,你醒醒……你不是要听我唱歌的吗,你还没听到呢,怎么就不要我了,你们?怎么都不要我了……”
    陆京尧听到应碎的话,眸色深沉地看了应碎一眼。
    应碎哭着,胸腔震颤,“阿眠,你快点醒醒,不要睡了,天还没黑呢。”
    应碎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之于书眠的世界,天早就黑彻底了——伸手不可?见五指,更别?说想要抓住活下去的希望。
    应碎趴在床边上哭着,陆京尧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他没有?对她说,让她不要哭。因为陆京尧知道?,现在的应碎需要一个情?感的发泄出?口,她需要大声地哭出?来。
    应碎就这样跪在地上一直哭,哭了二十几分钟,喉咙也哭哑了。
    陆京尧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继续跪在地上了,他从?后面托着她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应碎现在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她想挣开?陆京尧,却抵不住他力气大,只?好一抽一抽地被他扶着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陆京尧走到了病床边上,对着书眠认真地说,“你好,书眠。她现在太?累了,我不能再让她哭下去了。”
    说完以后,他用双手拿起白?布边缘,轻轻地给她合上。
    病房的门再次被猛一下打开?。
    这次来的人?是岑野。
    岑野本来今天被云栀叫出?去,想去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拍点照片,在去的路上突然收到了陆京尧的消息。云栀听说书眠的事,想到应碎一定会很伤心,就大着胆子?和那时浑身严肃冰冷的岑野提出?来想要过来,两个人?就一起来了。
    岑野和陆京尧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看到坐在一边双目无神抽泣着的应碎,又看向?中间那张病床。他走到和陆京尧相对的另一侧,没有?再揭开?那块白?布,而?是伸手把她露出?一点在外的手往里面轻轻挪了挪,把白?布盖好。
    书眠因为应碎的原因,和岑野也算挺熟的朋友。如今曾经鲜活的人?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这。岑野心里面也很是难过。
    云栀则是脚步很轻地走到了应碎的身边,坐了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拿了纸巾出?来,给应碎擦眼泪。
    原本这个潇洒自在、又酷又飒的女孩好像彻底消失了,此时此刻的应碎像是一个没了精神气的人?,眼睛肿着,满眼泪痕,目光无神。
    云栀和应碎接触得不是特别?多的,但是她一直觉得应碎很有?吸引力,很让人?想要接近,想要和她做很好的朋友。所?以看到她这样,云栀也是非常心疼。
    云栀安慰她,“遂遂,你不要哭了。逝者?已逝,节哀。”
    应碎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再次落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云栀的回应。
    陆京尧见有?云栀陪着她,出?门叫了护士拿擦伤的东西过来。正巧护士认识陆京尧,是他们?院长的儿子?,没多说什么赶紧去拿了。
    陆京尧拿到东西以后,用棉签沾了碘伏,蹲在了应碎的面前,抿着唇给她擦拭手上的伤口,碘伏擦在手上有?点疼,但是应碎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擦完以后,陆京尧对云栀说,“你在这里陪着她,我和岑野出?去商量一下后事。”
    云栀点了点头,“你们?去吧,放心把她交给我。”
    门口。
    陆京尧问岑野,“她现在还有?家人?或者?亲戚朋友可?以来吗?”
    岑野敛下眉眼,神情?沉重,“没有?。她住院期间,一次都没有?亲戚来看过,估计指望不上。”
    陆京尧大致了解了情?况,“行,那之后的事情?,就我们?两个人?来处理吧。”
    应碎现在状态很差,岑野和陆京尧两个人?必须做她的后盾。
    岑野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没去问陆京尧是站在什么立场,而?是直接回答,“行。”
    门里面,应碎冷静了一会,但脑子?里面又闪过她以前和书眠打闹玩耍的画面,只?要一想到,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
    陆京尧和岑野商量得差不多了,又找了专业处理丧事的人?来,这才重新进门。
    可?是刚打开?一点门,就忽地听到应碎哑着声音开?口。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反正她本来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反正她早就习惯了打击和不如意。可?为什么,她都能好好活着,书眠却死了。
    陆京尧握着把手的手骤然用力收紧,心一紧,打开?门,说话声音带着严厉的斥责,“应碎,你他妈在说什么!”
    陆京尧第一次这么生气。
    他慌了。
    他大步走到应碎的面前,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双手用力握紧她的肩膀,“应碎,我警告你,你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
    应碎抬起头,委屈的眼泪再次落下,不过不是因为被骂替自己?委屈,而?是替书眠委屈,“你懂什么啊!书眠那么好的人?,凭什么遭遇这些啊!凭什么死的人?是她啊……”
    陆京尧薄唇紧抿,弯下腰把应碎抱进怀里,紧紧地环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不该是她,但也不该是你。”
    听到陆京尧的话,应碎的眼泪又淌下。
    门口的岑野拿着两件东西进了门,见到云栀的情?绪也很低落,先拍了拍云栀的肩膀,再和应碎说话,“书眠给你留了东西。”
    陆京尧松开?她,应碎抽泣着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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