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折腾得眾人生无可恋的难题,就这般轻而易举被他给解决了。大长老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查觉的尷尬,便令几名莉莉丝上前帮手搬开杂物,自己向魂镰要过一支Weed,悄悄退出了门。我面露坏笑,本想追过去撩她几句逗乐,却被折转回来的波以耳牢牢擒住胳臂。
    紫眼狐貍团着手,也是困惑不已,环顾四周见两名海神也是同样表情闲然,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便只得放下架子,屈尊发问:「莫非,你俩也懂这套妖法?那干嘛不早说?」
    「但凡当兵的,参加过反恐训练的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妖法,而是户外战地基础课程。」
    海神之一开始解释起来,越战期间,北越人尤其精熟挖掘地道,并在工事上覆盖许多偽装物,只待大兵进入射程便突然窜起开火,得逞后立即躲得渺无踪跡,这套战术导致进攻方死伤惨重。为了应付,工兵们选择在夜间进行排查,往往就会用上这套土办法,因为刨挖坑道会造成地势走低,表面看不出,但钢珠会顺着轨道滚落,所以一摸一个准,统统用火烤死。
    「而在户外整平营地,也是通过钢珠来找到野蚁穴,及时铲平不让它们夜间出来滋扰他人,这只是简单的力学原理。」另一名海神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只得避过眼去,又说:「一来你是撒币的临时老板,二来你自视甚高不肯虚心求教,始终将我俩当成苦力差遣,这总是事实吧?要不是你这边美女如云,咱哥俩早就撂摊子跑了,岂肯留在这里白白受气。」
    「这样啊。大家分工不同,我除却肩负眾人安全外,还得与管家们头狼们联络,精力够不过来啊,所以大家该彼此体谅。有态度可以,但别置气,往后有任何想法都先与我沟通。」勿忘我本就是操弄男性的一把好手,脸皮又够厚,怎会感到难堪。她安抚完大兵,指着身后眾女笑道:「我这里就是姑娘多,将来还要将事业做稳做大,你们要是哪天当兵当腻了,可以登门找我,当个夜班经理之类的,也总比不明不白死在疆场上好得多呢。」
    佣兵多青头,许多都是Muscle-Head,平日里除了射击就是打架,余下时间都待在封闭环境中,哪怕出门去舞场和酒吧,也难以把到心仪的妞,故而都是快枪手。夜班经理这么曖昧的暗示正中他们下怀,她轻飘飘几句废话,就将几人哄得晕头转向。紫眼狐貍方才端起架子,从怀中取出一只助听器般的东西,来到生满霉斑与苔蘚的墻角,贴上前静听起来。
    「怎么样?地方找对了吗?」自打勿忘我贴上墻头,便像把脉般这头听听,那头敲敲,看得眾人焦躁不已。尤比西奥最早把持不住,开口嚷嚷道:「听不明白就换我来!」
    「闭嘴,真是吵死人了,你一个男人怎比娘们还呱噪?就你那点伎俩,还不及人家兵士们条理通透呢。」紫眼狐貍抬手阻止他靠前,继续蹲在角落忙个不停,自言自语起来:「这不能啊,倘若水池腐尸死了快两年,那么又是谁在对墻铲沙子呢?难道封墻后有个活人?」
    「你再不闪开,我就要释出獖羊了!」魂镰将脸一板,快步上前用力挤开她,叫道。
    「这里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想耍威风就滚回上面去,别以为我给你几个笑脸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咱俩间仇深似海,你还欠着我一条人命呢!」紫眼狐貍岂肯示弱,当即耍起泼来。
