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起齐远和齐珍!”
    齐远的妻子高氏和婢女脸色青白地走过去扶起齐远。齐珍则被次子滕祁岳的妻子林氏与婢女扶起来。
    齐远的额头磕破了,正不停流血。高氏拿起手帕想帮他擦,被他一手隔开。鲜血从伤口留下来,令齐远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分凶狠恐怖之气。
    齐珍的额头磕得有一点微红,但并无大碍。
    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两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四周投过来的目光让他们如芒背在刺。
    被打断的丧礼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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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灵堂那边出了意外,演了一出闹剧。
    明帝抱着伤心得哭个不停的滕辉月出了灵堂,七弯八拐直往湖边假山顶部的观景台走去。
    这时滕辉月的哭声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大大的桃花眼水汪汪的,鼻子通红,像只兔子一样,可怜又可爱。
    观景台的汉白玉石桌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
    明帝抱着他坐下,拿起温热的毛巾轻轻擦着他的脸。
    悲伤发泄出来后,滕辉月觉得舒服了很多。虽然依然有些难受,但没有继续哭了。
    明帝摸摸他干涩的唇,拿起杯子喂他喝水。
    “舅舅,我自己来……”滕辉月带着鼻音小小声道,伸手去拿杯子。
    明帝没让他够着,依然亲自喂他。
    杯子放到唇边,滕辉月心里一暖,小口小口斯文地抿着水。喝了一整杯后,他微微侧侧头,表示不再喝了。
    明帝把杯子搁在石桌上。
    自从五岁后,滕辉月哭的次数不够十根手指。这般大哭更是第一次。他不禁有些郝然。
    明帝抚了一下他的脸:“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阿樾,你得学会面对这种事。汝南王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乐见你如此为他伤心。”
    滕辉月微微一愣。他很诧异明帝居然会对他说这种话。明帝对鬼神之说向来不信。
    事实上明帝说完后也有点不自在。如果是其他人因为亲人离世而伤心哭泣,他连看都不会看多一眼。可是这个人是滕辉月,明帝便觉得放心不下,尽力安抚他。
    滕辉月软弱地靠在明帝怀里,喃喃道:“我知道的……可是,舅舅,即使知道了,还是觉得难过……曾外祖父之前明明还和我说过话,问我喜欢不喜欢齐明铮。怎么转眼间,他就一声不吭去了呢?”
    ☆、第50章 i
    汝南王齐梁是明帝是叔公,与明帝之父兴帝感情深厚,但到明帝这一层,关系只是平平。明帝能容许他安享尊荣,在于他没有掺和到这一代的争储之中,以及一儿一孙颇有才干,并且与他的妹夫安国公世子滕祁山交好。
    明帝喜欢懂得拿捏分寸的人。
    所以这次齐梁离世,他亲自前来吊唁,全了他的体面,同时也是给下一代的汝南王体面。
    这本来不算什么。可是明帝看到滕辉月为齐梁的死这么伤心,心里浮起一丝不悦,觉得汝南王府令他的宝贝儿投入太多感情了,明明滕辉月经常住在宫中,一年中到汝南王府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
    突然听到滕辉月提起齐明铮这个名字,还“喜欢不喜欢”,明帝凤目一眯,产生了某种不好的联想。
    明帝知道齐明铮。他是如今的汝南王世子齐嵘的嫡长子,今年十岁。齐明铮在三岁时曾入宫当过一段时日滕辉月的伴读。但自从滕辉月和他的另一个伴读安敬令主王承坚被单独分开后,齐明铮只能留在锦墨宫读书,直到及冠。
    明帝对齐明铮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一只仿佛随时能滚动起来的肉丸子,不足为虑。突然之间,明帝有些不确定了。
    滕辉月与汝南王府的感情如此深厚,是因为汝南王府的某个人吗?
