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正中央,架着一只铁锅,此刻,里头的食物似乎煮熟了,锅盖发出轻微的『喀啦』声响,香气不断飘散出来。
    炭治郎紧紧盯着铁锅看,视线片刻不敢稍离,彷彿从那锅里会突然开出一朵花儿似的。其实他根本没什么胃口,只是麟瀧师父的目光透着犀利,他只好利用食物来躲避一会儿。
    「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找老夫呢?」麟瀧和和缓缓的嗓音响起。揭开了锅盖,大量的水蒸气四溢,模糊了他脸上那奇异的天狗面具。
    炭治郎正襟危坐,一开口,却是坑坑疤疤,不忍听闻:「啊……呃……那个……很掛念……麟瀧师父……禰豆子也是……所以……来了……」
    他暗自懊恼:不管怎么努力,只要说谎就会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和语调,简直是此地无银叁百两!
    炭治郎的脸孔完全藏不住心事,麟瀧则是喜怒哀乐都藏在面具下,看不出他对炭治郎蹇脚的谎言,或是扭曲的脸,有些什么感想。只听得他淡淡地说:
    「义勇进森林里打猎,晚点就会回来。」
    打猎?!
    这人名让炭治郎的耳朵完全竖起,不自觉地往下问:「义勇先生的手臂……没问题吗?」
    断了一隻手臂,面对山里的野生动物,危不危险?炭治郎心里转着许多念头,忧虑全都写在脸上。
    麟瀧有意无意地瞥他一眼,答道:「手臂怎么了?这锅里的山菜、野味,都是义勇张罗来的,习武之人,断了一隻手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炭治郎瞠目结舌地望着铁锅里满满的食材,感觉一颗惶惶不安的心踏实了不少。
    是啊……义勇先生身手这么好,自己是白担心了……他搔了搔头。麟瀧递给他一碗香气四溢的杂炊,他笑着接过。吹凉了正要就口,就听得麟瀧再度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你是为了义勇那孩子来的?」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坐立难安,一颗心都不知飞哪去的模样,太明显了!
    「噗——咳咳咳……」炭治郎一口热汤全喷了出来,还不断呛咳,蜜色的脸孔都胀红了。
    好快!
    不愧是麟瀧师父,好快便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炭治郎也不顾舌头还疼着,搁下了碗,又恢復成正坐的姿势,无比认真地回答:「是。一直……很担心义勇先生。」
    麟瀧瞥了他一眼,手中执着杓子,继续搅弄锅中野菜,漫不经心地道:「他很好。虽然少了一隻手臂,但义勇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必担心他。」他顿了顿,见炭治郎一脸无措,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你,安顿下来之后,也该好好认识个女孩子,考虑成家立业的事了。」
    炭治郎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上面来,他张口想澄清些什么,又闔上……反覆了好几次,才乾巴巴地说:「是……我会好好想想……」
    麟瀧看了他一眼,炭治郎也分辨不清那一眼是什么含意。只听得对方道:「你也是这样,义勇也是这样。老夫一提这个,义勇便说再考虑、再想想。这种事情,做就对了,还需要想什么?老夫不解。」
    他鏗鏘有力地说完,炭治郎的脸上忽红忽白,精彩极了。
    麟瀧师父虽然平常时候都冷冷淡淡的,但是极重情份,也十分疼爱自己与禰豆子。对于义勇先生,麟瀧师父必定也是将他视如己出。会担忧他的人生大事,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炭治郎茫然地摀着胸口,挥之不去那种沉甸甸的感觉。
    原来,义勇先生并没有告诉麟瀧师父,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啊……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吗?因为反正也看不到未来,所以乾脆不提了,是这样吗?
    麟瀧往沸腾的锅里又投入了一些蔬菜,屋里的清香更盛。可炭治郎叁魂去了七魄,根本什么也闻不出味道。
    「所以啊,最近我特别让义勇拿着猎到的野兽毛皮,下山去卖。虽然说我们自食其力,一点儿也不缺钱,但是,下山进城,才有见到姑娘家的机会。这不,昨日就有姑娘跟他攀谈了……所以说啊,炭治郎,你也一样,有空就进城里转转,开拓些视野……」
    麟瀧师父在说些什么,炭治郎已经完全无法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浮现了义勇和一名看不见脸孔的女子,相视而笑的画面……除了这个,无法思考其他事。
    已经……有女孩子……喜欢……义勇先生了……也是……义勇先生除了比较拙于言词之外,心地善良,又温柔可靠,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也会选择义勇先生的……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话……」
    炭治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打扰了,麟瀧师父。」他向麟瀧行了个礼,然后就像抹游魂一样,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没必要……没必要再见面了……只是让义勇先生为难而已……放手吧,炭治郎……让义勇先生好好地去追寻他的幸福。不要当一个不甘心的绊脚石,太难看了……
    「喂!炭治郎!不用完饭再离开吗?!你这孩子!」麟瀧师父在身后唤他。炭治郎却恍如未觉,飘出了大门。
    麟瀧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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