    「在教堂区你不是自己坦诚那是误会,还说什么和为贵,而今又反目了?你在其它空间死了女儿与我何干?老子何时又成了你的手下?我才是白狼仲裁院的内务部主管好不好?要不是看在天竺菊的份上,早就弄死你了!」尤比西奥见她旧事重提,不由勃然大怒起来,他明面上像是为莉莉丝们张目,底下全是发泄连日来的不满情绪,说着说着竟奸笑起来。
    「那就来吧,反正这里是地底,你死了也没人知道。」勿忘我摆出架势,预备随时开打。
    「说的好听,往后将盘子做稳做大,你这种贱货能搞得成什么事业?充其量也就是当个妈妈桑罢了。别总是将自己意志强加在他人头上,你问过这些小妞的意愿吗?人家大长老可就在门外,我看你呀是昏了头了!」尤比西奥狞笑着解开领带,也端起架势随时奉陪。
    「誒,别起内訌啊。」艾莉森与桃花之流首度撞见自是不明白,真以为他们会不顾大局廝打起来,打算上前各拖一人,却被我用力拽住。两女满头雾水,不由问我在阴笑什么。
    「别管闲事,他们明面在对骂,其实是在发泄内心焦虑,这幕情景我看过太多回了。」
    作为暗世界的人马,彼此间都知根知底,所以谁都不服谁。你有什么不堪往事,或有哪些个人隐私,换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中,总是人们竭力避免的话题,而这群上至半百,下至青头的所谓菁英,相互攻击时便会专挑软肋下手,将人性的丑恶展露得淋漓尽致。俩人的破口大骂都意图将围观者卷进去,所以不断扩展矛盾,将战火烧向他人。有时候,这些成熟的人聚在一起,就像一个低龄小学班级,彼此都不顾廉耻,童言无忌,吵吵闹闹煞是有趣。
    果不其然,俩人斗嘴不得应附,很快便偃旗息鼓,跟着他们一块趴在这面墻上,扣扣挖挖起来。康斯坦丁闻听有人提她,也迈着方步踱回屋内观望。紫眼狐貍这才站起身,走到她边上低语,只见獍行双手漆黑,个中夹杂着黄黄白白的碎物,活像从哪个煤窑刚出来那般。
    「煤渣与意大利糯米?」虫子女人也是大吃一惊,不由看向尤比西奥,叹道:「看来还真是被他这张乌鸦嘴点到了,难怪怎么都看不破。原来这里当真闹鬼,而且还是厉鬼!」
    「我就说怎会冒出那么多黑蔓丝光,这里可真是妖气冲天哪,果然问题就出在这堵墻背后。」魂镰不耐烦地打断她们核对,叫道:「你们谁去搞把铁釬来,我要办正事了。」
    「我去,稍等片刻。」积极分子眼镜不待听完,便如一阵狂风般窜出屋企,不到五秒高举着一把夹老鼠的铁钳回来,然后往自己未婚妻边上一站,兴致盎然地询问缘由。
    「我原以为你时常找国民侦探收集奇案是为了做电台,或许对神鬼的话题不感兴趣呢。」勿忘我能将男性玩弄于股掌之间,自有她独特的一套。在外顾及对方脸面,是许多女性最缺乏的一种涵养,即便像Dixie这种混跡上流社会的主播也不例外。她们将宽容矜持施与外界,却将情绪全留给伴侣。只不过我是个异类,反倒喜欢那样的迪姐,那才是她最质朴的一面。
    大长老见一眾莉莉丝们皆面露惧意,便耐心讲解起来。俗话说生铁克妖,那么与之对应的就是煤渣镇鬼。在叁大地底世界里,最精通戮鬼的皆出自极暗世界,他们总是随身带着樟脑大小的煤丸,这种流派被世人统称为影技。魂镰是铁布利希兄弟会的佼佼者,又是拷问魂魄的绝世高手,两者间在某些见识上是互通的,因此用煤渣糊墻填补进粘度极高的意大利糯米,光从表质分辨,就可得出此地不太平,封墻背后必有冤魂作祟的初步结论。
    「露西作为极暗世界一员,应该对此心知肚明,一个列支丹,一个通天塔,本就是擅长影技的流派呢,在梯子党内部,像她这类女孩往往被人驱赶充当猎狗。」康斯坦丁眼波瀲灩,又瞄上了宿敌番茄,她故作谦逊抚着露西肩头,含笑道:「我不熟你们那一套,与你相比我是外行。细节方面的事你来回答大家好了,希望你能肩负起责任,守护好眾姐妹的后背。」
    尤比西奥喝令眾人退远,擎着铁钳用力一捅,结果就像刺透豆腐般轻松,在墻头捣出一口拳头大小的窥孔来。做完这一切,他急不可待地凑眼望去,想要从中理出头绪,哪知就这般看了半晌,魂镰重新爬身起来,走回海神大兵跟前,向他们索要手电。
