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果这样,能不让你记住我?”慕容玉儿吐出一大口猩红的血,脚下一个趔趄,已经支撑不住站立的身子,“皇上,可否将玉儿的遗骸埋葬在皇城附近?这样也好伴着皇上,从此不再寂寞。”
    在得到夜宫昊的点头之后,慕容玉儿欣然笑了,眼中有着释然的伤痛,却又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皇上,小,小,小心,离,离王,王爷…”强撑着说完,身体一个抽搐,犹如一片落花,在生命的花季中,那般令人不及防的情况下,凋零。
    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却将这短暂的一生都埋葬在了深宫。如果当年,她没有出府,没有见到那个身骑白马,意气风发的男子,如果当年,皇上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如果没有这一切的如果,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悲剧?
    可是如果让慕容玉儿再来一场,那么她的选择大概还是与他相遇。
    知道了结局,不相遇,便会挂念着这样一个人,余生不得安宁;可再选择相遇,却也不过重复悲哀,孤独死去。这样两种结局,到底哪一种更让她欣慰?
    到头来,也只能叹一句世事弄人,这样的爱,太悲凄,太决绝。
    林夕若喉中一阵腥甜,接着眼前就是一片黑暗,隐约听到夜宫昊惊慌的声音,便没了知觉。
    第二十九章:死当同穴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皇宫。
    凤舞宫内,一环熏香慢慢悠悠的升起,碧云见她醒来,高兴的端着一碗汤药上来,林夕若皱了皱眉,还是喝了下去。摸摸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碧云知道她心中所想,开口说道:“小姐,皇上上晚朝去了,他不在这儿。”
    林夕若白了她一眼,悻悻道:“我又没问他,你说这个做什么!”
    “对了,小姐。”服侍她穿完衣之后,碧云神秘的笑笑,难得的卖起了关子,“还有一个人,您得见一见。”
    “谁?”有些好奇的扭过头,这时一个人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走到殿中,行了个全礼。
    那一身宫装的女子行完了礼,仍旧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轮廓在林夕若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便惊喜出声:“沫儿——”
    地上的那名女子闻声抬起头,一脸惊诧,“皇后娘娘?”有些不敢置信,眉都皱在了一起,望着林夕若善意的笑许久之后才犹豫出声:“慕...秋?”
    “嗯。”林夕若点点头,拉着她在窗旁坐下:“还好吗?”
    沫儿明显还是有些拘礼,或是不敢置信:“你是暮秋?还是皇后?”
    “自然是暮秋,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练舞吗?难道换了一副面容就不认得我了?那可真叫我伤心啊!”林夕若故作黯然。
    沫儿急忙去拉她的手:“不是的,只是没想到...”说了一半,又没继续说下去,她早该想到的,那样出尘的气质,那样大胆的话语,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舞女?
    “好了,沫儿,你接下来怎么办?”林夕若颇为关切的望着她,“是打算留在宫里,还是出宫?”
    “暮秋...”沫儿将手放在已经微微隆起肚子上,满眼慈爱,可抬头时却又有些哀伤:“宫外还有年迈的老父亲,沫儿想回去照顾他。”
    “好。”看到她的哀伤,她自是知道所为何事,这答案也在林夕若的意料之中,不忍开口却不得提起:“那这孩子...?”
    “他注定出生之后无法得到父亲的疼爱的,沫儿只打算生下这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此生不嫁。”沫儿先前活泼明媚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让人看得心疼,转而又开口道:“暮秋,我想...再去看看他。”
    “他已经疯了。”林夕若悠悠叹道:“似儿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要不然你以为他那样的罪过还能活着吗?他受了打击,已经疯了。”
    “原来,我在他的心里都不曾留下过痕迹,原来,就算是替身,就算以前和现在,我都没有在他的心里占过一分的位置...”沫儿的泪珠慢慢滚落,终是忍不住趴在林夕若的肩上大声哭了起来。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林夕若轻轻拍着沫儿的背,忍不住轻叹这世事弄人,安竹远是何德何能,让单纯的女孩都喜欢上他,为爱痴狂,此生不改。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疑问浮上林夕若的心头,按说这事情算是皇族丑事,不可能外传,沫儿又是从何得知?
