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谓的命运》
    「诚……是诚吗?」那名为真树的少年如此问道,却仍然背对着诚,对于诚的拥抱却也毫无反应,诚将搂住真树身子的力劲加大,然而真树仍然两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前方,一点也没有要正首诚的意思。
    「我就在这。」诚在真树耳边呢喃着,而真树却是愣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诚,这里是人间跟死后世界的交接处,我在风太的力量中找到破绽,才得以侵入,但我只能化作真树的型态,我依稀能听见你的声音,却看不见你,你在这里最好的证据就是你身上的灵力,我感受得到……」
    ──再一次,只是我空望着你,而你却也如当时离我越来越远。
    诚没有因此松开双手,反而露出痛苦的脸,将自己的脸埋入真树的颈子中,眼前这画面无一不熟悉,那人身上的气味他比谁都还要熟稔,眼前这一切都令他魂縈梦牵,夜夜闯入他梦中,如一声通天巨雷,将他惊醒后却又留下无止尽的恋恋不捨,现在它又出现了,而可怕的反而是黎明以及离别的到来。
    「诚,你在……我身后吗?我感觉到你的灵力……很近。」真树问道,脸上却泛起一抹温暖的笑靨。
    诚盯着真树的后颈半晌,低语了句:「我在──就在你身后,真树你就在我的怀中,别在那样什么也不解释清楚,就直接和我说『别再一起行动的话』了,也别再一意孤行直往危险的地方去了,我担心……快担心死了,睡都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为什么要让我徒然神伤?」
    真树低下头,却是无奈一笑,而诚怀中的真树却颤抖不止,没一会儿一串串热泪滴落在诚的手背上。
    「爱哭鬼……」说着这句话的诚明显是颤抖着嗓子的,原本想要忍耐些什么,想要故作坚强深呼吸将视线游移到其他事物上,谁知道越是想要拋开这些事情,却越是难过,倚靠在真树肩膀上的诚却也开始泛泪,宛如一场暴风雨,把所有让人痛苦的事情都一次宣洩掉,再也忍不住那些痛苦,也忍不住眼泪,只想要坐在地上把所有难过一倾而出。
    真树转身,彷彿感受得到诚的存在一般,猛力的往诚的怀中扑去,诚低头将脸埋入真树发丝中,便闔上了眼,感受到属于眼前这人特别的「温暖」。
    无法开口说些什么,也不需要说些什么,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奢求得不多,只是贪恋着眼前这人再多些温存,祈求时间的脚步再放慢会儿。
    「诚,别再靠近这里了。」真树昂首说道,而真树虽然无法看见诚,那双眸却如当时,依然直视着诚。
    诚被这句话弄得也是稀里糊涂,只见真树向后退了一步,诚倏地拉住他的手腕,真树低首看了一眼那「无形」的手,便说:「诚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的……花梨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别再靠近了,这是我唯一能够保护你的方式,再靠近连你们都会受害的。」
    「你之前也说了这样的话,别再自己面对问题了!真树你总是这样……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赖吗?」诚几乎是将这话咆哮而出,而一说完,他便后悔了,他闭上了眼,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
    真树望着一处呆愣了许久,才支支吾吾说:「我就是怕……怕我太依赖你、怕我给你添麻烦、怕你跟我一起受害,诚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更痛苦的样子。」
    「难道你也以为这么做我会比较……不痛苦?」诚问道。
    而真树却只是頷首,「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而诚你说过──人是无法与上天争上一争的,不管我选什么都会后悔,比起让你遇害,失去彼此这点我还能忍,至少我知道你还活着,那就够了。」
    诚想起真树曾经说过「命运是可以因为自己的抉择而改变的。」是,它确实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举止、一句话都会改变,但是当一个悲剧已经造成时,许多抉择却也引领着人们往更痛苦的悲剧,然而诚现在意外的却有「或许放手一搏还能有转机」这种想法,眼前这原本相信一切的男孩却早已潜移默化,快要变成他不认识的人了。
    看穿了诚的心思,真树轻轻的将诚松开的手抽回,脸上却只有说不出口的无奈,「有时候太残酷的命运会摧毁人,我不想再优柔寡断了,所以……诚,唯一的出口就在其他门之中,每个人所看到的门中的景象都会有所不同,简单来说这里就像是个走马灯剧场。」