    「你不是已控製住了肖的獖羊鬼魄了吗?眼力应该不落我与康斯坦丁,干嘛还学常人那样扭捏,靠手电来照明么?真是笑死人了。」紫眼狐貍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他大加鞭挞。
    「你能换你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以我现在的眼力,除了比不上天竺菊,应该远远凌驾于诸位之上。」尤比西奥冷哼一声,指着窥孔喝道:「你们觉得这是一堵封墻,其实错了,它是一口早被打穿的盗洞,对面的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用煤渣与糯米将之重新封死。那就象个异度空间,只能勉强看见影影绰绰的东西在移动,所以我才要借手电。」
    「难道说破墟口两名尸骨的同伙,仍好端端活在封墻背面吗?这不可能!换我来看。」康斯坦丁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快步下到窥孔前张望,隔了好一阵子,她惶然地侧过脸来,惊叹道:「魂镰所言非虚,根本是什么都看不清,但能确认的是,来回走动的鬼影正是人!」
    此言一出,眾皆哗然,小莉莉丝们最先丧胆,发出凌厉尖叫四下乱窜。大莉莉丝们虽故作镇定,但也是步步倒退。拳王爆喝一声製止住骚乱,责令闲杂人等退去库室,而想留在办公室的,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持绝对肃静。于是,人流立即呼啦啦散去大半。
    「你也跟着瞎跑什么?真是岂有此理。」我随着人流退到一半,又被裘萨克揪了回去。
    「我感到好睏,只想找个角落睡上一会儿。而且留林锐独自在床,总有些不放心。」
    「别找托词,怕就是怕了,连我这当妈的都没说话,你有什么不安的?」紫眼狐貍唾沫星子喷了我一头一脸,叫道:「别给人坐实了完美丈夫这个绰号,你知道我有多丢脸?」
    大批人流一清空,底屉房破门又被重新反锁起来,尤比西奥面色沉重地发了一圈烟,让眾人各抒己见,要不要打开这口盗洞一窥究竟。趁着他们正在辩驳,我也凑到墻根前往里窥视,果然是满目漆黑,哪怕拧开头灯往里照,也透不进丝毫光线,隐隐约约有几条人影正在走来走去,既像在拌水泥又像是搬运砖块,总之一副忙碌的模样,却又显得举止呆滞。
    「我想高喊几声,看看黑影会有什么反应?这样既能引起他们註意,也不必再为破不破墻争得面红耳赤,干嘛不呢?」我走回人堆,伸手接过魂镰递来的Weed,问。
    「如果真能引起註意,相距那么近他们早已做出回应,而你听得见他们的生息吗?同样不能。」他晃了晃手中染黑的铁钳,说:「封土的厚度不会超出半米,中心选用细碎的煤渣,前后又涂了一层油腻的糯米。为什么要这样做?防备被人发现么?可两具洞外死尸就像雕像般醒目;阻挡里头的人出来么?可墻面一脚就能踹出个大洞。天竺菊所说的每句预言,正在慢慢发生,你们听,就是现在,波以耳正在拖桌椅找地坐下,而裘萨克被烟呛到在咳嗽,它却早于十分鐘前,被番茄优先听见了。这种种难以解释的异像,我看还是谨慎从事为好。」
    「我不反对破土,但要不要深入暂不表态。」紫眼狐貍瞥了一眼拳王,问:「想搞清原委,利用裘萨克的帷鳶才是最佳方案。对了,现在你还剩下几只小鸟?」
    「两只。」拳王瓮声瓮气地回应,从包中取出月饼盒,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划过每个人的脸庞,道:「你们最好立即决定,天竺菊继续被耽搁下去,大脑会因缺氧而受损,最终成为要人把屎把尿的植物人,那副惨相,还不如让她现在有尊严地死去。」
    「没必要白白牺牲伯劳鸟,好钢须使在刀刃上。探路这种事,莫过于祭出獖羊,一来眼界通透,二来对方若有歹意,也能迅速吓退。」尤比西奥从怀中掏出棕櫚单发掌中雷,端在手上摆弄,道:「不过在祭出恶灵的同时,请你们暂避他处,以免反受其製,好事变坏事。」
