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虫子女人絮絮叨叨说着自认为十分重要的话时,布雷德利脑海中却在想着那对姐妹花。自己对她们犯下如此深重的侵犯,放在任何一个受害妇女身上,必会让自己牢底坐穿或身败名裂。可结果她俩倒好,只是口头恐吓一番,转个身便全忘了,真是世间奇人哪。如此豪迈的娘们,药店老板活那么大,还是首次撞见。
    「莫非是因长时间待在这个地窖,彼此间滋生出感情来了?没准我特别符合她俩变态的审美,俩人嘴里喊得兇,其实心里尤其在乎我,不然要怎么解释得通呢?」当听闻康斯坦丁将会采取报復,男子是万般不舍,忙开口向她求情。毫无悬念的,他等来的是虫子女人斩钉截铁的拒绝。正待进一步苦求时,康斯坦丁忽然话锋一转,冒出一个新名词—龙磐。
    「龙磐的位置?你何时提过?我连听都不曾听说,又怎能泄露出去呢?」男子苦思冥想,也没记起康斯坦丁有此一说。他朝四周呼喝一阵,脑波已被掐断,变得丝毫声息全无。他烦躁地点起一支烟,在井房来回踱步,不免质疑起来:「既然她认为有,那就是无意间提到,而我当作废话忽略了过去。誒?莫非所谓龙磐,是我曾与她路过的某片地方吗?」
    这必然是条重要的讯息,但要从俩人十余次约会的所有对话中找出来,却难于登青天。药店老板苦笑一声,叹道:「既然这是她要我保密的,我非记起它来干嘛?别去想就是了。」
    然而脑子这种东西,并不为人意志所转移,布雷德利虽打定主意不去细究,但待在空空荡荡的地牢实在无事可干,自然会胡思乱想。每当有新的念头冒出,他立即去想像与那个妹妹的温存片段,多么美好啊,如果她能多留一会儿,如果大姐也在边上的话。三人就可以去往厕所的背后尽兴,那里有间装缀着许多灯泡的怪屋,还有一张软塌塌的大床。
    「厕所?难道说?」所以老话说得好,温饱不可再思淫欲,药店老板由着性幻想,很快忆起另一件事,他暗自恼道:「该死,都说了别去想,怎么偏偏又给我记起来了呢?」
    这件事推算起来,距离今天相当近,约莫是十天前。那天中午药店老板稍稍使了点坏,在降压器添加了一倍多的水,本打算让喷雾器里释出有毒废气,让这个碍眼的火炬联盟家伙中毒去医院,以便自己能私下做些事。谁晓得出了意外,化学助手显然更适合当个监视者而不是维修工,他在修电机时遇水漏电不幸身亡了。吃完午餐的布雷德利回来瞧见,惊出满头臭汗,知道大祸将至,啟料在这个焦头烂额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康斯坦丁,我闯了大祸,监视我的眼线触电死了,现在怎么办?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虫子女人不免楞了楞,安慰他说:「别急,我来想想办法。」
    「我想移尸去Stapleton的工具间,先搁在地下室里再想其他办法,总之不能让尸体像现在这样躺在製毒间里,各种人会随时登门,若是被他们瞧见,可就万事皆休了。」药店老板抹了把冷汗,压低声调道:「可现在是中午,我要怎么堂而皇之将尸体带出去呢?」
    女友规劝了几句,大抵是让他冷静下来别自乱阵脚,思虑片刻过后,说自己打电话来,其实是想请他再帮个小忙,至于助手尸体男子先别去管了,她会找人在今天内处理掉。现在他该做的,是带上消毒粉和白色漆料去趟女神峰,下到地牢将两间指定破屋重新粉刷一遍。
    「这,万一撞见莉莉丝们怎么办?她们不免会拦阻,你为何不让她们自己动手清理呢?」
    「道场空无一人,不久前伊腾顿的老男人集团刚发布了通缉令,到处都有人想缉拿莉莉丝们谋求发财,所以姐妹们都躲在乡下地方避难。而且,我也并不信任她们,因为不久前被混进来许多别有用心之人,两天后,看护道场的守卫才能赶来,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行。」
    下午两点,布雷德利回到家开上车,辗转来到女神峰下,提着几桶油漆和消毒粉爬上土丘,稍事休息后,下了地牢动手苦干起来,也因此在道场内留下一截变色龙雪茄烟蒂。为何要清理屋子?大长老给出的理由是,道场现如今变得越来越危险,她将囚在底下的重要人物转移到了安全场所,但讯息或许被此人窃听了,所以这个狡猾的家伙会穷其心智给后来者留标记,尽管这只是虫子女人的猜想,但为求保险,还是请药店老板腾空屋子,重新粉刷为妙。
    也因这通电话,让药店老板知道了他与虫子女人的邂逅,并非起先自以为的那么偶然。
    「有些事我对你撒谎了,登录紫藤花下的用意,是我想在外围找几个帮手谋事,然而幸运之神让我们相遇了。」康斯坦丁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很抱歉,我该更早让你知道。」
