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蔺哂然一笑:“我拿捏着分寸呢,要是有意外那就不是我裴蔺了。”
    “镇南王都快气死了,你这个不孝之子。”沐奕言瞪了他一眼。
    裴蔺轻叹了一声道:“谁让臣碰到了陛下这个命中的克星呢?臣……臣这一天都……”
    “刚才是在门口等我吗?对不起,我来晚了。”沐奕言歉然道。
    裴蔺酸溜溜地道:“臣知道你去了俞府了,只是臣没想到你要去那么久。”
    沐奕言仰起脸来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阿蔺这是吃醋了吗?”
    裴蔺凝视着她,猛地擒住了她的嘴唇,用力地吸吮啃噬着,几近粗暴地撬开了她的齿关,掠夺着她的呼吸。这几日来,他几乎夜不成寐,既担心镇南王顽固不化,又担心沐奕言真的要放弃他,患得患失之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那么难熬。
    那一剑扎在胸口的时候,他以为沐奕言马上就会来看他,镇南王挑衅着和他打赌,说是今日申时一过沐奕言还没来,就算他输了,让他乖乖听话和月璇成亲。
    裴蔺没理他,可下意识也总往门口瞧,盼着沐奕言的身影,可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曲太医;今天等了一早上,还是人影皆无,仆从还回禀说沐奕言去了俞府,这真好比那把剑又在胸口捅了一下,疼得他都快撑不住了。
    偏生镇南王还一直在旁边冷嘲热讽,让他赶紧收拾收拾跟着一起回南疆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现在的他,只想狠狠地吻住眼前这个人,把这两日的辗转反侧、这两日的忧虑惶恐、这两日的相思重重都狠狠地吻进这个人的心里,让她再也不能逃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蔺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鬓发微斜、气息微乱,他轻叹了一声,替她理了理发丝,低声道:“是的,陛下,臣吃醋了。”
    沐奕言怔了一下,心中愧疚,挣扎着道:“阿蔺,朕对不起你,朕……”
    裴蔺低下头来,缓缓地将唇印在她的唇上,封住了她即将出口的歉语,那吻和刚才的狂风骤雨截然不同,温柔而怜惜,就好像他碰触的是那稀世珍宝。
    “陛下,臣明白你的犹豫和挣扎,臣看了很难受。镛之是你最早喜欢的人,臣早就明白,而恒衍,和你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你也割舍不下,要怪就怪臣当初在情浓时被迫去了南疆,没能陪你度过那些明枪暗箭,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裴蔺的眼圈也有些发红,这些话他想了很久,他不想把沐奕言让出一丝一毫,他想把沐奕言藏起来独享,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只怕沐奕言这辈子都不能真正释怀。
    “阿蔺……”沐奕言的喉中发哽,看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陛下,别难过了,臣舍不得看你难过,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心里有臣就好。”裴蔺低声道。
    沐奕言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忽然流下泪来,裴蔺顿时着了慌,伸手去擦她的泪珠,一叠声得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朕只是觉得,朕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沐奕言哽咽着道,“有你们陪着,朕就算是明天死了也是最幸福的。”
    “胡说什么,”裴蔺轻轻地拧了一下她的脸颊,憧憬地道,“等哪一天你不是陛下了,我们就去城郊造一所很大很大的屋子,我们都住在里面,春赏花夏赏竹,秋赏菊冬赏雪,你要给我们生好多好多个孩子,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
    这场景是如此美好,美好得让人流泪。沐奕言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掩饰着伏在他的胸膛,贪恋地蹭了蹭。
    夕阳夕下,天边泛起了层层叠叠的金色,令人目眩。两个人静静依偎着,仿佛这样就是永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奕言低声问道:“再过两日就是朕的寿辰了,朕的礼物呢?”
