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驿丞受宠若惊:“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热水和吃食等会有专人送来,夜里需要什么,您吩咐一声即可。”
    周绪将萧夫人放在临窗软榻上:“此事不忙,先将医者唤来。”
    钱驿丞连连称是,关门之后,小跑离去。
    屋内静谧安宁,房间雅致,是一间普通的上房。
    周绪解开轻甲轻搁于桌上,里面穿着深色圆领袍衫,腰束革带,踏乌皮靴,随后将把萧夫人遮的严密的披风拿下。
    只见昏黄烛火下,露出一张海棠春睡图。
    周绪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旁,恣意欣赏着。
    美貌妇人的玉面因熟睡染上一层绯红,细眉似蹙非蹙,睡得并不安稳,嘴唇干裂泛红,略有憔悴之色,更平添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情。
    周绪将萧夫人鬓边的芍药拿过来,他听闻长安世家贵族近几年都流行簪花,不分男女老少,都快成一个潮流了。
    那股风气也吹到了幽州,不少夫人小姐少年公子也纷纷在晚春的时候簪花出游。
    但萧夫人簪花就是比那些人好看,人比花娇,成熟香浓。
    周绪低笑一声,将萧夫人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娇嫩的肌肤柔软的不可思议,就连指尖都带着一股奇怪的甜味,周绪从未闻过的香气,柔软的仿佛要沉溺其中,是因萧洛兰的手常年做蛋糕,离的近了,浑身都是奶油甜香。
    美中不足的是,萧夫人的手心有几个水泡,细嫩的手背也有不少划痕伤迹。
    周绪看向青罗裙下的绣鞋,与手相比,脚上伤口更多。
    绣鞋脱落。
    白绫罗袜包裹的足小巧玲珑的不可思议。
    周绪比了一下,极适合一手把玩,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眼中眸色转深,而后静等着医者到来。
    第7章
    敲门声传来,周绪将一切恢复原状。
    “进来。”
    赵青山带着一名老医者进入房内,顺便关上房门。
    “主公,大夫来了。”
    周绪理了理衣袍,对医者说道:“大夫请坐,不必多礼。”
    头发花白的医者却还是俯身长揖,做足了礼数这才半个屁股坐在圆凳上,手里拿着不离身的小药箱。
    赵青山先倒了一杯茶给主公,自己坐在桌旁,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叶入口干涩微苦,提神醒脑。
    赵青山很喜欢幽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粗茶,南方世族大家们喝个茶要加许多东西,葱姜,大枣,桂皮,酥酪,橘皮之类的,味道忒冲,赵青山闻不习惯,也喝不习惯,就喜欢粗茶,主公喝了几次南方茶之后,果断也和他一样了。
    周绪喝了口茶,问道:“大夫,你医治的贵女情况如何?”
    老医者斟酌着答道:“回大人,贵女除了头部有伤,其余并无大碍,我已让药童将贵女的头部伤口包扎完毕,明日醒来再喝一些活血化瘀,安神滋养的汤药,不出数月,贵女头上的伤痕就会完全消除。”
    在老医者看来就是头上被撞了个淤青,运气不好晕了过去,但他肯定不能用随意的口吻说出来,反而要说的郑重,毕竟贵女身份和他们不一样,且天下女子哪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因此回答的圆滑些总是没错的。
    “那就好。”周绪侧身,一口将茶水饮尽放到一旁,空出位置道:“你且上前过来仔细诊断下她的伤口。”
    老医者上前,见是一位美貌异常的妇人睡在软榻上,模样和先前的贵女有一两分相似,应是母女。
    随后更加认真的检查起来。
    大伤没有,小伤却是不少。
    老医者心底这才舒了口气,不是要命的伤就好,他瞧这位大人刚刚脸色冷肃,还以为是什么要人命的伤。
    老医者打开药箱,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后拿起银针,对周绪道:“大人,这位娘子手心水泡需挑破,再敷药膏以细布缠之,脚部伤口的话也是同理,药膏细布一天两换即可。”
    周绪嗯了一声。
    老医者从药箱里拿出一白色瓷瓶和一卷细布,说道:“瓷瓶里装的是白及三七膏,有消炎止血的功效,细布经过沸水三煮,日光暴晒,十分柔软不伤肌肤。”他见房内只有两位男子,并无伺候之人,犹豫说道:“我的药童刚过幼学,不如就让他为娘子包扎。”
    周绪点头:“甚好。”
    老医者打开门,门外有一名老婆子端水进来,药童跟在她身后,老医者让他先为床榻上的妇人洁手。
    老医者在一旁用另一铜盆洁手,擦干净之后,拿出银针细细挑破水泡,药童垂首上前,用竹片抹上碧绿的药膏敷在伤口处,正准备拿起细布缠绕的时候,那在灯火下白如羊脂的手陡然收回,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药童年纪尚小,不明所以的抬头,只觉心神都晃荡了一下,而后被师父隐蔽的拧了一下腰间,药童瞬间又低下了头,害怕的跪了下来,不敢说话,莫不是刚刚竹片刮蹭到贵人伤口了?所以被痛醒了?