    「以芬兰湾承包商的手段,是不可能干掉野兽的。倘若让那只东西突破围歼,闯进这片集体宿舍,被束缚的鹡鸰就只得默默等死。」大长老踏灭烟蒂,朝封墻扫了一眼,说:「尽管我知道破土符合时宜,但风险太大。我已丧失勇气,无法拿自己与布雷德利豪赌一场。」
    「多说无益,只会浪费时间,投票吧,妹妹你来当公证!」药店老板从地上捡起废报纸,撕成八份递到每个人手中,十五秒后结果出来。四票否决四票通过,布雷德利、康斯坦丁、波以耳以及眼镜持反对意见;裘萨克、勿忘我、魂镰与奥莱莉持赞成态度,双方相持不下。
    要得出最终结果,必须看莉莉丝们的集体意愿,因为她们占据人员多数。秉承着泛民主自由化的姐妹会精神,想要以理服人,就只有走完公投程序。
    露西重新打开门,将质辩会结果报给眾女,由大长老宣布此行存在风险,投票须叁思。不过当莉莉丝们听闻墻后是活人,惧意顿时扫去一半,俩名海神本就没什么主张,自是随波逐流,于是一番勾划之后,不少人投了赞同,最终票数为十二对十一票,反对派领先一分。
    「小女深度昏厥,倘若能开口说话,我想以她讲义气的个性,绝不会临阵退缩,所以我这个当妈的就代她投赞成。」紫眼狐貍抚着天竺菊的长发,不耐烦地嚷嚷:「好了好了,现在持平,给你们搞这套尘民的民主集体製本就是多余,按惯例我身为队长一人顶五票。」
    「这关键性的一票,就轮到公证人醉蝶花了。」大长老不失时机地将我架上火堆烤,她慈眉善目地笑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咱们这票人的命运,现在就握在你手中。」
    思虑片刻后,我抓起笔在赞同名单上落下大名。探索未知前路以微弱优势胜出。其结果自然是反对派骂娘,赞成派雀跃。为排除各种极端不满情绪,我必须说出为何投赞成的原因。
    「天竺菊伤成现在这样,是遭受了石盘麒麟两次捅杀,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致命!在独处时,我将番茄的推断告知了她。而后不久,一个声音在头顶回旋,那就是预言的部分。除却这些,她还说过几句很生气的话,例如别人无权来决定自己生死。最后她说,下回再遇见,定要杀了人头马雪恨。那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不会命丧于此,她预见到了报仇的那一刻。此刻的天竺菊,胸中燃起的熊熊怒火,替代绝望成为了必须活下去的欲望。」
    「话是没错,但这都是天竺菊的意愿,她老妈不是已经代投赞成票了吗?」威廉姆斯作为反对派领军人物,黑着脸发问:「现在说的是你,而不是她,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现在应验的预言前半部分都已发生。而后半部分,显然存在于封墻的背面。我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找到答案。既然残酷现实已将我们逼入了瓶底,若不愿像小白鼠那样死去,就只能鋌而走险。」我深深吸了口Weed,合上了眼叹道:「小苍兰离开我们这个世界前,曾说我还能活许多年,这点与躲在神清里的神秘女口径一至,所以若我死不去,诸位也同样能幸免劫难。对于活下去我有着强烈的执念,因为我必须将Dixie找回来。」
    「好吧,既然这是宿命,我相信你。」桃花走上前来,动情地抱住我的胳臂,笑了:「其实你不必费劲解释,我只希望你的话能为苦难深重的姐妹们带回一些信心,仅此而已啊。」
    「等等,」眼见眾人做好担架预备整装待发,康斯坦丁忽然手指库室货柜架,叫道:「姐妹们,将这些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刨挖工具全部打包带走,不要落下任何一件。」