    裴蔺笑着道:“哎呀,臣都忘了这件事了。”
    沐奕言恼了,轻轻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你要是忘了,朕就不理你了。”
    “怎么会忘,怎么可能忘?”裴蔺叹息了一声,“陛下,臣一定是中了魔了,才会这样喜欢你。”
    沐奕言抬起眼,那双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眼晶莹剔透:“阿蔺,朕也喜欢你,朕也准备了一份礼物,那天要送给你。”
    很快,沐奕言的寿辰在全京城百姓的期盼中如期而至,一大早,沐奕言便焚香沐浴,朝拜列祖列宗。
    一大早,城中已是锣鼓喧天,百姓们喜气洋洋,扶老携幼出来到东门外,沐奕言登基以来首次阅兵便在东门外进行。
    城墙上站了一溜儿的官员,最高处便是各地的藩王和外国使节,格鲁的次吉王子和达娃郡主站在最中间。
    巳时一到,礼炮三响,沐奕言的御辇停在城门口,沿着阶梯上的红毯,她一步步地登上了高楼。
    城墙上的官员和藩王,城墙下的百姓和兵士,跪倒三呼万岁,声震云霄。
    沐奕言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臣民和国土,刹那之间,胸口热流涌动,感慨万千。
    一年半前,那些大臣的眼中尽是不屑和轻蔑,她这个凭空而降的卑贱皇子一步登天,却是举步维艰;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年半后,她居然也能受到臣民如此的景仰和信赖。
    这一年半来,她经历了无数磨难和背叛,经历了生死攸关,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登基前她百般不愿,恨不得脚底抹油开溜,登基后她百般推脱,恨不得成一个隐形人;然而此时此刻,她不得不说,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瞟向俞镛之:今日所有的一切,她最该感谢的就是那个殚精竭虑辅佐她的中书令,她的老师,她的重臣,她……心中牵挂的爱人。
    经过曲太医几日的调养,俞镛之的病已经大好了,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身形还有些瘦弱,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此刻,他正站在左手的第五位,神情一如既往的骄矜清贵,只是偶尔目光和沐奕言的交接,在半空中纠缠片刻,那清冷的嘴角便不易察觉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城墙下刀枪凛凛,旌旗招展,沐恒衍率领的两万禁军在城墙外的空地前,列队、方阵、刺杀、骑术……杀伐四起,叫好声声。
    城墙上的藩王和使臣看得尤其仔细,只是,应该对这最有兴趣的格鲁使臣却心不在焉,次吉王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墙角旁一个瘦小的校尉身上,而那达娃郡主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直在梭巡着裴蔺的身影。
    裴蔺算是怕了这个热情的格鲁姑娘了,躲得远远的,而那个小校尉看阅兵看的津津有味,压根儿没空理那个次吉王子。
    到了后来,那次吉王子忍不住了,朝着那小校尉走了几步,正要打招呼,凌卫剑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客气地道:“次吉王子这是去哪里?”
    次吉这才回过味来,尴尬地笑笑:“这个……本王腿站得酸了,随便走走。”
    “那下官陪次吉王子走走。”凌卫剑笑着道,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阴森。
    次吉又盯着那小校尉看了几眼,忽然道:“凌大人,不知道你的……你的夫人现在怎么样?”
    凌卫剑磨了磨牙:“六公主她好得很,下官和她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那小校尉终于把目光从城墙下转了过来,咧开嘴一笑,那笑容跳脱,露出了一口白牙:“是的,凌夫人又乖巧又听话,凌大人真是上辈子留来的福分。”
    “是你!真的是你!”次吉王子的眼睛一亮,高兴地道,“我从格鲁带来了好多好玩的,还有一匹小马驹,是纯种的汗血宝马,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校尉的两眼放光:“哪里哪里?我正要准备去禁军找厉王哥哥拜师学艺呢,小马驹来得正好。”
    凌卫剑的脸都黑了:“胡闹,你说话不算话,以后我就不答应你的要求了。”
    “咦,凌大人,这不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嘛,你是文官,这武将不归你管吧?”次吉王子一脸的惊诧。
    ……
    沐奕言难得看到整日笑眯眯的凌卫剑黑了脸,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到了最后,凌卫剑自然还是没能拗得过沐语之扮的小校尉,被迫约好了时间到六横馆去看那匹小马驹。
    这段小插曲没能影响大齐的阅兵,整整一个时辰,沐恒衍的兵威风煞气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沐奕言龙颜大悦,嘉奖赏赐。
    随之而来的便是礼部安排的各项活动,最重头的寿宴在罗华殿举行,城中四品以上高官都受邀参加。
    寿宴其实无趣得紧,除了藩王、使团、重臣坐在内殿,其余官员都在外殿,席面上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么几句话,什么你父王身体如何,什么托陛下的福身康体健,什么这菜是大齐特色十分好吃,什么果然不错齿颊留香等等,如果沐奕言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不好说话,便只能饮酒吃菜看歌舞。
    沐奕言被几个藩王和使臣敬了酒,有些薄醺,酒过三巡,眼看这宴席也快到尾声,她便托辞不胜酒力,由洪宝搀扶着准备回宫去了。
    只是她刚退到屏风后,便有人从后面紧追了上来,她回头一瞧,居然是俞镛之。