    诚噤声,依然觉得有什么酸楚楚的哽咽在喉咙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其实我和风太很像,我不否认自己开始憎恶人类,却都有一个让我们感到特别的人,只是我怯弱,不懂得去报復,去破坏些什么,但我还比风太幸运很多,那个我爱的人竟然为了我追到这里来,我身边还有好多朋友,我比你们所想的更加珍视你们。」真树脚步慢慢倒退,直到他走到那棵大树下,而大树的脸忽然睁开,对着诚温暖一笑。
    「诚的身边不是还有很多爱着你的人吗?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真树的身影慢慢淡去,而诚往前想要抓的时候,这次却扑了个空。
    诚佇立于大树前,终于那大树的表情开始移动,便用着低沉的嗓子说:「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切记树魅爷爷说的话,具体问题要用具体办法去解决,深思熟虑再多……亦无用。」那是记忆中的树魅,在神社前的树魅爷爷曾经对他如此教训,小时候他不懂这意思,现在他却豁然开朗。
    「世间千变万化,多想又有何用?」诚自个儿喃着,身旁的景象犹如拼图般开始剥落,在那之后便又回到了寧静而冰冷的医院,四周的空气如千年寒潭,冻结了一切,更是冻结住了诚的思绪。
    他曾经有听人说过,有时候太痛会让人麻痺,现在的他或许能理解这种感受,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想要好好冷静,只想要待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任时间左右一切。
    当他刚才看着真树消失时,他却比谁都明白,自己却也比真树幸运了许多,真正失去一切的是真树,真正嚐到痛苦以及孤寂的也是真树,「说要一个人面对什么的,真是残酷又温柔……」乘以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想起真树的双眸,不是刚毅也不是怜悯,只有一丝绝望。
    如此绝望,却又坚持要一个人面对,那个看似怯弱的人竟然是最勇敢的人。
    顿时,长廊上出现其他脚步上,那步伐急促,而当脚步声的主人走到自己附近时,诚才警戒的站起身子,只见远方走来的影子并非人类,而是一隻……
    「猫又?」诚问道,那猫示威的甩了甩自己身后的尾巴,匍了匍爪子说:『小子,你简直是羊入虎群,来这种地方干什么?』猫又停在诚面前,如乖巧的家猫,压低了身子便坐了下来。
    「我是跟着怨念体来的。」诚疲倦的说着,便稍微闭目歇息了会儿。
    『怨念体呀?那种东西可是数不清的,不过既然你会刻意注意那些东西,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事情了,真树的事情……对吧?』猫又问道。
    诚頷首,开口说:「刚刚我见到真树了,他要我远离这一切。」
    闻之,猫又却是嗤之以鼻的笑了,祂低下头,说:『的确像是那小子会说的话呢,出生入死都坚持一个人,杉泽村和姑获鸟那次都是,很顽固吧?但看他的状况也真是不堪设想呢,我还真怀念他以前单纯可爱的模样,想得太复杂自然……也变另个人了。』祂甩动着尾巴,那模样称不上是喜悦,反倒是内心的烦躁不安,祂却接着问:『小子,你呢?真的想要对一切避之唯恐不及吗?』
    诚正首着猫又,祂知道猫又这问题来得直又认真。
    「怎么可能……?就算想要远离,这条锁链总有一天也会把大家牵连进来吧?不如一开始就自己跳进去还落得轻松,好歹还能力挽狂澜。」语落,诚自己也耸了耸肩膀笑了。
    这下猫又却是不语,倏的,祂脸浮上一抹讚许的笑容,『这是有不免虎口的决心了吗?』
    诚莞尔,便站起身子,又是一阵讽刺的笑道:「马马虎虎。」说着这句话的诚还摆了一个手刀的姿势,便左右摇摆着手,表示着「普普通通」吧。
    「你也是从医院的入口来的吧?既然如此眼下应该先找出口才是。」诚说道,而猫又也随之起身,笑说:『出口?这东西需要找吗?那种东西为了不让亡灵逃出去,自然会有管理员守着的,一看便知道。』
    诚思索了一会儿,便问:「我也有几个朋友陪我误打误撞闯入这地方,可在这边我无法使用法术,可有办法找到他们?」
    猫又两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诚,忽然一脸讽刺的说:『你在的地方可是彼岸跟人间的交接口,你当时所使用的应该是锁链吧?那种东西是属于地狱的,而这地方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地狱,地狱自然不能越俎代庖,听好了彼岸跟你们所说的地狱相去是很甚远的。』
    听到这句话的诚,立刻随便施展了驱魔的法术,他手掌上立刻浮出驱魔的咒印,证明他的灵力在此还是有作用,只可惜驱魔术中没有「寻人」这一项专利,只能搞破坏。
