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近半个月的时间,辜年允才再一次收到法院开庭通知。
    这段时间,不止东方司琪掌握到很多有用的线索,检警那边关于毒品的事也大有斩获。
    而且在法院决定开庭时间之前,她还做了一件事──向法院提出将郭孟瑜列为出庭证人,为辜年允做证。
    郭孟瑜对此倒是欣然同意,让东方司琪意外又高兴。
    开庭当天,她刻意时间算的刚刚好,没有留时间和当事人以及证人见个面之类的,因为和辜年允早就把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套好了,书状也早已拟好,而郭孟瑜,她可没打算和他套什么招,还等着让他大吃一惊呢!
    徵信社那边调查郭孟瑜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没有段祈睿替她跑腿,这半个月东方司琪所有大小事都得自己亲自办理,还好有沉芳华派人暗中保护,她才可以没有顾虑的出门。在这点上,不得不对沉芳华存有感激。
    等事情结束,再好好登门道谢吧!
    只是……要不要询问段祈睿的近况呢?她还是很挣扎。直到现在,她仍旧怀念和他相处那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光,有时,甚至妄想着其实他一直在身边保护着自己,只是没露面而已。
    开庭前十分鐘,她进入地方法院。前五分鐘,走入法庭就定位,起诉辜年允的检察官也已经到了,在她进来之后,对她点了下头。
    东方司琪盘算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证人,除了郭孟瑜外,还有「爱琴海钢琴酒吧」的老闆,和命案当天的两名服务生。在心底想了一遍待会的答辩,时间就已经到了。
    准备程序结束后,东方司琪递上书状,接着,受命法官询问被告认罪或是答辩。辜年允自认无罪,当然是选择答辩的,所以就是东方司琪上场的时候了。
    东方司琪陈述完辩护意旨,就等着法官讯问被告或提请讯问证人。
    由于开庭前她早就和检警双方提出过不少对这案情证据的疑问,所以检察官在法庭上只是做足程序上该做的事而已,并没有提出特别的意见。
    周家那边的证人有两位──陈东太和「葳格汽车旅馆」案发当天大夜班的柜台服务员。
    陈东太被带至证人席上,被询问时说道:「十二月二十七日零晨三点多,我因为接到儿子的电话说孙子哭闹不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开车带内人前往儿子住处,在快抵达时,因红绿灯的原故,注意到停在前面的车有些眼熟,一看车牌才知道是环球电信辜总裁的座车,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难免好奇多看几眼,然后看见辜总的座车转进『葳格汽车旅馆』,当时时间大约四点半。」
    陈东太说完,检察官没有多做提问,东方司琪只问了一句:「你可有看到当时车上开车和乘坐的有哪些人?」
    「没有。」陈东太如实回答。
    「庭上,我没问题了。」东方司琪微笑的对法官说道。
    接着被提问的对象是「葳格汽车旅馆」当天大夜班的柜台服务员。检察官请他详述当天辜年允座车进入时间、离开时间,车内人数和司机长相。
    服务人员说道:「在询问房型和收钱时,我看到有两人坐在后座,但脸看不清楚,开车的是一个年轻人,长的……很粗獷,有点像流氓,大约在四点半进入,快五点时司机开车出来,说晚点会再来接他老闆,门卡在房内。我确认过房内有人就让他离开了。」
    「上月底平和一分局警方传讯你时,曾经让你形容过该名司机长相,并用电脑製图画下画像,你看是不是这张?」检察官从桌上拿起一张捲起来的图纸、摊开,放到他面前。
    「没错,就是这个人。」服务员仔细看了一下确认道。
    「请你再仔细确认,这画像中的人和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同一人。」检察官又拿出一张照片,将照片和画像并排的拿着给他看。
    东方司琪看画像时就觉得那人很眼熟,此刻看到照片,才赫然想到他就是第一次在事务所楼下胁持她,第二次在新民桥下意图杀她的檳榔男!
