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顾南挽脑子中一片空白,她冲动地扔掉了闻钰仙君送她的长剑。
    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那展翅而飞的纸鹤,几乎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的这个曾经她最感激的人。
    况且,先前那陆悄悄的玉牌方才出现意外,这会儿闻钰仙君便给她传来纸鹤,这其中,实在是令她难以不多想。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半晌,她的剑尖落在那纸鹤之上,她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又再度消散在这丛林之中,“师傅。”
    引玉察觉到顾南挽的异样,他的目光落在那纸鹤之上,眸色闪了闪。
    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纸鹤那端传来,那声音似青石击玉,带着点点的冷意。
    “你现在在哪?”
    顾南挽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忍不住来回摩挲着剑柄,干巴巴道,“回师傅,弟子现在还在秘境之中。”
    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道,“立刻回来。”
    顾南挽一怔,却是下意识反驳道,“我不!”说完,顾南挽的心便狂跳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闻钰仙君,她的目光落在那纸鹤之上,却是再度重复道。
    “师傅,我不回去,你说过,这里现在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眼见那群萧山的弟子正满面好奇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不想将这些事情暴露在他们的面前,顾南挽想也没想,便想要直接将那纸鹤毁掉。
    却见一直站在一旁的丞肆挡在了她的面前,他挥开那纸鹤,丞肆的眼底闪过一丝焦急,片刻后,他似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冲动,他的神色暗了暗,“挽挽……”
    顾南挽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丞肆,神色凉凉。
    萧山那群弟子更是茫然地看着几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便要弃权离开这里了?
    纸鹤那端有片刻的死寂。
    须臾,只听那端传来了几道匆忙的脚步声,陆母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是挽挽吗,我是你娘啊!你现在在哪里,你快回来吧,你姐姐要不行了……”陆母说完,声音中便带上了一丝哽咽。
    顾南挽心头一沉,她的拳头忍不住捏紧,再次反驳道,“我不。”
    陆母闻言面色大变,便要发脾气,然而想到现在还需要顾南挽,她强忍着心底的怒意,“挽挽你别闹了,算娘求求你了,你快回来吧,你姐姐现在真的,只有你能救她了!”
    “反正你也拿不到名次,你在那里就是浪费时间!”
    “算是娘求求你了,你现在快回来吧!”陆母无助的哭泣声从对面传来,只听这声音,几乎无法将她与平时那个高傲的陆母联系在一起。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那纸鹤。
    听到陆母的话,哪怕是那些弟子,亦是有些稀奇,顾南挽现在表现甚佳,方才的那株万生草与藤蔓的分数足够保她名次不俗,怎么就是浪费时间了?
    只有顾南挽能救她是什么意思?
    引玉手执长剑,挽了个剑花,他看了眼玉牌,淡淡道,“现在她的积分很高,在练气期弟子中排名前十。”
    陆母停顿了片刻,随即,她立刻扬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们这群外人来管!”
    “挽挽,你还听不听娘和你师傅的话了!你赶紧给我回来!”
    “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现在只有你能救悄悄了!算娘求你了,你回来之后娘给你跪下都行!求你了挽挽!”
    陆母看着床上躺着的陆悄悄,眼泪掉个不停,病床之上,寒气缭绕,只见她满脸都是鲜血,她痛苦地拧起了眉头,哇地一声,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结果陆悄悄与寻欢宗众人为了积分一同去抓捕瘴兽之时,谁料那瘴兽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它变出魔族少主沉炀的模样骗了陆悄悄,暗中偷袭害的她身受重伤,那群弟子亦是损失惨重,陆悄悄在被踢出秘境之后,便高烧不退,谁料她体内的奇毒亦是被提前摧动,现在她周身奇毒发作,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而他们现在炼制的灵药效果霸道刚烈,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让这样的陆悄悄去服用。
    他们被逼无奈,只能先让顾南挽先服下那解药,看看效果再做打算。
    偏偏现在这顾南挽突然变得不听话,不肯回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入那秘境!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她受伤了可以去找灵医,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陆母一顿,她也知晓这治病的法子不好让外人听见,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挽挽,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你姐姐的死活你都不管了吗?!”
    顾南挽忍不住道,“那我的死活呢!”
    陆母一怔,她听着顾南挽的话,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几乎以为顾南挽知晓了什么,然而,她又立刻回过了神,这事他们保护的那么好,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陆母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的人,只见一道白影静静地站在窗边,此刻,正神色冷淡地看着纸鹤,哪怕这时候,那双寒潭似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似是什么事也无法在他的眸中留下一丝痕迹。
    陆母哀求道,“仙君,您劝劝她吧,挽挽平日里最听您的话了!”
    须臾,闻钰仙君清冷的声音自对面传来,“等会会有人找到你,你不出来,他们自会送你出局。”
    顾南挽闻言死死地盯着那纸鹤,明明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暗恨自己的弱小。
    每当她以为可以有一条出路之时,那条路便会马上被堵死。
    顾南挽后退了两步,她以为自己会伤心,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反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她看着拦在她面前的丞肆,冷声质问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你知道我回去会怎么样吗?”
    丞肆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顾南挽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却听丞肆认真道,“如果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我希望你回去,你的父母不会害你。”
    丞肆看着顾南挽,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明明先前的顾南挽最是善良,现在为何能对她的亲姐姐见死不救。
    顾南挽冷哼了一声,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突然想要大哭一场,然而她的脸早已被那毒药毒坏,她只能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有些怪异的表情。
    就在她沉默之时,却见一只修长的手自她的身后,捏碎了那纸鹤,引玉将那纸鹤丢到了一边,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嗤笑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管他了,走吧,我还等着你带我拿第一呢!”