    「为什么?」布雷德利找来一只藤箩,正在安置佐哥和黑猫,闻言不由停下手中忙乎,问:「你是不是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听着,现在任何疑虑,都必须开诚布公向大家说明。」
    「这段未知的黑暗长路,天晓得是崎嶇不平还是一帆风顺。快速打通当然皆大欢喜;若没有像设想的顺利而一旦被困呢?所以拿走过期食品,起码也能支应叁、五天。我们要有面对最差结果的觉悟,并提前做足准备。」大长老说完,转身跟随奥莱莉重新走回底屉房内。
    此刻的办公室,早已摆下了阵仗,波以耳与两名海神各自站入角位,手举步枪严阵以待。而我与魂链则站在破墻的一左一右,正听露西传述着有关极暗世界的常规操作。封土在通天塔的术语里被称作「窍」,所以破土也就成了破窍。老成者在破开的一瞬间,便能立即判断得出,这部分的堆土属于墓的哪个部位。以她浅薄的见识来看,此处应该是墓的肚脐。
    邪教徒们认为,墓葬与人一样,也具有精气神,穷鬼的坟冢处处透露着寒酸,皇家陵寝四面洋溢着奢华,而要决定坟墓是顺是逆,最内核的部分就是葬主本身。好比说,你在陵寝中送入一个奴隶,那么顺墓将会变为逆墓;而你将国王置入贫民的墓穴中,那么这座逆墓便会逐渐转化为福地。墓既是包容乃大的象征,也会被强势葬主挟裹成为帮兇。
    封土背后究竟是人是鬼,番茄说不好,因她只是邪教徒们用来驱赶的狼狗,本身并不精熟业务理论。像她这种女孩被人称作窃灵,命格特别硬。别人想袭杀她,不是被突然窜出的路人惊扰,就是开枪的瞬间卡了壳。若是遭上火车脱轨或大型空难,也往往是侥幸存活的人之一。总之,冥冥中似乎有鬼神一类的幸运星在护佑她,故而极其珍贵。
    「以往塔牌们开矿时,轻易不找猎犬,只有特别罕见,或极度危险的矿才会用到窃灵。」
    露西说着说着,不由傲然起来,据说放眼全世界,像她这种狼狗也是个位数,属于极度稀缺的人材。梯子党每次起矿,会让狼狗先行,唆使她们走入视觉极限,通常一百步起板。若狼狗状态良好,那么此矿可开;若狼狗中途癲狂甚至倒毙,则要立即封矿,永不开啟。番茄从业记录良好,从未出过紕漏,若不是因我的缘故,留在通天塔干上叁、五年,就能当上身价百万的小富婆。尘民们正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才命她来当鱼丽烛影的局眼。
    「难怪每回与你动手,受伤的都是我,原来运气全被抽走了。」听罢,我方才恍然大悟。
    「露西还很年轻,总担心我会在背后谋杀她,我的傻姑娘,在这点上你大可放心,我其实躲你还不及呢。」大长老听我俩说得有趣,便缓步来到破墻跟前,抚着她脑瓜笑道:「一来你很难被干掉,所付出的代价得不偿失;二来即便侥幸锤死你,那我这辈子就将被衰神死死缠上,从此运势不再。眾姐妹之所以肯放过你,就是我向她们转述了你的由来。」
    「好了,那我就代她向你表述不杀之恩,这总可以了吧?真是没你们这些无聊女人的办法。咱们别再啰里八嗦,快开始吧。」泅水之星不耐烦地抽出长剑,朝魂镰使了个眼色。番茄心领神会,立即趴在窥孔前开始观测,随着她一声令下,尤比西奥抡起了镐头。
    「黑影们依旧在来回移动,与之前没有区别,继续破窍无妨。」番茄抹了把热汗,答道。
    奥莱莉用长剑楔入墻皮,一点点掏挖,很快摸索到了边,同尤比西奥两头发力,将蒙在封土前的一层厚重糯米清除干凈。就这样,一口屋门高度的煤渣圆窟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黑影们有了反应,它们停止了移动,似乎正在东张西望,我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尽管铲下去,既然已惊动对方,是兇是吉全凭造化!」泅水之星打了个响指,要所有人戒备,然后一记转身飞踹,大脚狠狠踹向渣土,顿时又垮了半扇门洞,细碎煤粒随着这股力溅飞而至。眾人不曾料到她这么粗鲁,慌忙扬手去挡,依旧被尖利部划破了腕子。