    那服务员在照片和画像间来回看了几眼,大声说道:「没错、没错,当天在车内的司机就是这个人。」
    检察官没再继续问题,而是将画相和照片,以及照片中人在警局做的笔录呈交庭上,然后对法官说道:「警方调阅过『葳格汽车旅馆』的监视录影带,确定被告辜年允的座车,车号kk-xxxx确实在案发当天凌晨四点半进入旅馆,接近五点时,该车驶离旅馆,之后便没再回去旅馆过,直到警方前往搜查出沾有辜年允精液的保险套,以及在枕上发现周郁芬的头发,就法医勘验结果,周郁芬在死前确实曾与人性交,而死因则是遭外物闷压口鼻窒息而死,由目前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被告辜年允为杀害周郁芬之疑犯。」
    听到检察官仍用疑犯两个字来形容,而不是直接指称辜年允就是杀人兇手,东方司琪相当高兴。
    法官沉静听着,一面低头看着那些笔录资料,好半晌才抬头问东方司琪是否有问题。
    东方司琪听完检察官的陈述,表示没有问题,她不知道要问这名服务人员什么,因为她认为重点根本不在汽车旅馆,而检察官说的也不足以证明辜年允就是兇手,只能说辜年允「或许」真的和周郁芬发生过性关係而已。
    所以她要求传唤他们辩方证人。
    当「爱琴海钢琴酒吧」的服务生坐上证人席的位置时,东方司琪上前问道:「你是『爱琴海钢琴酒吧』大夜班的服务生?」
    「是。」服务生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声音有些紧绷,不过表现倒还算镇定。
    「十二月二十六晚上至二十七日凌晨,你可是在酒吧内上班?」东方司琪不紧不慢的问道。
    在年轻人又回了一声「是」之后,接着问:「在被告席上的人你可见过?」
    「见过,他是我们店老闆的老朋友,常来我们店里。」年轻人回答。
    东方司琪点了下头说:「那么你可记得十二月二十七日凌晨,这个人是否出现在你们酒吧内?当时他是怎么样的情形?」她指向辜年允问道。
    「当天他和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一起来的,两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他们叫了好两瓶xo,因为很少有客人会一次点两瓶酒,他们又只有两个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后来另一人先离开了,只剩下他坐在位置上,那时他趴在桌上,我去叫了他几声都没回应,就想说去请示老闆,没想到我再回来时就没看到人了。」
    东方司琪説道:「所以照你的判断,当时他应该已经醉到不醒人事了,对吗?」
    「是的。我后来整理桌面,看到两个酒瓶都空了,还怀疑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服务生说道。
    「那么你发现他不在位置上的时间大约是几点?」东方司琪又问。
    服务生想了一下,「大约……三点半。」
    东方司琪想起曾听辜年允说他的司机小杨三点多进去酒吧就没见到他的人,看来那时他确实已经被人带离酒吧,可是当时小杨还在,车子也还在,难道是小杨在说谎?小杨也是共犯?
    「你们店里没有其他人看到他是怎么离开的吗?」东方司琪皱了下眉。
    服务生挠了挠头,「他喝醉很多人都有看到,但他离开……好像都没有人看到耶!」
    眉头舒展开来,东方司琪对法官说道:「庭上,我没问题了。」
    这次,检察官也没有对那服务生问任何问题,紧接着东方司琪便说要传唤最后一名证人──郭孟瑜。
    东方司琪带着淡淡的微笑走到郭孟瑜面前,说道:「请你详细陈述十二月二十六日当晚至二十七日凌晨,你和辜年允先生约在『爱琴海钢琴酒吧』见面的经过。」
    郭孟瑜将当初和东方司琪约在西餐厅见面时的话又说了一遍。东方司琪笑道:「所以,就你的判断,我的当事人应该喝的比你还醉,是吗?」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郭孟瑜答道。
    东方司琪高兴的点头,然后抬头看向法官说:「庭上,这里我想做几个假设,第一、就钢琴酒吧的服务生和郭孟瑜先生这两位证人的证词,都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在案发当天酒醉的情形可以说是到了『不醒人事』的程度。这样我的当事人睡觉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突然『性慾勃发』,且有办法用枕头将被害人闷死?