    “阿樾喜欢齐明铮?”明帝好听的声音有丝危险地降低。
    还在因为曾外祖父齐梁的离世而感慨世事无常的小雍主一呆,无法跟上明帝这完全没有抓住他所表达的重点的思路。
    可是明帝的神色非常严肃,仿佛他说错一个字,他会把他按在膝上打一顿屁股的模样。
    滕辉月连忙正襟危坐,用力摇头:“是曾外祖父问的,我没有说喜欢阿铮。”
    阿铮?
    太亲热了!
    明帝环住滕辉月的腰,让他面对他:“真的不喜欢?说实话。”凤目一错不错注视着滕辉月的表情。
    是齐明铮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把事情往情投意合方向想的元徵雍主眨眨眼:“呃,也不是不喜欢……阿铮是笨了点,但本性纯良……”声音在明帝的目光下越来越低。
    明帝面无表情:“阿樾想嫁给他吗?”
    “啊?”滕辉月傻傻地张了张嘴,搞不懂明帝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份上。
    他还来不及辩解,明帝已经悍然道:“我不准!”
    然后,一手托住滕辉月的后脑勺,往前用力——
    四唇相贴,无一丝间隙。
    与以往每一次蜻蜓点水般的擦过不同,明帝吻住滕辉月后,立刻坚定地伸出舌头,闯入滕辉月依然微张的嫣红小嘴里,勾起他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舌卷吮搅动。
    滕辉月的桃花眸子瞪大,身子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呆愣愣地任明帝长驱直入,肆意进犯!
    等他想起要反抗时,明帝已经先一步放开他,轻轻抚着他滑溜溜的脸颊,无奈又宠溺道:“阿樾,呼吸。”
    滕辉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发现自己的心口因为憋气而发痛,声音都是喘着的,鼻尖全是明帝清冽霸道的气息。
    “舅舅,舅舅,您……您……”滕辉月看着明帝线条完美的唇瓣上的湿润,脸红得好像整个人都被煮熟了。他激动地比划着,语无伦次。
    明帝凝视他,一字一顿郑重道:“阿樾是舅舅的,不可以喜欢其他人,知道吗?”
    “什么?”滕辉月被这个宣言震得差点咬到舌头。
    明帝一笑,俊美至极的脸庞熠熠生辉,修眉凤目,卓尔不凡,瞬间令滕辉月看呆了去。
    他低头又吻了吻滕辉月的唇,笃定道:“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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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一句“本想等你及冠,可是你不乖,舅舅等不及了,你好好想想”,明帝从容离去。那背影笔挺坚定,强大自信,仿佛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
    对自己早已经一步一步落入明帝预先下的套中这个事实毫无自觉的滕辉月结结实实被敲醒了,不再自欺欺人地认为明帝对他搂搂抱抱,亲他嘴儿只是单纯的甥舅间的亲昵。
    扪心自问,里子早已经是个大人的滕辉月面对明帝对他比上一世更离谱的宠爱亲近,不是没有多想。
    可是明帝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度总是让他显得鹤立鸡群,所做的任何事看起来都理所当然。作为被“理所当然”的人之一,滕辉月对明帝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情绪。
    在滕辉月心里,舅舅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错了,参照上一条!
    他对明帝的信赖无人能比。他只要坚定地相信明帝不会伤害他就是。
    而且他的年纪摆在那里,明帝若对他有意,不就是恋童吗?
    舅舅才不是这种人! (……)
    于是滕辉月很痛快地把疑问抛到脑后,任明帝爱干什么干什么。他这枚脑残粉只要摇旗呐喊支持配合便是。
    可是当明帝终于摊开来,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心迹,滕辉月只想找一堵墙撞上去!