    「哎呀,你起脚前要先喊一声,懂不懂规矩?有什么东西跑进我耳朵里去了。」露西嗔怒地骂道,忙不叠探出指甲去挖,同时凑近窥孔继续观望,忽然急切摆手,叫道:「先停,那些黑影註意到了我,正向着封土步步过来。康斯坦丁,还是你来拿主意好了。」
    「我拿主意?干这个我是外行,你才是现场。」大长老快步上前,接替位置窥视着对墻动静,并伸手製止奥莱莉乱来。她朝勿忘我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像露西描述的,那些东西向我们这头移动了好几米。只不过因及时喝止,黑影们又停在原地,正环顾四周有些寻不到北。
    「痛死了,这倒底什么东西?它在咬我!」
    番茄恼怒地往桌头一躺,示意旁人帮手采耳,这种细致活岂是我能干得了的,更何况手中还举着头灯。紫眼狐貍见我粗手笨脚的模样,便不耐烦地喝令退去一边,俯身喷出一道暗绿色气雾,其味之腥臭,简直比起黄鼬放屁过犹不及,差点没将我熏晕在地。既然人都受不了,爬进耳道的小物岂堪忍受?甫一探头出来,当即被番茄两指轻轻夹住。
    「你这张到底是嘴还是屁眼,怎这般臭得离谱?不会真是狐貍成精了吧?」
    「是不是后悔过去与我亲过嘴?更臭的你还没见识到呢,这不过是结肠盘气。是专用于行乐中突然弄晕对方,顺势盗取资料的通技之一,算得了什么?这位大小姐应该也十分精通。」勿忘我眨巴着紫色深黛眼睛,指着大长老哈哈大笑。恰在此时,耳边忽没了露西声息,我俩不仅生疑,齐齐侧脸看去,小妞正双目呆滞地凝视着手掌,嘴中喃喃自语。
    「甲虫?这是天牛?你还好吗?」我凑前去看,露西指尖夹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硬壳虫,通体黝黑,腹背生有黄斑条纹,已被掐得半死不活。
    「塟甲!这是赏金塟甲啊。」番茄摇了摇头,一把牵起紫眼狐貍的手,指着那口窥孔道:「獍行大姐,借你这张嘴用用,你迎着孔洞,将适才说过的那种气全喷进去。」
    勿忘我闻言一楞,只得跟她来到封土下,先往肚中狠吞几口气,然后朱唇微啟,将一股隔开十来米也能嗅到的剧腥之雾吹进空隙。这不吹不要紧,一吹立即炸开了锅,无计其数的黝黑甲虫像泉涌般喷溅而出。眾人猝不及防,慌忙双手乱舞连连跺踩,一脚下去即踏死几十只,粘得鞋底满是赤黄脓浆。虫群见势不妙,纷纷扑飞上墻,瞬间将之覆得严严实实。
    「这什么鸟虫,简直比眼镜王蛇的胆汁还苦。」飞虫扑出之际,我正看得瞠目结舌,被它们趁机窜进嘴里,一番扣挖后捏死,泛出的黄酱既臭又苦,叫我差点连肠胃也吐了出来。
    塟甲也叫棺材钉,鞘翅目隐虫总科的一类,是活跃于土表之下的虫子,相传塟甲蔓延之地附近必埋尸骨。而赏金塟甲在棺材钉中体型最小,它们只巢居在人类尸体内,通常在薄弱的腐肉部咬开一个洞,然后拖家带口鉆进腹腔,并在里头大肆產卵,直至将尸首吃成空壳为止。以这等规模的塟甲潮展现眼前,不啻说明封土背后,存在着尸群。
    「这里本就是坟墓嘛,有几具死尸再正常不过。只是活人与尸同居一处,难道他们不嫌臭吗?」待到虫潮褪尽,勿忘我继续透过窥孔观测,又说:「黑影又开始来回乱走,别去管它,本就要打穿这口盗洞,那头倒底什么状况,一会儿便知分晓,给我加大力度刨开。」
    泅水之星应了声好,与魂镰通力配合,一人轮镐一人踹踢,剩余的封土幕墻随之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煤渣雾雨。眾人被呛到不行纷纷往后褪去,恰在此时,漆黑深处传来一声怪嗥,有条人影像闪电般飞扑出来!在穿透幕墻的一极霎,正巧与我四目相对,此人年虽老迈,但盘踞在额头的伤疤,以及歪去一边的嘴角,叫我立即辩出其人身份!