    顾南挽看向引玉,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有些固执地问道,“你也觉得我很自私吗?”
    微凉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间,漆黑的眸子对上了她微挑的眼尾,他的目光落在那殷红的小痣之上,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很坚强,很勇敢。”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引玉正紧紧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难得地褪去了往日的懒散,满是认真,漆黑的瞳孔中只有她的存在。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引玉长这么个模样,五官深邃,像是西域的人,就连头发都带着卷,漂亮得不似真人。
    引玉深深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却见顾南挽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几片灵草,递到了他的面前,“抱歉,没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她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她努力修炼,希望到时候能够有自保之力,却没想到,竟会来的如此突然。
    她现在继续呆在这里,只会给引玉他们添麻烦。
    她太过了解闻钰仙君与陆母,陆母向来说一不二,她现在说到这个份上,说不准便会直接买通其他宗门的弟子,合力毁掉她的玉牌。
    顾南挽看着那玉牌,手中用力。
    只听一道清脆的声响,那玉牌瞬间碎裂,在引玉与丞肆微微瞪大的双眸之中,只见那玉牌瞬间化作漫天齑粉,消散在虚空之中,顾南挽的身影亦随之化作点点的灵光。
    全程,顾南挽都没有再看丞肆一眼。
    那些弟子亦是茫然地看着顾南挽消失的方向,不懂发生了什么,萧山弟子亦是不知所措地看向引玉,却见引玉指尖用力,径直捏碎了手中的玉牌,竟是随着顾南挽一同,飞快地离开了秘境之中,只留满地的齑粉,证明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他们的错觉。
    萧山弟子,“?!!!”
    “师兄,你做什么?!!!”
    第17章 顾姑娘她已有身孕,现在并不适合服用灵药。
    顾姑娘她已有身孕,现在并不适合服用灵药。
    随着那精致的玉牌化作齑粉,原本热闹的森林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只偶尔传来一两道灵兽低低的嘶吼声。
    萧山弟子怔怔地看着引玉离开的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引玉为何突然便随着那顾南挽一同离开了秘境?几人面面相觑之间,皆从对方的面上看到了满满的震惊。
    丞肆有些失神地看向顾南挽离开的方向,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那剑柄之上悬挂的玉佩微微抵在他的手侧,红绳已经褪色,玉佩也有了些微的磨损。
    这是顾南挽送他的玉坠。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这玉坠带在身边,未曾离身过。
    细密的疼痛涌上心间,他的心底似是被无数蝼蚁啃噬一般,令人忍不住有些烦躁,他想要说些什么,他知道挽挽讨厌陆悄悄,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哪怕她不开心,他也得提醒她。
    若是能救却不救,他相信,日后她定会后悔的。
    然而在看到她漠然的神色之时,想到方才顾南挽捏碎玉牌时的模样,他抿了抿唇,心底有些酸涩,直到她离开,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便好像是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将他们变成了最为生疏的陌路人。
    眼见引玉也随着她一同离开,他的面色微变,他甚至顾不得师傅的嘱托,直接捏碎了玉牌,他的身形逐渐化作虚无,清风拂过,原地只留下些微的齑粉。
    卢子琪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着失魂落魄的丞肆,忍不住唤道,“师弟!”然而,他只抓到了一堆细碎的粉末。
    其他人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一盏茶功夫,这三人竟然接连自己捏碎了玉牌,纷纷出局。
    两个宗门的弟子大眼对小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卢子琪才注意到那通讯玉牌一直未曾关闭,师傅愤怒的低吼声从那边传来,“丞肆!”
    卢子琪见状,连忙接过那玉简,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那端有片刻的沉默,随即,一道摔门声隔着玉简狠狠砸在了他的耳边。
    隔着那玉简,卢子琪都能察觉到师傅的愤怒,他的心底一颤,他几乎不敢想象,丞肆回到寻欢宗会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要知道,师傅平日里最看重丞肆,他对这次秘境抱了极大的希望,现在丞肆却为了一个顾南挽擅自捏碎玉牌离开秘境……
    卢子琪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愁人!
    ……………………
    顾南挽捏碎玉牌,只见她面前的景象逐渐模糊,面前渐渐暗了下来,顾南挽闭上眼睛,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风声呼啸,冷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阵阵的刺痛。
    她的耳中有些许奇怪的声音,似是怪物的呕吼,然而待她睁开眼睛,面前已是一片苍茫雪白。
    这秘境之中一片春意盎然,这秘境之外却是早已入了冬,遍地皆是厚厚的积雪,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睁开眼睛,便见数十名护卫早已守在那里,“二小姐,夫人有请!”
    顾南挽看了眼那群护卫,却发现他们最次的也是金丹期的修为,这般声势比第一次接她回家之时可庄重的多。
    顾南挽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却那些看似恭敬的护卫,却是死死地堵住了她的每一条去路。
    陆母今日为了不让她逃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顾南挽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她冷哼一声,转身飞身跃上那飞行灵器,那飞行灵器颤动了片刻,只见面前的景象渐渐远去。
    顾南挽猛地捏紧了手下的椅背,随即,她又缓缓地松开了手下的椅背,脚下的风景迅速变换。
    就在这时,却见那秘境的之外的空间忽的被撕裂,空中泛起一道蛛网般的纹路,随即,一道蓝色的身影骤然自那秘境中一跃而出,他的长发有些凌乱,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格外的亮,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那消失在天际的飞行灵器。
    引玉眸色暗了暗。
    他拔出长剑,只见锋利的剑光闪过,他踩上那长剑,向着那飞行灵器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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