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是有些着魔了,原来他对穆云翼也想,也惦记,譬如穆云翼被高以良推下台阶的那一会,醒过来第二天就跑掉了,说是去镇上,他到镇里去找,并没有找到人,登时心都凉了,急得不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几乎是从镇里哭着回家的,祈祷三位大仙保佑穆云翼不要被拍花子拐走,并且找不到吃的晚上再回来,特地跑到山上去抓鸡。
    后来穆云翼往返于村里和县城之间,高以纯又是担心又是自责,穆云翼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又是那么小,大冬天里每天一个来回,他那个时候就在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撑起这个家,养活穆云翼。高以清也是懂事的,瞒着他先后两次和小伙伴们跑到河里刨冰窟窿捞鱼回来补身体,他都让他给高以清给牛老大送去,并且说了高家这边的情况,求他帮忙照顾穆云翼。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可以说是吃喝不愁,手里头有零钱,想买什么买什么,高以纯却又添了新的烦恼,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虽然一直都很关心穆云翼,但现在这个状态让他彷徨,小元宝就待在家里,哪都没去,自己为什么总担心呢?为什么总想回来看一眼呢?
    尤其现在看到穆云翼这副睡姿,他就不由自主的下腹发紧,脸上发热,口干舌燥得想要喝水,并且身体某个隐秘地方的变化更让他面红耳赤,羞得直想赶紧离开跑远,不过却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走到罗汉床旁边,把碗放到一边,伸出手去摸了摸穆云翼的脸颊,这下只觉得嘴更干了。
    他喘着粗气,把穆云翼的右脚从窗台上拿下来,又把他左手拿到床上去,摆正了身子,去炕柜里拿了一条小摊子给他盖了下半身,以防止晾了肚子,然后转身出来。
    刚走到院里,就见大门外头牛老大被一群孩子迎进来,他赶忙道:“牛大叔来了啊?屋里头闷热,来这树底下凉快,墨香,去把桃子洗好给大叔拿来。”
    牛老大赶忙摆手说不用,他是送柴来的,如今茶楼里用的柴还是原来的老主顾罗老汉,饭馆和家里头用的柴却是牛老汉的,熬煮麻辣烫,每天都要消耗掉不少柴禾,牛老大进城晚,不能起早送柴,就头一天送过来,堆放在院里,第二天早上计宝根两口子再往店里头挑。
    孩子们纷纷放下课本,出门搬运柴禾,高学红也过来帮忙,高以纯和牛老汉是一人抱两捆,高学红一次报一捆,孩子们则是两人抬一捆,都先堆到西厢房里,整齐地码好。
    跟牛老大一起来的还有牛元义,小孩还是第一次来穆云翼的这个家,一边跟墨香抬着一捆柴禾往里走,一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右乱看,好奇不已。
    卸了半车柴禾,高以纯给了牛老大一百五十文钱,三文钱一捆,正好是五十捆,这些柴都是牛老大在村里以每捆两文钱的价格收来的,每天一百捆,挣一百文钱,去掉入城费、西市的摊位、税前等等,每天能挣个四十文左右,再减去养牛的钱,差不多二三十文,比在村里头打零工可要挣钱多了。
    卸碗了柴禾,高以纯断过木盆来,从井里打了凉水,给大家洗脸洗手,然后让到大杏树地下,用盘子装了洗好的桃子和杏子端出来给大家吃。
    高以纯拿了杏子给他们爷俩:“尝尝我们这树上结的杏子,是正宗的红梅杏呢,可好吃了,大宝第一次来,可得多吃几个。”
    牛老大吃了一口,称赞不绝:“真不错,这杏子,十里八村也再找不出来了,竟然这么大,又这么甜,杏仁能吃么?”
    高以纯点头:“能得,都攒了好些了,大宝,你快吃杏,待会让他们带你砸杏仁去。”
    “谢谢以纯叔叔。”牛元义偎依在爷爷身边,抱着杏子在嘴里咬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着,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牛老大跟高以纯说:“昨天晚上,马老三来找我,托我给你们带信,说是地里头的西瓜有不少都熟了,问你们是个什么意思,是他那边雇车拉进城来,还是你们这边雇车过去?”
    这事和穆云翼早都商量好了:“就让他在村里找车吧,挑熟的装一车拉进城里头来。”
    “西瓜熟了么?”穆云翼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高以纯回头一看,只见他只穿一条白色的亵裤,赤着双脚,披散头发,睡眼惺忪地站在台阶上,“牛大叔好,大宝也来了?”
    高以纯说:“你也不穿上点,就这么往出跑,还光着脚,也不怕硌着!”站起身进屋去去给他拿衣服和鞋子。
    穆云翼却不爱穿,他倒不是有暴|露|癖,而是天气实在太热了,况且在现代,男人夏天只穿一条短裤不也是很常见的么,他这亵裤也不是三角的……他说什么也不肯穿高以纯拿出来的长衫,只把木屐子穿了,啪啦啪啦地跑下来,也拿了个桃子吃:“大叔,你说地里的西瓜熟了?怎么样?都是红瓤不?”
