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腥风血雨的猫战过后,源回街上的清洁工处理了整整八具猫尸,她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恶心过,小巷子里到处是猫的脏血屎尿,赶上指头大的苍蝇嗡嗡群飞,敞开肚子享受着这饕餮盛宴,浑浊不堪的腥臭味道熏死了周围一片野花野草,“我滴个乖乖,真是杀千刀的,这不得搞死我......”
    由于开春以来已积压了许多市民对源回街上的野猫投诉,这场猫战更是让舆论发酵,他们不堪忍耐,旁征博引上呈了有关流浪猫的危害,请求捕杀流浪猫。
    上面下令,不再犹豫,坚决铲除源回街上的流浪猫,一只不留。
    晓涛从网上的图片认出了他早已熟识的五只小猫,那是去年秋天和冬天才到源回街上的猫,他曾经还偷偷摸摸上卖猪张老四的直播间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他摸着大橘的脑袋,语气沉重:“兄弟,该离开了。”
    晓涛把大橘带回了家,大橘显然是个随遇而安的主,不挣扎不吵闹,哪里舒适往哪里躺。晓涛攥着车钥匙出门之前又垂头看了眼大橘,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关上门。
    晓涛和两位同事一起,在源回街上奔波五天,赶尽杀绝了街上所有的流浪猫,晓涛脑中时不时还能闪出自己拿着木棍狠狠打在猫身上的画面,这时他仿佛是一个浮在空中的旁观者,他看到自己大汗淋漓,毫不手软,眼神残暴,敬业爱岗。
    这之后,他又患上了暴饮暴食的毛病,他一见大橘过来讨食就心烦意乱,把大橘踢到一旁,闷闷地说:“我他妈救了你,我救了你......”
    可是这又有什么联系,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吗?你现在为什么要强调这种事呢。
    晓涛很快从170斤反弹到了200斤,脸上依稀可见的棱角又被肥肉修饰。有天他接了个电话,张翔来城里中转,之后他要南下打工,问晓涛要不要一起再吃个饭。
    晓涛很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家里来,他亲自下厨,张翔盛情难却,他在电话里唠嗑:“我之前看新闻,街上的猫全都给灭了啊?”
    “嗐,是啊,那些猫吵人,新人不敢下手,基本上都是我干掉的。”
    “现在想想我们当初也蛮可笑的,对那些调皮捣蛋的手下留情。”
    “是啊......不说了,你大概几点到,我好算时间。”
    晚上五点,张翔敲敲门,晓涛媳妇笑盈盈地把他请进来,晓涛在厨房里大喊:“别客气,随便坐啊。”
    晓涛儿子刚放学回来,瘫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动画片,晓涛媳妇让他喊句叔叔,张翔笑呵呵摆摆手说不用叫不用叫。
    张翔看着沙发边上那只打盹的橘猫,“什么时候养的啊?”
    晓涛从厨房出来,“这就之前那大橘,瘦了又弹回来了,跟之前没差。”
    “嗯,我记得这大橘。”张翔语气低缓,“你怎么想着养它?”
    晓涛摆了盘菜,漫不经心道:“喂挺久了,可能成习惯了,哎别说了,你坐上座,开吃。”
    酒过叁巡,晓涛早就上脸,说不清完整的话。张翔卧在椅子里点了根烟眯着眼缓缓抽着,他说:“我下去车里拿件衣服,马上回来。”
    “快去快回啊,说好了你今天就在我这睡,洗漱的不用担心,不要下去买。”
    “知道知道。”张翔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摇了摇头,“走啦。”
    门再开时,张翔不知从哪家店买了几两个包子上来。
    晓涛已经昏昏欲睡,张翔把大橘招呼到身边,“来吧,吃。”
    “你还管它干啥呢,他早都跟在餐桌底下吃撑了。”
    张翔微微笑着:“怀念一下。”
    “走吧,我先睡了,客房我老婆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你等会洗洗自便,我就不招待了啊。”晓涛费力地撑着沙发站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往房里走了。
    大橘可能真有些吃不下,咽了一个就扭头了。张翔的心底有股源源不断的快感喷涌着,像是憋了好久的一口气总算深深呼了出来。新鲜的包子里边掺了新鲜的老鼠药,吃吧,吃了好死,你们之前在街上的都该死。
    人虽然说到头来基本都凑合着过,跟人打交道要低声下气就算了,对几只猫还要看它们脸色看它们莫名其妙的名气,做事任人摆布,当时只差那最后一点,就能真的扼杀一些东西,让自己觉得能掌控一些东西。一拳砸在了棉花,痛苦到咬碎了牙,心上千万蚂蚁在爬。
    现在好了,总算好了一些。
    房间里传来晓涛轰隆隆的鼾声,张翔点了一支又一支烟,大橘开始发作了,呜呜叫着哇得呕吐,大滩消化未久还隐约能见形状的食糜在地板上静静流淌,烟灰飘然下坠,快感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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