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即将结束,所有人手持一束燃香,一一上前敬拜。轮到季洁他们时,前面的大人物和重要角色早就在一边休息间聊,红布盖着的摄影机,静静佇立香案后。
    炉烟不断飘出,季洁低头祭拜时,总觉得有个刺鼻而熟悉的味道,若隐若现的游离在香炉的烟气背后。
    她多看了摄影器材上巨大的红布一眼。
    现场只有幽暗烛光,那块布异常腥红。
    摄影机旁有个年轻男人已换上一身戏服,剧组围在他旁边看来是待会就要准备对戏。
    他就站在季洁视线投去的方向,误以为季洁在看他,也朝她看得久了些。
    「那是谁?丁影?」那人被围着,梁彦翔只看见模糊的身影。
    「不是。」
    但,他的身形和丁影确实很像。
    岳翰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岳少,看上哪个小演员?哦,挺漂亮的,就是样子有点冷淡。」
    「倪姐说笑了,要说漂亮,即使檯面上的当红女星也少有比上你的。」
    「就会拍马屁。」倪妮嫣唇抿笑,虽然已过三十,但她的美貌确实保养良好,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这片场是没有外人,找谁玩玩无所谓,不过想攀上你的人多了,别被设计了。还有,刘导个性硬,很讨厌拍戏期间演员关係混乱,自己当心。」
    岳翰正仰首让造型师弄头发、扎衣带,深紫服色衬得他笑容灿烂贵气,带几丝玩世不恭。
    「放心,我还分得清利害,就玩玩而已。」
    「认真点。待会正式开机,导演说要先试那一段兄弟鬩墙的打戏,不收音,你和丁影对打,要是效果不错就正式上场,后製再用你的特写取代丁影的脸。先热个身,待会跟导演他们掀红布。」
    「好。」
    「丁影呢?」
    「我先换好装出来了,他大概还在临演专用的那间休息室。」
    倪妮踏着跟鞋走向临演休息室,还没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丁影。
    丁影穿着一套与岳翰同式不同色的淡黄劲装,正站下风处抽菸,另一隻手轻轻转着半片金属光面具,没束上的几綹假发垂在鬓边翩飞,那双挑凤眼似乎将四周一切看得极淡,就似身边如何喧嚣都与他毫无牵连。
    白烟带着不同于普通香菸的丝丝气味,悠然飘入雨帘,转眼没进夜色。
    倪妮见了他换装后的模样,心里的骚动久久不能平静。
    丁影,这年轻男人前阵子才被公司里的小经纪人发掘,从一场古风游戏发表会的coser群里硬是挖了出来,死活拉他进公司谈合约。
    光那外型气质、应答如流的能耐和俐落的身手,倪妮瞬间动心,那感觉强烈至极,她能看见下一棵摇钱树即将诞生,可惜她好话坏话都说尽,丁影这新人竟然挑戏挑得厉害,而且从不肯接主要角色。
    更奇怪的是,凡有他出现的戏剧或广告,都能顺利大红,偏偏观眾就是对这个魅力强烈的男人,没有长久的记性……
    「丁影,该过去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
    丁影吁出肺里最后一口白烟,手指一振,烟头的火光霎时灭在雨中。
    「抽个烟,马上去。」
    「走,姐带你过去打招呼,磨磨导演给你加戏。」
    丁影失笑,将手中把玩的半张面具覆回脸上。
    「除了不露脸、台词少,我戏份还不够重?」
    「总之,跟着姐准没错。」
    丁影不置可否,没有拒绝倪妮巧笑倩兮勾进他臂弯的手。
    忽然,休息室的门开了。
    「丁……大哥。谢谢你的外套,我坐一下就好一点了。」龚小恬脸还有点苍白,怯怯地露出圆甜的笑脸,羞红的抱着丁影的外套就想还。
    倪妮盯着她,想到丁影刚才可能在休息室和这个唯有年轻可取的小女生廝混,心情一下子大坏,冷脸瞪着龚小恬。
    「丁影要上戏了,想还他外套,你等到他这段拍完吧!」
    「啊,好,好。」
    这一眼吓得龚小恬不敢再跟丁影说话,立刻关门回休息室。
    仪式完成,红布一掀,一收,重要的摄影机具露面后,头顶的灯一时全开,照得摄影区亮如白昼。
    所有人鱼贯过去向导演领一份红包和一纸杯象徵意义大于实际的祭酒,这戏煞气重,据说红包是制煞的,而那杯祭拜过的五粮液当场就得喝掉,以保平安。
    拿完红包喝过酒,今晚没戏的临演可以自由离开,每天固定早上十一点上工,所有临演不管有没有戏,都得准时九点半在北城区集合。
    梁彦翔排在季洁后面领红包和酒,他发现季洁对那个娇滴滴勾着丁影的手,正和导演说话的美女经纪人倪妮十分在意。
    倪妮跟导演说完话,转身又勾着这齣戏的出资商高弘昇,转眼便不知去向。
    季洁和梁彦翔走到门外,季洁把伞递给他。
    「梁彦翔,我留下来再观察一会。你先回去睡。」
    「我陪你。」梁彦翔边说话边揉额角。
    「不行,你要减少熬夜控制脑压。回去。」
    他的头确实又开始痛了,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先走。
    季洁拿他没办法,只好又把伞放回伞架,对他指指临演休息室大门。
    「你先去睡,我要离开时再叫你。」
    「好,那我就开着门坐在门边,你要走的时候,别忘了我。」
    「有必要开门吹风吗?」
    「我怕你丢下我自己走了,打开门我才看得到你。还有,这给你,收着带好。」
    季洁哭笑不得,只好随他在自己掌心塞了东西。
    「这什么?」
    摊开手掌,原来是条项鍊。
    被梁彦翔体温焐热的黑色圆石上,浮雕一尊长发垂肩,左手持短鞭右手持长剑的肃穆男性神像。
    黑石朴素无华,但应是被人配戴久了异常光润,随着季洁的翻看,偶有七彩光泽闪现,如火焰隐隐燃烧。
    季洁从不接触宗教,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晓得梁家是军警世家,长辈传下不少古里古怪的硬规矩,梁彦翔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相信这一套。
    总归是好意,她顺手放进外套口袋。
    「你休息吧。」
    「好。」
    目送季洁离开,梁彦翔开门一看,遥远昏暗的房间内侧已有人拉开一张躺椅,身上盖着件长外套在熟睡。他也依样抓起一条没人使用的被单,盖着席地坐在门边,把门开了条小缝,好让自己随时观察外面动态,便这样坐在阴暗处打起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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