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老头子,您在说什么?」(11)
    「说今年的景气!」
    「呵!吓我一跳!」
    又撒娇的说:「好,听您的!套房不卖了!可是,我搬进来您不反对吧?」
    「那要问天珠儿跟凤子,也要跟素贞报告一下才行!」
    「哦?」
    「不然你会被母狮子吞食掉?」我说。
    「啊!」
    「信不信?」
    我这样说的时候?身边的天珠儿把我的手臂紧紧的捉住不放!
    凤子出来打圆场。
    她看看我,看看史阿玉,说:「我去说!我去说!没事!老师您别急!」
    这凤子真是及时雨!
    我告诉自己闭嘴!
    控制情绪!
    就盯着溪水,一心想要入定!
    还不放心的回过头跟天珠儿惨然一笑,失神的说:「溪水很美!」
    「嗯!」
    我们好像沉浸在十七世纪的浪漫之中。
    ——我的爱在你感情的流波之中,只能随波逐流!
    选择不是我的选项,那没我事?
    我只想爱你,在你的家。
    你不要惊慌?
    我永远是爱你的!我生命中的天珠儿!
    史阿玉只是个过客!
    你才是主子!
    所以我的入定是失败的?
    我的浪漫也一下子就被打碎?
    「老师,天珠儿,我们应该回去作午餐了?」
    「啊!好!」
    我在家里是没什么地位的。
    我在生命中也是没地位的?
    这十年来。我只能随缘得宜!
    我拿生命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能拒绝什么?也不能要求什么?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恐怕未来也是如此?
    在天珠儿的机车后座。
    我忽然看见一张大床?是溪水做成的水晶床。在蓝色琉璃光中荡漾!在白花花的阳光中,如水的流波之中,我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我的天珠儿。
    忽然看见天珠儿睡在上面。
    温柔而独尊。
    我是座上客。
    ——我是爱你的。
    这种深沉使我充实!哦?是深秋的甜美!
    我在她的耳边说:甘露珠,我爱你!
    她说:老爸!我也爱您!
    阳光花花暗暗的。
    树影斑驳,这是樟树的隧洞!
    天然而美妙!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看见床?
    只是这个感觉真的一下子如甘泉涌现?
    叫人一下子无法释怀?啊!久久也无法释怀?
    我到底怎么了?
    啊,天呀!
    「我好爱你!真的!」
    「老爸!您怎么了?」
    「哦?没有?」
    我觉得我心底里有事了?
    我好像重新开始恋爱?
    为什么会这样?
    掉入汹涌的大水中?自知必死,突然飘来浮木?还是不满命运的魔手不照我心想的去走?还是看不惯世人?
    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而愤怒着!吼叫着!
    在机车的后座上,天珠儿宽广的背上,我如是思维着。
    最后的结论是:看来!我必须一个人静一静。调理调理!
    天珠儿幽幽地说:「我已经是您的了!您不要那么没有安全感?」
    「啊?」
    「您不用再这样费心的追我?」
    「可是,我,我不能控制自己?」
    一回到家,她们三个女人开始准备午餐,我在旁看,感觉这三个女人,旗鼓相当,动作迅速,手脚伶俐,乒乒乓乓,一下子就弄好了!是强悍一组的!
    吃过午饭,我开始像小情人的腻着天珠儿。
    一直说甜蜜的情话。
    也不知说了几遍:我爱你!
    天珠儿瞪住我好一会儿说:「我早就是您的了?」
    她拉过我的手说:「还不放心?」
    我含情默默的看着她。
    「那您想怎样?」
    「跟你躺在床上说情话!」
    「好吧!呆会儿见!」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像个姐姐?
    「何处见?」
    「床上,床上,唉!」
    她甩掉我的手,开始收拾碗盘。
    以下是我在午后躺在床上说给天珠儿的故事:
    ——秋天的溪水,在一种缺水忽而暴涨的交替中?迷惑着我。
    我常常巡行溪边,自从我的胃不再痛以后?