    老医者也跪在地上,面对床榻方向,低下头:“药童年幼无状,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周绪坐姿正了过来:“萧夫人,可有不适?”
    萧洛兰呆呆望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孩子,她看向床尾,有个老婆婆在给自己擦脚,此刻她也跪在地上,身上穿着奇怪的古代衣服,帮助她的好心人周宗主坐在她不远处,正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事?
    像是看不到跪着的人。
    萧洛兰感觉自己还在鬼故事里面,周围的一切都好荒诞,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忽然看见有人给她洗脚,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她缩起脚,有些茫然,下意识的问道:“我女儿呢?”
    “令千金已经包扎完毕了,正在甲字三号房里休息。”
    周绪不懂,这位萧夫人怎么一醒来就又惊惧了,房间里明明很安全,他缓缓的说道:“如果萧夫人想去看她,让药童先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再去也不迟。”
    萧洛兰就见跪在地上的小孩拿起一卷布给自己缠手,她恍惚的望着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他们难道不觉得不对劲吗?下跪这种事,萧洛兰只在电视中看到过。
    药童拿着药膏和细布,小脸忽然红了起来。
    “夫人,您的脚也需要擦药。”
    萧洛兰望着陌生的一切,心里十分恐惧:“我,我自己来。”
    药童愣了一下,看向师父。
    老医者看向周绪。
    周绪笑了笑:“既然萧夫人这么说,你们就下去吧。”
    “是。”
    医者药童仆从依次从房间退出。
    赵青山摸了摸胡须,也跟着退了。
    房间只剩下萧洛兰和周宗主。
    周绪也不动,就这么看着萧夫人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口。
    眼神放肆。
    萧洛兰低着头,拿起托盘上的瓷瓶,然后将里面的药膏倒在竹片上,她刚才瞧见那个小孩就是这样做的,随后用竹片涂抹在脚心伤口处,清凉中夹杂刺痛,抹完以后用布条缠了几圈。
    另一只脚也是这样处理。
    不知何时,萧洛兰的额头有了晶莹的汗珠,身躯微微颤抖,到了最后,脚上的布条缠的歪歪扭扭。
    萧洛兰正在打结,忽然眼前一暗,受惊抬起头,却见周宗主离她很近,却并未看她,他倾身将凌乱的细布重新解开,动作不紧不慢,若不看他的身型,也可以称上斯文人。
    “萧夫人,布条歪了可不好打结。”
    萧洛兰就见他拆了凌乱的布条,而后打了个平结。
    周绪后退一步,爽朗笑道:“好了。”
    “我带您去找女儿吧。”
    萧洛兰混沌的思绪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穿上鞋,嘴唇翕动,还是对三番四次帮助她的周宗主道了一声谢。
    周绪和萧夫人并行,听见道谢声,眉梢微挑:“萧夫人不必多礼,您给我的报酬十分丰富。”
    萧夫人身姿纤秾合度,坐在临窗软榻上素手轻抚玉足,螓首微垂,鬓发生香,一双明月耸罗衣,柳腰花态,风韵绰约,很是让周绪饱了眼福。
    萧洛兰摸到了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才想起来女儿送给她的礼物已经被她送给周宗主了,不过萧洛兰并不后悔,只要能找到女儿,翡翠手镯珍珠耳坠不算什么,就是心里对馆主有些愧疚,因为给周宗主的报酬里包含了他店里的首饰。
    周绪将人带到甲字三号房,并没有跟着萧夫人进去。
    萧洛兰快步走到女儿床边坐下,望着她熟睡的脸,抱住了她。
    她脱掉鞋子,躺在女儿外侧,抓着她的手,像是抓到了主心骨,彷徨慌张的情绪消了一大半,不管在哪里,女儿在她身边就好。
    萧洛兰轻轻的哼唱起江城的童谣。
    “月儿摇啊摇,小船晃啊晃。”
    “妈妈的小宝贝,今夜有没有安睡。”
    “快快睡,快快睡,妈妈爱着你。”
    ……
    睡梦中,萧晴雪睡得更香甜了,脸颊红扑扑的陷在被窝里。
    萧洛兰凝视着女儿好长时间,才轻轻的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晚安,乖宝。”
    身体疲惫的她也进入了休息。
    周绪简单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眼睛毫无睡意,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女人轻软呢喃的模糊歌谣。
    温柔的不可思议,比江南的春水还柔,带着浓浓的爱意。
    周绪想起萧夫人的女儿,至少也是待字闺中的年龄了,萧夫人居然还亲自哄睡…
    措不及防也被迫哄睡了的周绪心情十分复杂。
    萧夫人对她的女儿是不是太娇惯了一点。
    但转念一想,如果萧夫人躺在他身侧,星眸温柔注视着他,娇语呢喃…
    周绪的喉咙瞬间发紧,浑身肌肉紧绷,被褥更是高出一团。
    过了许久,周绪直起身,眼眸充血,出了房门到院里水井旁冲凉去了。
    赵青山打着哈欠,从茅房出来,看见月下正在冷浴的主公,悠哉的摇着折扇而过。
    清心寡欲才能助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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