    “陛下这就走了?”俞镛之恋恋不舍地道。
    沐奕言一阵心虚,却不得不皱着眉头道:“朕有些头晕,这里就交给镛之了。”
    屏风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沐恒衍也跟了进来,不满地道:“陛下,下次还是不要办这劳什子的寿宴了,臣等想和陛下独处一会儿都不行。”
    沐奕言怔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好,下回不办了,我们几个找个好地方一醉方休。”
    沐恒衍眼前一亮:“择日不如撞日,那不如今日臣带几壶美酒到陛下宫中……”
    俞镛之也面带期盼地看着她。
    沐奕言的心脏一阵狂跳,几乎以为他们俩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呐呐地道:“这……这里满屋子的客人……还得你们俩帮朕招待呢……”
    沐恒衍和俞镛之对望了一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沐奕言松了一口气,叮嘱了几句,急匆匆地往宫中赶去。
    月朗星稀,花香阵阵,正是这一年中最好的时节。进了内宫门口,沐奕言并没有回寝宫,而是沿着小径往左一拐,往内宫的西南边而去。
    不到片刻,一片竹林映入眼帘,她吩咐洪宝等人留在原处,自己则慢慢地穿过了竹林,往里走去。
    前面传来了浅浅的幽香,几点烛火跳入眼睑,越来越多,就好像满天的繁星,在那一片跳动的火苗中,有个人长身玉立,冲着她伸出手来,脸上的笑容比那春风还要令人沉醉:“陛下,臣等你好久了……”
    ☆、第87章
    沐奕言的脚步有些虚浮,晃悠了几步,差点踩到一支蜡烛,一双稳健的双手扶住了她,引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最中央,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头靠着头,黑丝绒般的夜空中,圆月皎洁,星星点点的银河若隐若现。
    四周悄寂无声,只有彼此的气息,一个绵长,一个轻促,纠缠在一起,便是无语中也无端端地便有几分甜蜜涌上心头。
    “你什么时候弄来了这么多蜡烛点在这里?”沐奕言悄声道,裴蔺真是深谙浪漫的真谛,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浪漫手段,让她深深地怀疑,他是不是游戏花丛的老手。
    “我觉得好看,”裴蔺亲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你不喜欢吗?”
    沐奕言轻哼了一声:“喜欢,只是我怕喜欢的人太多,你那月璇妹妹喜欢吗?”
    裴蔺愣了一下,捧住她的脸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陛下这是吃醋了吗?”
    沐奕言的后槽牙发酸,一想到裴蔺也曾对别的女人这样温柔浪漫过,她就想咬他一口。
    “你想到哪里去了,”裴蔺的眼中满是笑意,“我习武从文,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和别的女子弄这些东西,这些事情,我只会和陛下一个人做。”
    沐奕言不信任地捏了捏他的脸:“真的?那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花招?难道无师自通?”
    裴蔺的脸一红:“我有现成的老师,这些事情,我嫂嫂都逼着我大哥做过一遍,她告诉我,要是我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只要把这些事情都对她做上一遍,她就会爱上我。”
    沐奕言顿时起了好奇之心,那个传说中十分彪悍的镇南王世子妃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着她的目光忽然炯炯有神了起来,裴蔺俯□来,吻在她的眼睑上,柔声道:“陛下,如此星辰如此风,别这么煞风景地想其他人了,多想想臣好吗?”
    沐奕言被他亲得热意上涌,闭着眼睛抱住了他的腰,语声中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撒娇:“朕的礼物呢?”
    “陛下,他们俩送了你什么?”裴蔺的吻从眼睑落在了耳畔,那柔软小巧的耳垂被他戏弄着,沐奕言只觉得一阵战/栗涌上心头。
    “不告诉你。”沐奕言低喘了几声,也如法炮制,去舔他的耳垂。
    裴蔺浑身一震,一股热意从下腹袭来,他忍耐着咬紧了牙关,声音有些嘶哑:“陛下,你不要戏弄臣。”
    沐奕言仰起脸来,笑意盈盈:“朕喜欢。”
    裴蔺有些晕眩,忽然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着旁边的莫言殿走去,那步履匆匆,一下子踩到了几根蜡烛。
    沐奕言吃吃地笑了,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烛火,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可惜,这么漂亮这么浪漫的地方,才坐了没多久,下次要有机会的话,再重新来过……
    莫言殿是沐奕言从前居住的地方,人迹罕至,这几日沐奕言特别让人收拾过了,看不出已经闲置了一年多的痕迹。
    裴蔺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一会儿,这小小的莫言殿驾轻就熟,不到片刻便跨进了沐奕言从前的卧房。
    卧房中点着熏香,一支烛火轻摇慢曳,正中间的一张大床上,一堆鲜花铺满,中间是一个精致的大木盒。
    “陛下,猜猜里面是什么?”裴蔺在她耳畔悄声道。
    沐奕言白了他一眼,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伸手打开了盒子,顿时一呆:只见里面是一套女子的衣裙,云锦织成的布料光亮柔滑,软烟罗点缀其间,大朵大朵的刺绣在白色的云锦上绽放,令人目眩。
    沐奕言的喉咙有些发干,轻抚着那衣裙,喃喃地道:“这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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