    「第二、被害人陈尸地点是在周宅后花园,这明显不合理。一个酒醉的人怎么有办法独自将一个女人从汽车旅馆中带出,而不被旅馆人员发现,甚至在没有车的情况下还能将死者「送回」家中弃尸。第三、周家的人有人看到被害人是被我当事人的座车接走,若要弃尸,常理判断尸体弃置的地点也该是不易让人发现的地点,至少绝不会让周家人发现。」
    东方司琪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所以,这很明显是嫁祸!有人刻意陷害我的当事人。」
    法官面容沉净,不置可否,将头转向检察官方向说道:「钟检察官,对于东方律师的假设,你有没有疑义?」
    「有的,我想请东方律师解释,关于她所称有人嫁祸被告,那人的动机和她推测的理由。」
    在法官示意回答下,东方司琪说道:「动机很简单,我的当事人在太宇电信的秘书杨玉敏小姐,原本是兇手的旧情人,他没料到杨玉敏会对我当事人日久生情,而和他提分手,所以由爱生恨。加上我的当事人在今年初,曾和『何氏企业』取得合作案,该合作案本来兇手任职的公司也在争取,而兇手自认以他和我当事人的交情,肯定可以以低价取得合作机会,没料到我当事人决定将太宇电信和何氏企业合作。」
    东方司琪说到这,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向杨玉敏和郭孟瑜,果然看到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她笑了一下又接着说:「这是兇手陷害我当事人的动机。至于我的推侧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东方司琪从桌上拿起一叠资料,呈给法官,然后说:「在承接这官司期间,我多次遇险,可见兇手害怕被我查出什么,而我当事人公司的法律顾问,也无巧不巧的在我当事人被控杀人当天失踪,现在尸首也已被发现。」
    「我的调查发现,兇手不止和黑道人士勾结,甚至贩售毒品谋取暴利,不止毒品,还有迷幻药,让人陷入昏迷的迷幻药,我相信兇手能在我当事人司机小杨手中取得我当事人的车,就是用了迷幻药的原故,以至于警方提问小杨时,他很多问题都回答不出来,让警方误以为他是为他的老闆隐瞒实情。」东方司琪沉下脸说:「这种迷幻药我前几天也深受其害,警局和医院都有纪录。」
    法官静静看着那厚厚一叠资料,不时抬眼看向证人席上的郭孟瑜。良久,才缓缓説:「现在进行最后答辩。」
    检察官轻描淡写的将稍早做出的小结又说了一遍,因为他知道他的起诉书要改写了。
    东方司琪则是再一次重申检警双方应该就她提出的证词和证据重新调查,以还她的当事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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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后,辜年允接到法院通知,再次回到法院。不过这是是听取宣判结果。
    听到审判长宣佈辜年允无罪当庭释放时,东方司琪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不晓得自己的做法算不算个创举,竟然在庭上将自己提列的证人变成被告。
    不过目地也达成了,为自己的当事人洗脱罪嫌,甚至还帮了检警一个大忙。她在庭上提出的证词,还有检警那边掌握到郭孟瑜贩毒的证据,都让这案子大翻案,接下来就是郭孟瑜该吃官司了。
    堂堂一个总经理和黑道勾结贩毒,甚至为了私人感情问题预谋杀人……这新闻肯定会发烧好一阵子。
    在庭上时,郭孟瑜恼恨的瞪视她的表情,一副要将她给吃了的模样,老实说她不怕,反而想笑。
    案情真相大白,辜年允虽然高兴,但也是喜忧参半,因为他这才知道自己被害的原因,竟然和身边这个他爱着的女人有关。
    杨玉敏只是呆呆的,眼神很茫然,这等待宣判的一个星期,她一直都处在惊吓的状态,这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东方司琪叹了口气,事实很多时候都是既残酷又出人意表。她向辜年允打过招呼后走出法院。
    夕阳馀暉下,一个男人脸上掛着帅气的笑容,在门口迎接她。东方司琪眼睛一亮,弯起唇角朝他奔去。
    这一刻,她不想理会他的身分,还有他接近她的目的,以及他和沉芳华的关係,她只想顺着自己的感觉,好好的给他一个拥抱。
    而她也不会忘记自己欠沉芳华一个大大的人情,她和她之间是否有着她所不知道的关联?
    也许有一天,她会想好好的坐下来和她谈谈吧。
    ──《颤慄时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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