    「其实我也猜到了大半,这并不难,毕竟像我这种人,又怎会被人看上呢?我能理解。」
    「不,你不理解,布雷德利,请听我把话说完。随着天长地久,我逐渐爱上了你,你是个好人,比起别人更坦诚更热心。我多希望没有这层身份,而象正常人那般与你在生活中相识相知呢。正因我能预测未来,才会体验到你无穷的苦难将接踵而来,在绝境与残酷面前,你毫不畏惧勇敢直面万难,无意中生出了眠垄之心,我一生都在找寻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眠垄之心是什么?也是某种法术嘛?」男子不由一乐,问:「怎么我自己体会不到?」
    「眠垄之心也叫眠垄术,每九千万人里才能出现一个,在我们这个领域被称作销骨盒或是人间保险箱。这类人拥有坚强之心,你可以放心大胆将秘密告诉他,永远不必担心外泄,不论你施加酷刑还是读心,都难以套取口供。因为当他们身体產生危机意识,便会在记忆里删除干凈,别人是不论如何也问不出答案的。唯有当这个人自己迫切想说,才会被破解。」
    「康斯坦丁,你究竟为了什么而战?我当然会去女神峰办事,但你我之间有真爱么?」
    「纵然千言万语也无法证明,倘若没有,你又是怎么生出眠垄之心的?这个答案你早就知道了啊。」虫子女人长叹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我所求的是什么呢?是为了赎回自由之身,只有那样咱俩才能真正结合在一起。之后不久,你会遭遇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绝不要轻信她俩,哪怕一个字,因为她们并不是女人,其实是男人幻化而来的。」
    「誒?我怎么现在才记起?难道康斯坦丁所指的,是那对姐妹吗?这不可能!肢体接触下她们就是百分百的女人啊,难道全是变性人?男人怎会生得那么娇艷呢?这太违背常理了。」药店老板一路小跑,往自己下过苦功的屋子而去,只有重歷一遍方能记起全部细节。
    话分两头,当摆平布雷德利走出井房后,我扶着墻吐了一地的稠血,视线变得愈加模糊。与这个吞了太阳蛇卵的家伙闭门大战,拳来脚往中我也被重创,只是故作轻松加以震慑,才勉强让他磕头求饶,不敢抬头看我一眼。而当爬上台阶,整个人轰然栽倒,早已是不省人事。
    「她现在该做的不是去后山与人相会,而是要立即送院。」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睁开肿胀青紫的眼缝,那是拉多克剃刀。他註意到手中抱着的美人微颤了一下,不由低下头来,扮出一张笑脸,说:「嘿,你还好吗?终于醒了啊。我正和她们商量要送你就医呢。」
    「我还行,撑得住的,难道Dixie打来电话了?现在是几点?」环顾四周,道场内缺了好几个,木樨花已带着不愿坚守的那些人下山了。而我的手机捏在天竺菊手中,她正与人在通话。时隔不久,电话收线她来到面前,说迪姐和奥莱莉人已等在了月垄圆屋,我伤得那么重就好好修养吧,由她和蓝花楹去办这件事。
    「她们约的是我,而不是你们,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内出血罢了。」挣扎着起身,我只感昏晕,双腿发软再度跌倒在地,又吐出几滩稠血,浑身再也使不出一丝气力。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直,去了又能干什么呢?所以别再逞强了,好好养伤,我的双眼更适合去走一趟地心。」不论想不想,她与蓝花楹正在打点行装,并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你怎不明白呢?因为勿忘我连番挑衅,让Dixie气恼不已,尽管她嘴上说得坦然,其实内心积怨难消,万一她生怒拿你来发泄,该怎么办?所以还是我去稳妥。」
    「醉蝶花!不明白的人是你!」她恼恨地甩开我的手,指着蓝花楹愴然道:「告诉我,现在咱俩还剩多少时间?到了后天小苍兰就会消失,或者与Krys一同死去!我等于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为何要百般阻挠?我只想和她待着,哪怕多一分鐘!」
    正因她的高声喧哗,引得一眾莉莉丝们齐齐转过脑袋,吃惊地望着俩人。姐妹们无法明白,这两个相见相杀的冤家,何时谈起恋爱来?并且小苍兰与Krys又是所谓何人?