    那年,我才十七岁,读高商二年级。
    恢復了青春健康的身体以后?我强烈的渴望,有一个女生可以来爱我?充实我空虚的心灵。
    我的内心,充满了乡土的迷恋?收受着台湾苦灵魂的呼唤!
    我幻想过荷兰人的丰彩。
    郑成功的执着。
    以及清廷的决心!
    还有大中国的情结。
    我的心辽阔起来,开始管很多事!
    爱在哪里?
    整个秋天,溪风野大,我一直鼓励自己到溪边去灵修,吃一肚子的风沙,然后奔跑在小型的沙漠上。
    去冒险去歷练!
    去找寻我少年忧鬱的爱!
    草枝上的蛛蜘网所补获的珍珠甘露是爱吗?
    溪面闪闪发光的银星是爱吗?
    突然飞来的蓝鸟代表爱吗?
    芦花无力的飘摇代表爱吗?
    苦楝树掉光叶子的模样代表爱吗?
    风追逐着沙是爱吗?
    我幻想自己一个人,等在桥下,直到天亮的情景?那会遇见什么吗?
    我有几次在清晨四点从小镇的桥边走过桥去,走向乡村那一头去!
    那种孤寂令人陶醉!
    我站在公园的荷花池旁,
    用我年轻的肌肤,去感受,那空气中带着蔗糖味的酥美与凉净!
    那是一种戒的感觉。
    无我的感觉!
    那也算是爱吗?
    再怎么说爱?似乎也没人理我?
    逼我把它跟土地连结在一起,因此,无意中,是我爱上了这块土地以及心灵的祖国了吗?
    溪边,它就是我的领土,国家,祖国。
    好像我随时都可以为它付出生命一般?
    我真正恋爱,以及进入女体之后?内心反而充满了罪恶感?好像我背叛了谁?而沉沦下去!一时也无法到底一般?就这样的痛苦着。
    就这样的痛苦吧!
    溪边少年!
    因为真正的爱是痛苦的?
    您必须在现实中勾斗!与自己的肉欲妥协,撕裂自己的情感!并且遵循风俗民情,最后走上结婚之路去。
    这是一隻魔手,您背后的魔手!
    祂奴役您,而无法停下来?
    那根本就不是纯净的爱?
    我突然强烈的感受到,我的爱人,正睡在一张水床上,摇颤着她肉体所有的感动?等待我的到来!
    我怕我的爱人被别人捷足先登,或着抢跑了?
    我害怕得惊慌失措?
    一种落寞好像要杀了你?逼害你的纠缠不清!
    我的心,从来也没有这么强烈的自卫过?
    如临大敌,欲以牙还牙!
    我急欲表达我强烈的爱!
    我到底怎么了?
    啊!我也不知道?
    谁来告诉我这个答案?
    好像我不立刻前往?我的恋人会立即死亡一般?
    而走投无路了?
    听完我的细诉?
    天珠儿说:「老爸,我们还有什么责任未了?」
    「喔?」
    天珠儿跟我谈责任而不跟我谈爱?
    「没有了?
    台湾已经是一个国家!
    又要如何?
    您打拼了那么多年?也老了!
    也可以交代了。
    老爸!我们只要维持现况,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了!
    不是吗?」
    又说:「您的破灭是没有道理的?」
    我说:「我也知道!
    我也知道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并没有破灭?
    一切还好好的!」
    「您最好不要再看那些政治新闻了?好比一条臭水沟?越搞越脏!叫人再也无法忍受?我帮您想好了,您再来,写一篇小说,叫做:失落的元爱。
    那是您内心对乡土的爱!
    而现实的生活,使您不得不流亡在外?再也回不去溪边了?
    您还能回去吗?
    不能了?」
    「喔?这你也知道?」
    她撒娇的说:「我爱您我当然必须知道!」
    「老爸!您好好睡一觉吧!记住!晚上您是属于凤姐的!」天珠儿不忘了叮嚀我?
    「好!」
    「要乖乖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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