    沫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吸了几下,哽咽道:“现在,宫里都传遍了的,都说是‘凶手为了怀念一个女孩,找到与她相似的女孩,玩弄过了之后就残忍杀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我也是猜到了七八分的。”
    “别难过了,那样的人渣年年都有,好的男子多了去,你又何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林夕若好言安慰,却又是怕她像似儿那样决绝,想不开,想到似儿的事,心里又是一阵感伤。
    “暮秋,你不懂的...”似儿扬起那还稚嫩的脸,摇摇头:“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生,要不然你说的那个‘似儿’也不会明知道他不好,还舍命救他。”
    “那你想怎么办?”林夕若看出她的郑重,无奈开口道。
    “我想陪在他身边,哪怕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
    “哪怕他疯了?不再记得你?”林夕若摇摇手,刚想开口劝,就见沫儿忽然跪下。
    “暮秋,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腹中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陪伴,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世界里会都是我。”
    “好吧,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林夕若起身,却没有去拉跪在地上的沫儿,阳光洒进来,将她的影子在殿面上拉得很长,“只是你想好了,以后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多谢皇后娘娘。”沫儿知道林夕若已经答应,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别跪着了,地上凉,对孩子不好。”林夕若微微颔首,“走吧,跟我一道去看看他。”
    “是。”沫儿强制住狂喜的心情,跟了上去。
    在轿子里颠簸了好久,才到了无极府。在碧云的帮助下,跳下了轿子,却看见一队又一队的禁卫军出行。
    “怎么回事?”林夕若皱起了眉,而在一旁指使着众人的管事见是皇后驾到,不敢疏忽,围了上来,一脸谄媚的笑。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那管事拜在地上。
    林夕若瞅了他一眼道:“你是叫七白吧?本宫以前见过你,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是,是奴才,奴才以前在旧牢里工作,自从那儿被烧了之后,就来这儿了,娘娘真是好记性。”七白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新来的囚犯跑了,这不是在找吗?”
    “新来的?”林夕若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可是最近送来的?”
    “是,那人送来的时候疯疯癫癫的,满身脏臭,奴才们没在意,谁知他竟跑了。”七白在宫中多年,自会察言观色,一边看着林夕若的神色,一边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你下去吧!对了,把这些都撤掉!”林夕若摆摆手,七白领了命,快步离开了。
    “那,他会在哪里?”沫儿看着林夕若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
    “走吧,他除了那里,大概不会去别的地方了。”林夕若抬脚,俨然是忘了那边的轿子。
    “似冉宫?”碧云点着灯笼,抬起头看着牌匾,念出了声,这不是以前似淑妃的宫殿吗?“难道安竹远是装疯?”
    对于碧云的惊呼出声,林夕若不可置否,似冉宫外是一真冷清,守夜的宫女也不知去了哪里。
    “啊!”不远处传来沫儿惊吓的声音,林夕若恐再生变故,和碧云匆匆走到她身边,却见沫儿害怕地指着一边的草丛,草丛上隐约躺着两个人。
    碧云忙提起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照亮了她们的面容,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小姐,看她们的衣服,应该就是给淑妃娘娘守灵的宫女了。”碧云直起身来,一脸肃穆。
    “他到底想干什么?”林夕若似喃喃自语,顾不得耳边碧云的阻拦声,踏进了似冉宫。
    寂灭的灯火犹如繁星寥寥,除了主殿的灯火,偏殿都是一片黑暗。
    “正殿就是淑妃娘娘灵床的停放之处了。”碧云胆子有些小,试探的往前看看,又往后退了退,担心的看看沫儿,而沫儿此时由于迫切想见到安竹远,一时也忘了害怕,跟在林夕若后面。
    随着“咔吱”一声响,门开了,平时微小的声音在此时无限制的放大,回荡在空阔的殿里,格外渗人。
    阵阵晚风刮来,林夕若没有拢好的的发丝随风飘起,走近了毕似的灵床,然而躺在那上面的不仅只有毕似一人。
    白衣白袍,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这样的安竹远是林夕若从未见到的,安静而平和,也许他本生就是个儒雅的书生吧!为了心上之人,甘愿冒险,深宫偷会,又不惜为心上之人报仇犯下滔天大罪,虽杀孽深重,却也算是个情深的男子。
    林夕若不免叹息,只是到最后,他爱的到底是雨嫔还是似儿?转眼看见毕似的脸上还遗留着临死之前的幸福笑容,大概,已经不重要了吧!
