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施主尘缘未了,老衲不能为施主梯度!”
    尘缘未了。
    祁宏申微微摇头。
    那一日,他是喝下了忘情水的。
    却不想,依旧忘记不了。
    这份爱,要有多深,才能九死一生,都忘记不了。
    祁宏申忽地想起,那个时候,凤倾城爱着君羽玥,便是这般吧。
    饶是失去记忆,也忘记不了。
    “大师,何为尘缘?”
    “阿弥陀佛,由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无爱者,无忧亦无怖!”
    “大师,爱而不得,该如何?”
    “学会放手,学会成全,学会珍惜,学会忘怀!”
    祁宏申闭上眸子,“若是依旧忘记不了呢?”
    “盼她幸福,盼她安康,盼她无忧!”
    “若是如此,还免不了心头之障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祁宏申低头,泪落。
    他也想过,忘记,只要忘记了,他便不在爱,不纠结了。
    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可为什么,死不了呢。
    “大师,你信前世今生吗?”
    “阿弥陀佛,每一个人都是来还前世之债的,不管是相爱,还是不爱,亦然!”
    “大师,你说得对,每一个人,都是来还债的,可我,旧债未还,又添新债,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
    “阿弥陀佛,施主,你下山吧,去见一见她,以一颗平常心去,淼淼红尘,多少人擦身而过,多少人,不曾回头多看别人一眼,殊不知,这一世的次次回眸,都是未来生积德造业!”
    祁宏申叹息,“她不会见我的,这一辈子,她最恨的人,最想杀,最巴不得死去的人,就是我了!”
    “那定是施主,做了什么错事,惹她伤心了!”
    何止如此啊。
    他从一开始,错到结局。
    “是啊,太多错事了!”
    “阿弥陀佛,我想,能被施主这般深爱的女子,定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施主,去吧,莫要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去跟她一句对不起,真真正正的说,放下尘埃,放下俗世凡尘,再回来!”
    祁宏申看着胡须斑白大师,“我还能回得来吗?”
    “阿弥陀佛,施主与佛有缘,定能回来!”
    祁宏申笑了,“大师,谢谢你救了我,让我还活着,能够为曾经犯下的错,做一个弥补!”
    “去吧!”
    离开山寺那一天,祁宏申想,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回到这里来的。
    却没有想过,他其实,再也回不来了。
    但,那一天,却是他此生,最开心,最快乐,最满足的一天。
    山下万物,祁宏申瞧着,和曾经,并没有什么区别。
    世间百态,亦然。
    每一个人还是为了生活,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去,忙忙碌碌,兢兢业业,没有一个人,多看一眼,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只有祁宏申,每一步走过去,走仔细看一看,这些人里面,可有他爱入骨髓的那个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爱,是自私的,不爱的,其实,他爱。
    他懂爱,只是,那个人,一直不曾给他爱的机会。
    “爹爹,我喜欢那个风筝!”
    “傻丫头,那个风筝好贵的,回家,爹爹亲手给你做一个!”
    祁宏申站在原地,看着那对父女手牵手离去。
    原来,平凡百姓的幸福,在于此。
    “你这个挨千刀的啊,那是家里唯一的银子了,你怎么忍心,拿出去赌了!”
    “臭娘们,你再嚷嚷,再嚷嚷,老子把你卖入妓院去!”
    “天啊,这日子还怎么活啊!”
    祁宏申站在不远处,看向那对夫妻,打成一团,那妇人虽然泼辣,却压根占不了任何便宜,被她丈夫打的趴到在地。
    呜咽哭泣,呻吟。
    这一刻,想来她是后悔的。
    怎么当初,就嫁了这么个畜生啊。
    路人来来回回,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相劝。
    祁宏申犹豫片刻,上前,揪住男人衣领,用力一抛,把那男人摔倒在地,男人落地之时,身上好几根骨头俱断,七窍流血,瞬间身亡。
    那妇人瞧着,失声痛哭。
    呜咽着,朝那男人爬去。
    “哎,你这人啊,你这般摔死了她的男人,叫她以后孤儿寡母,怎么活?”
    路人指指点点,祁宏申歪头。
    难道,又错了吗?
    转身离开,任由妇人哭泣。
    夜深人静的时候,祁宏申来到那妇人窗前,却直听得里面娃儿哭泣,走进去一看,才见妇人上吊。
    连忙把她救下,施诊,见妇人醒来,低声问,“何苦?”
    “丈夫死了,家中无粮,孩子幼小,无以为生,死了一了百了!”
    祁宏申讶异。
    原来,平民百姓,都是这么想的么?
    忽然想起了何花。
    他还记得,她看着他的尸体,冷冷的,淡淡的,然后转身,默然离去。
    没有犹豫,没有留念。
    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放在破旧的桌子上,“这些银子,够你好好养活孩子了!”
    离去。
    走在无人乡间小路,祁宏申看着月落星沉。
    如今的齐国,已经灭亡了。
    浩瀚大军去攻打沧溟,君嘉誉此刻,怕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捉急不已了吧。
    想他君嘉誉筹谋了这么久,最后居然什么也没得到,还失去了男儿身……
    祁宏申想着,天下一统也好,断了许多人的妄想。
    茫茫然然的往前走,祁宏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饿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渴了,溪涧,山泉。
    马车上。
    唯一闻着臭臭的气息,大口大口呼吸。
    娘说,久闻不觉其香,久闻不觉其臭,淡定看,事事皆有美妙转机。
    唯一想着,歪在铁笼子上。
    其实,尿裤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连便便拉在裤子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毕竟还小嘛,手脚也被绑住。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车停下。
    顾妤掀开马车帘子,一股恶臭传来,顾妤怒骂,“该死的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威胁凤倾城和君羽玥,她早杀了这孩子了。
    想了想,顾妤驾驶着马车,进了一个山,才打开木桶,“喂,你出来!”
    唯一看着顾妤。
    不认识。
    但是,肯定不是好人。
    脖子一缩,一副胆小怕是,懦弱无知样子。
    “出来!”
    “呜呜,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我……”唯一说着,哭了起来。
    顾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毕竟,越是可怜兮兮,凤倾城,君羽玥瞧见,才会越心痛,方寸大乱。
    “出来,去山沟里把身子给我洗干净,不然,我打死你!”
    唯一身子一抖,“我,我,我知道了,大侠,求求你,不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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