    牛老大说:“马老三特地让我跟你说,是按照你给的法子在六亩地里随便挑了十个瓜,都是熟透的,他们几家都分了一块,说是很不错呢。”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回去告诉马叔,让他明天就雇了车送进城里头来。”
    牛老汉还要卖柴,坐了一会就走了,牛元义依依不舍地在后边跟着,三步一回头,穆云翼就说:“大叔你去卖柴,在那棚子里又热又晒的,就别让大宝跟去了,让他在我们这玩得了,等到过晌凉快了,我们再给他送过去。”
    牛老汉心疼孙子,因牛元义得罪了牛五郎,这些日子牛五郎横眼竖眼看不上他,总找茬非打即骂,有一次还把牛元义绑在门口的柳树上用树枝抽,牛老大就只得把他带在身边,他知道穆云翼是有出息的,愿意儿孙跟他亲近,这会听穆云翼主动出口挽留,便答应了下来,连声嘱咐孙子:“在这全听你两位叔叔的,要是你淘气不听话,我就第一个先揍你,我下回家时再来接你。”
    “大宝向来都听话的!”穆云翼把他拉过去,笑着跟牛老大说,“不接也没事,晚上就在这我这里住下了,我这有这么多孩子呢,他在这里正好也有玩的。”
    牛老大赶着马车回西市卖柴,穆云翼笑得那么大的眼睛都快要眯得没有了:“明天就有西瓜吃啦!明天就有西瓜……”他说着说着,口水就忍不住留下来了,吸溜了一口,不由得有点囧,实在是古代日子太不好过了,夏天吃个冰镇西瓜都成了奢侈。
    大家坐在树底下吃桃,这功夫,大门打开,高以清和小刀螂回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孩,竟然是邱小宝,穆云翼大是惊奇:“你们两个不是去茶馆送东西么?怎么遇上他了?”
    高以清有些兴奋地说:“邱小宝现在住在他老叔家,就在咱们茶楼旁边,正好遇上。”
    穆云翼问邱小宝:“整条兴庆大街的人我都认识,你老叔家是哪一个?”
    邱小宝说:“我老叔讳季鹏,他家在邱记糕楼。”
    穆云翼这才恍然,原来自进城第一天就认识的邱掌柜,竟然是这邱小宝的老叔,这根本就是邻居嘛!他笑着问邱小宝:“那我跟你老叔可是老相识了,你来他家里串门吗?”
    这时候邱小宝已经被让过来一起吃桃了,他一边嚼着一边说:“我爹让我来义学读书,就住在我老叔家里。”
    高以清和他很是要好,在一旁高兴地说:“以后咱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邱小宝摇了摇头:“我每天都要温书的,我爹说我要是读不好,要罚我跪祠堂的。”又跟穆云翼和高以纯说,“你们能住上这样大的院子,又有地产铺子的,为何不让小五也一起去义学呢?”他又转过头去向高以清说,“你要是能天天去义学,咱们才能总在一起呢。”
    穆云翼说:“不是没有钱,而是现在不想让他去,到了义学里,开蒙的东西也就是这三百千,夫子教的也不过是背诵默写,甚至教的未必有我好呢,所以我算好了日子,把三百千都让他们能够背诵默写了,等到下半年,直接让他们去读大班,从论语读起。”
    高以清吃惊不已,长大了嘴巴:“元宝哥哥你要送我去义学了?”
    穆云翼点头:“不光你,还有他们几个,都要去。”说完又看高以纯,“你去不去?”
    第98章 西瓜熟了
    听见穆云翼的提问,高以纯说:“咱俩不是说过了吗,店里离不开我,更何况你不是也不去吗?咱俩都在家里学,你教给我。”
    穆云翼白了他一眼:“算了,不管你了。”他又问邱榔,“你学了多少字了啊?前天教给你的,你都会背没?”
    高以清抢着说道:“小刀螂可聪明了,我一教他他就会,三字经都会背多半本了。”
    邱榔还是长得那么竿瘦竿瘦的,高以清跟他长得一样高,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肥大得不得了,像个面口袋一样,好在现在是夏天,穿着宽袍大袖的也凉快些,穆云翼去捏了捏他的脸:“这些天我们也没虐待你不给饭吃啊,怎么还是这么瘦呢?只有一层皮。”
    邱榔呵呵傻笑,高以清说:“谁虐待他了,他吃得比我都多,这个攮食包!”说话功夫,他砸了一堆杏仁,都装进荷包里,然后拉着邱榔和新来的牛元义一起往屋里头去看他的小玩具。
    第二天上午,穆云翼和高以纯一起在西城门口等着,到了巳时里头,终于把马铁柱等来了,用的仍然是牛老四的车,厢板上放着六个油条棍编织的大框,里头铺着许多蒿草,蒿草里头便是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了。
    “可把你们给盼来了!”穆云翼交了二十文进城费,把马车迎进城,“收成怎么样?”
    “收成挺不错的,我粗略数了数,每亩地都能有将近五百个瓜呢。”马铁柱撩起蒿草给他看下边的瓜,“从这瓜一坐果,我就在瓜地里看着了,长到拳头大,更是全家齐上阵,两个小子白天晚上轮班倒,保证一个都没丢,就是开园时候,用你教的法子挑瓜,破开了十个。”
    穆云翼道:“那都是应该的,应该的。”他坐在厢板上,拿过割鹿刀先砍下一块西瓜皮,在里头蹭了蹭,算是用西瓜水洗了刀,然后一切两半,里头都是通红的瓜瓤,汁水淋漓,向外散发着一股西瓜特有的清香。
    穆云翼把瓜切开,先拿一块给高以纯,又给了马铁柱和牛老四一人一块,最后才自己用刀切着吃,此时正是七月里头,天气酷热一场,这西瓜虽然没有经过井水去镇,但一口咬下去,也是满口添汁,清香爽人,高以纯和牛老四都是第一次吃西瓜,小口小口地咬着,也觉得美味得不行。
    马车穿街过巷,四个人捧着西瓜吃,路人都看得新奇,不多时就有人上来问:“你们这是什么啊?看你们吃得这样香甜,让人怪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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