    然而,更怪的怪事接踵而来,此人窜出之际,紫眼狐貍犹避不及,被他严严实实压在身下,待到尘雾散尽人们再一定睛,这家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即化为了一具僵硬干尸,洞开的大口正是赏金塟甲的巢穴,更多甲虫鱼贯而出,将一人一尸盖得不透缝隙。
    「你俩别继续站着看,去救美女老板,她快被咬死了!」海神一人忙拋了步枪,召集伙伴上前乱踩,这才将紫眼狐貍重新拖回中央,随后连番踹踢,连尸带虫蹬飞到墻角。
    「不,我没事,怎么会是具干尸?」勿忘我推开海神趁机揩油的咸猪手,跳回门洞前细观,惊叫道:「这要如何解释,窥孔中来回移动的人影,难道起初行走的就是尸体本身么?」
    「我认得这个人,并记得这张脸啊!」我只觉天旋地转,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好端端的人怎会腐朽成僵尸,这道封土背后,果然是诡譎无比,处处透着杀机。
    跟着我与人核对下来,彼此所见完全相反,由头至尾他们撞见的,是幕墻背面正巧压着这具僵尸,在破窍一刻方才滚翻撞倒了勿忘我,根本没有活人变尸这套过程。
    大长老轻舒猿臂,驱散虫蚁后将尸骨扛上肩头,然后手脚麻利剥去残存衣裤,托着下巴沉思起来。拳王製止魂镰冒进,从包中掏出一把荧光棒,拋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门洞背面,顿时惨绿光芒映亮了脚下五米。那是一段蜿蜒曲折的石阶,显得异常干燥洁凈,并铺就一层细腻如沙的厚厚膏土。露西信手抓起,在指尖碾磨片刻,又沾了少许探入口中浅尝起来。
    「这一带的土层拌入过糙盐,并被全部干蒸过。所以寸草不生,保养得十分干凈。塟甲们无处筑巢,只得以尸为家,难怪能聚起这等规模的虫潮。」番茄瞅见眾人大眼瞪小眼,便趁机显摆起来,她显得跃跃欲试,指着暗面叫道:「我敢肯定,深处还有更多的干尸。」
    「等等,都别轻举妄动。」康斯坦丁高喝一声,製止住眾人骚动,她示意我上前,指着干尸发问:「醉蝶花,听你刚才嚷嚷,似乎认识这名死者,那么他是谁?」
    「此人是个荷兰皮鞋商,他是恶魘中经常出现的烟友,名唤二世。额头伤疤是在二战时被盖世太保殴打所致,因此面部神经全都瘫痪。」
    「这可太奇怪了,你们全都过来!」大长老伸手将尸骸翻过身来,举着头灯要眾人详端。在男尸的脊背上,绣着一个造型抽象的鼻子。见大家都不明白,康斯坦丁沉吟片刻,叹道:「看来我是错的,这位二世先生,正是罗睺星阵的八魅之一,堕落的腾廷斯蛾。」
    「你的意思是,这具男尸是控製着整片地带庞大妖阵的一环?可他为何却死在了这里?」番茄听的满头雾水,不由凑近细观,猛一拍脑门,叫道:「这更说不通了,修筑坟墓的人是他,跑来盗墓的人也是他?这究竟是什么神操作啊?」
    「你真的很聪明,露西,一下就点中了要害,事实正是如此啊。换句话说,破墟口钙化的两位,便是其余的腾廷斯蛾。我怀疑这处地底暗堡,正是他们建造起来的,这群八魅的真实身份,便是控製贝巴因道场的前秘支印度教的邪眾。」
    虫子女人话刚说一半,破门被潮水般涌来的莉莉丝们奋力撞开,廊道内枪林弹雨,四下刀光剑影,满耳充斥着哀鸿与惨叫,不知眨眼间又出了什么大事!
    亡者之路前传白银之翼词根解释:
    弹子探路:基础的反恐训练项目,力学原理。
    煤渣与糯米:专用于防鬼。
    影技:极暗世界通行的一种流派。
    窃灵:被通天塔或列支丹当作先驱的女孩。
    窍:通天塔描述封土的术语。
    葬甲:也叫棺材钉,一种活动于葬地的小甲虫。
    塔牌:通天塔对作业人员的称呼。
    干蒸并被撒过糙盐的泥土:为了防止杂草丛生。
    结肠盘气:极度腥臭的口气,专用于熏晕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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