    『你那两位朋友应该被入口打散了才对,或许也正被自己的过去迷惘着也说不定,所以说过去这种东西能不去看就别去看……』猫又哽咽了会儿,藏不住脸上愴然的脸色,想必祂也是因为好奇而窥探其中一二了,这大猫也真是学到了教训才夹着尾巴来教训别人。
    「先在四处寻觅。」语落,诚迈开步伐,其实要在这里寻人也不全然是桩难事,四周冷颼颼的,哪里有人哪里就有生气,自然好分辨。
    诚走到楼梯口,发现楼梯口有除了还闪烁着微光的贩卖机以外,墙壁上还贴着一张整栋医院的地图,当看到「育婴室」这名词时,诚倒是蹙了下眉头,却又努力把事情拋开,专心于寻人一事上。
    正犹豫到底该去哪层楼的时候,楼上不远的地方立刻传来人嘶吼的声音,而那声音熟悉得很,诚没一会儿就迈开步伐,火速的往楼上衝去,留下猫又一人呆愣在原地,嘖嘖两声后无奈只好随即跟上。
    一到二楼,诚便看到从走廊另外一端也飞奔而来的英一,英一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的看着诚,两人正视了会儿才异口同声说了句──「三楼!」语落,两人又朝着三楼的方向往上,只能说明这一声叫得很是时候,一次引来了两人的关注,如此也省去之后还要寻觅英一的时间。
    一到三楼,两人一猫妖便知道眼下气氛诡异十分,除了人的生气以外,这里还有妖怪的气息。
    而明跌坐在地上,在明面前的是一隻头是女人,然而身体却是一隻大蜘蛛的畸形怪物,那蜘蛛蠕动着八隻脚,似乎想要拿眼前的明塞果腹,然而明却像是失了魂一样不断颤抖着脣齿,歇斯底里的大吼着:『狐狸……好大的狐狸……妈妈,死了,炸开来了,红色的……不要啊啊啊啊──!』
    猫又抢先用尾巴扫荡眼前这隻蜘蛛女,那蜘蛛狰狞的往猫又这方向一瞪,便挺起上半截的身子,尖叫着:『生灵……生灵生灵!很久没看到生灵了……』那蜘蛛泛起一抹噁心的笑容,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要将眼前这几人都吞噬殆尽的模样。
    『所以我说出口什么的很好找。』猫又这话意思再无其他,这大蜘蛛恐怕就是管理员了,『让这么贪吃的妖怪来当管理员,难道就不怕亡灵都被吃光吗?』那大蜘蛛另有别称──新妇罗,也有人称蛛女,形式上也不难猜,就是个蜘蛛演化成的女人,喜欢吃的是年轻的男子,但被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祂早已飢肠轆轆,一闻到生灵靠近就飢饿难耐,更何况眼下这三人确实也是年轻的男子,只有那隻猫看起来比较难塞下腹。
    「诚,你的锁链能够牵制那隻母蜘蛛吗?」英一问道。
    诚无奈的莞尔,说:「很不巧的,在这种地方地狱似乎不太想插手管事,我的锁链可派不上用场。」
    英一率先化为青貂,身子快速的扫过蛛女,将其中一条细腿咬下,蛛女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没一会儿那脚又快速的长了出来,眼看这情况不好对付,英一只好转身跩住明的衣服,将明先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那再生能力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也难怪别人总说──打架也绝对不要在他人的土地上打,包括惹事也一样。一来这样很是不礼貌,二来对手可是会呼同引伴的。
    是的,用那难听无比的尖叫声。
    黑暗的四周忽然多出好几双红色的眼睛,每一个角落都有八颗如红宝石般眼睛,那些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还发出喀喀声响,这当真是羊入虎群可以形容的,这眼前一隻隻蜘蛛的前脚都有如刀锋尖略无比,身形又比方才那隻来得大,那些女人一个个狰狞着面孔,蠕动着前脚,发出攻击的警讯。
    造成刚刚快速再生的不用多说,自然也是佈在周围的魘。
    一下子情势逆转了过来,那隻小蜘蛛混入蛛群之中,原本情势还佔上风的他们一瞬间却四面楚歌。
    「该死的。」眼下这情况若是能用锁链一下子将好几隻蜘蛛变成串烧或许还轻松许多,这时候地狱反而不「越俎代庖」,根本是活生生放他死,驱魔术虽然有一定破坏力,但是却也更耗费体力。
    「这下也来得太多隻了……」英一自然也是束手无策,所有人只好节节败退。
    『我可没有强调管理员只有一隻这种说法。』猫又赶紧撇清,而眼下这情况有两种劣势,一,踩在别人土地上。二,对方蛛多势眾,当然结论也只有一个──『边跑边找寻出口!』猫又喊道。
    而那些蜘蛛忽然一跃而上,眼看已成瓮中之鱉,自然也不是说跑就跑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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