    他才十二岁,舅舅到底在想什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舅舅怎会对他有那个意思呢?上一世明明没有的。他们是甥舅,这可是乱伦……若阿爹滕祁山知道了,一定会弑君的。若公主娘亲知道了,一定会帮着弑君的……
    滕辉月捧着热乎乎的小脸,满脑子胡思乱想,走路带飘地回到灵堂。
    福康长公主齐敏搂着神不守舍的滕辉月安慰了一通,只当他还在伤心汝南王齐梁的死。
    滕辉月嗯嗯啊啊地应声,被齐敏放开后自个儿找了个角落窝着,径自出神。一会儿满脸通红地捂着嘴唇,一会儿皱着小眉陷入唉声叹气之中……旁人碍于他的身份,又有敛羽在身边守着,没有人敢打扰他。
    前来吊唁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滕辉月正为如何面对明帝烦恼,一个人影突然闯入他的视线。
    滕辉月双眼一亮,招来敛羽吩咐了几句,然后悄悄摸出灵堂,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不一会儿,南阳侯陆夔的嫡子陆展云,蹑手蹑脚来到滕辉月面前。
    今年十四岁的陆展云长得比滕辉月高了一个头,他的相貌继承了陆夔的优点,潇洒俊朗,眼神灵动,很有一股引人注目的神韵。
    许是在宫里被滕辉月欺负得多了,即使后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陆展云对滕辉月依然有些害怕。
    “殿下,你找我?”陆展云开口。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撞到滕辉月面前。
    可是滕辉月的靠山太硬,陆展云不敢开罪他。而且,他的未婚妻安敬令主王承坚是滕辉月自小到大的伴读,万一滕辉月不高兴了迁怒王承坚,他就真的哭都没地儿哭了。
    要知道,他和王承坚还有两年便及冠,可以成婚了。但王承坚至今依然没有点头应允,陆展云还处于考察期。
    说起来,陆展云会和王承坚定亲实在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他们一个跳脱一个稳重,一个机灵一个刻板,几乎搭不上边。可是陆展云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戏问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他脑袋一热,脱口而出两字:“阿坚!”说完他就想刮自己一巴!怎么会扯到王承坚那里去呢?他们只是好朋友!他才不要一个严肃正经的文子媳妇见天儿地对他管头管脚!
    陆母一愣,又问:“谁?”
    陆展云反射性道:“安敬令主王承坚!”
    陆母默了。
    陆展云以为不行,顿时急了,猴儿一般上蹿下跳:“我只要阿坚!娶不到阿坚我终身不娶!”
    陆母拿他没辙,只好亲去一趟越侯府,探探江华郡主齐芝的口风。
    南阳侯府的富豪天下皆知,门户与越侯府也算当对。但齐芝也听闻过不少南阳侯陆夔的风流事迹。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若陆展云的风流禀性肖似陆夔,她的阿坚又是子嗣艰难的文子之身……这可算不上一桩好婚事。虽然齐芝后来悄悄见过王承坚和陆展云的相处方式后,信心增多不少,但这个依然是她的疑虑。
    陆展云知道后,只差没有掏心挖肺保证会好好对待王承坚,发誓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云云。
    男人的保证向来是天边的浮云。齐芝才不相信这个。
    还好王承坚自己主意正。他同意和陆展云定下婚约,理由:一,陆展云不错。(陆展云难得受王承坚表扬,高兴得红光满面,身后仿佛有条无形的尾巴在得意洋洋地摇。)二,陆母不错。(陆展云:吓?)三,省事。
    同时约法三章:
    第一,陆展云婚前花心,解除婚约。
    第二,陆展云婚后花心,情节较轻,和离。
    第三,陆展云婚后花心,情节严重,阉割,和离。
    陆展云不由自主夹紧双腿。
    原来安敬令主王承坚是个书痴,极喜欢读书。他立志要编写一部文志,流芳百世。婚姻一途于他可有可无,能嫁给陆展云这种认识的省事的好拿捏的,正合他意。而他如此严厉地管束陆展云的下半身,倒不是因为善妒什么的,而是觉得宅斗十分浪费他著书的时间,那么干脆从源头——陆展云身上抓起。只要陆展云管得住自己,那么一切都可以接受。
    而且陆母本人与汝南王世子妃林凡、滕家嫡支二房媳妇儿赵敬关系不错,三人都是元徵颇有名声的才女才文子。王承坚嫁过去,正好借由这层关系多向他们请教。本来赵敬是他姐姐嘉柔县主王秀娟的婆婆,王承坚早想去拜访。可是他是未嫁之身,不好经常串门走动。若嫁人了,这种对未婚文子的管束便会放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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