    可是,有一个疑惑浮现在林夕若心头,如安竹远所说,竹落和雨嫔被人所害,可这幕后的凶手又是谁呢?
    雨嫔就算是个位份低,不受宠的妃嫔,但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如此胆大妄为,身份应该不低,但是雨嫔素来与人无怨,倒有点像...妃嫔争宠。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四妃了,如今已经去了两个,还有落雪和如妃,如妃...林夕若细细琢磨,心下一惊,如妃速来多妒,那日她针对雨嫔...
    怪不得...
    “小姐...”碧云忽然叫住了林夕若,手上拿着一封信,递了上去。
    “这儿是哪来的?”林夕若一边问着,一边拆开来看。
    “是安竹远手里的,也许是交代什么,碧云想,也许小姐用得着。”碧云话音未落,身后又响起了一道极其妖孽的声音。
    “小若儿在看什么?”
    林夕若心下一惊,忙将信藏在袖口...
    第三十章:恩怨纠缠
    “你要吓死我啊!”林夕若不满的皱起眉,瞪着眼前仍然笑得妖媚的夜宫昊,可左手捏着袖子,掌心全是汗。
    “奴婢参见皇上。”碧云和沫儿行了礼,只是沫儿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身子纤弱,仿佛风一吹都能倒下去。
    “碧云,你和沫儿先下去吧!”
    “诺。”
    “你怎么来了?”林夕若转过脸,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色。
    “若儿不欢迎为夫吗?真是好绝情啊!”夜宫昊一揽手,将林夕若圈锢在怀中:“自然是跟若儿有心灵感应啊!”
    “松开!你这个流氓!”林夕若怒视着他,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估计夜宫昊这个时候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是吗?既然若儿这么说,为夫怎能不从呢?”夜宫昊一步步逼近,似笑非笑的面容让林夕若心里发慌。
    “你做什么?你...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喂,有没有人,来人啊...”话说到一半,夜宫昊已然逼近,这样近距离的观摩,林夕若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细长的一双桃花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
    “没有人会进来的,他们已经被遣开了,夫君和娘子,不就是天经地义吗?何况若儿不已经是为夫的人了吗?”夜宫昊也是在细细打量林夕若,长长卷卷的睫毛,如同星辰一般的眸子,风华绝代,真的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了。
    忽然又想起来童年时期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母妃还没有死,他和母妃住在冷清的宫殿里,他耐不住寂寞,悄悄溜出去,想看看自己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偷偷躲在柱子后面,便看见那样一个小女孩,大概和他一般大,眉眼精致,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波澜不惊的回答着那群老夫子的问题,他当时便在想着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气魄。
    不知为何松开了钳制着林夕若的手,面色冷然了起来。
    林夕若便趁机挣扎开来,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我,去找姑母了。”落荒而逃。
    若是往常,夜宫昊必定是要笑话一阵,可这时,他嘴角的笑却慢慢凝固,她是林氏家族的人,他,又忘了。
    母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似真似假...
    安寿宫中...
    “儿臣给母后请安。”林夕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起来吧!浮萍,赐座——”林太后看上去明显有些疲倦。
    “姑母,若儿这次来不为别的,有些疑惑还请姑母解答。”林夕若并没有起来,跪在地上,有着坚决的神色。
    “诶...”林太后摇摇头,“该来的还是来了,你先起来吧!哀家本不想把你卷入这场风波里,可如今看来,凭你的聪明才智,是不想告诉也得说了,你的聪颖,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多谢姑母。”林夕若在浮萍的搀扶下起身,接过递来的茶,不敢懈怠的听着。
    “昊儿的确是不是哀家所出。”林太后慢慢悠悠的开口,终是提及了那一段被她隐瞒的岁月:“而雪梦就是他的生母。”
    手上的瓷杯没握得住,眼看要跌下去,林夕若手快接住了杯子,只可惜水都洒了出来,继续听着,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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