    「而且驍鷙是你不是我,你可以预见许多还未发生的事,倘若此刻雨披男们来攻女神峰,这里也需要你来组织抗敌,三个人全走了,让姐妹们怎么想?她们会认为咱们是临阵脱逃!」话音未落,她气愤地背上行囊,一把抓过蓝花楹的胳臂,头也不回地踏进雨幕,走了。
    是的,我全然没有考虑过这对苦命鸳鸯,时间如此有限,俩人恨不能滚倒床头恣意欢愉,互诉衷肠。我只得整理乱发,走去莉莉丝们边上,与她们商量布防事宜。哪知刚走出几步,手机又响了,打开盖子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见催得紧我接通对话凑耳倾听。
    「醉蝶花,我也到了伊腾顿,没料到吧。」打来这通电话的,是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家伙,他显得很欢快,啰嗦过几句后低语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弥利耶大姐答应了我的求婚!」
    「什么意思?你是说管理员么?你俩何时谈婚论嫁起来?」尽管心头郁闷,但听闻马洛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胃血顺着嘴角滴落。这实在是太滑稽了,紫眼狐貍怎可能与他牵手,俩人光是身高也不登对。时间流逝得太快,快到回首间已物是人非。
    「就是这个意思啊,咱俩互生情愫,她已点头答应,我真是太幸福了,连鉆戒都买好了。」
    「你就不怕半夜被她杀了?那可是个神经病人,连我都斗不过,你多半会命丧九泉的!」
    「早知道你会放这种屁,反正你素来见不得别人有半点好,就当我没打来。」眼镜气呼呼地掐断线,将无限悬念留给了我。弥利耶绝不可能是为了追求爱情,必有其他图谋。假设说他俩订婚,那么不啻说明,此刻的她也移驾到了帕特南,已与暗世界做好了动手准备!
    「你将起义之事扩散出去了吗?我要和小老汉通电话。」我朝礼貌者踢了几脚,问。
    「你觉得他们有可能听你发号施令么?太天真了!」公羊耸肩笑了笑,接过我手机拨下号码,然后提还给我。响过几声铃音后,电话被接通,我将大意简单描述给他知道。
    「发疯了吗?知道我们准备这次行动,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你这颗老鼠屎难道想搅混水么?说!你想得到什么?事关紧急没空再开玩笑了,想想你兄弟的小孩,仍在咱们手里!」
    「我想要的,就是你立即做出保证,并落下血点羊皮告示天下,放过所有的姐妹们!不如此咱们只能刀兵相见,战场上见真章,纵然打不过,也必定要毁烂你们全盘计划!」咆哮了几句,我已是气血不济,摔在了人堆之间。桃花按下免提,让眾姐妹都能听见在说什么。
    「醉蝶花,既然你已将秘密透露给她们知道了,那就干坐着等死吧。」小老汉在那头丧心病狂唾骂连连,终究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待到跳脚够了,忽然话锋一转,换了种温善口吻,开始淳淳教导起来,说:「咱们什么时候说过非取这群贼婆娘的狗命呢?过去叫得最响的不正是你们几个吗?我们也不过当作顺水人情应承下来,怎么现在反推在我头上了呢?」
    「那是不明真相,长期被灌输了错误信息,真正的莉莉丝们并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群质朴的女人,就是那样。听你的意思可以收回,那么就照办吧,我要你落下血点羊皮!」
    「想战就战,谁怕谁!」不知天高地厚的艾莉森全然不当回事,下半句还未说出口,便被我捂住了嘴。农妇岂能明白,光是出动世界之子,北美就有五万眾,每个人光是唾口痰,都能将女神峰淹没。此刻是谈判的关键环节,决不可意气用事,只图口头爽利。
    「哈哈,这位女士又是哪个鼠辈?你邀买的人心吗?血点羊皮只在暗世界通行,对咱们不起任何约束作用。要不这样吧,我可以写下鴰单通告全部世界之子,只保证我们不会出手哦。」博尔顿见话入佳境,干笑了几声,又说:「其实啊,你们这群可怜虫连华宵之夜的含意都没悟清,居然也敢大言不惭来谈判。真正将害杀这群婆娘的可不是咱们,而是那个泣蛩。」
    通过小老汉抑扬顿挫的话语,起先闹不明白的仪式与套取的流程,被还原了出来。严格意义上,其实两者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榷,达成互惠互利各取所想。大长老要办这套仪式的目的,是为了从另一名拥有眠垄之心的杏子口中获取秘密,所以血祭夜请贝巴因降临人世都是套路噱头,那是古代獍行常施行的镜元换心,你杀了祭坛前任何人,都会导致仪式破產。
    而今,大长老显然已经获悉,正有无数人马打算收拾她,所以她接走杏子去了另一处秘密地点,已将本阵的莉莉丝们放弃了。换句话说,她手上握有另一批更忠实的信徒,足以完成整场血祭仪式。原本勿忘我给他们出的主意,是借着降神会伺机释放出羵羊以替代魔将贝巴因,那么一来,在妖魂侵入大长老体内的一分半鐘里,可以出手将之揪回现实世界,从而製成蛇胚。那样的话,不会影响大长老获取自己想知道的讯息,或许根本没必要死人。
    「原理给你解释清楚了,咱们要杀这群娘们有什么意义?难道她们的人头很值钱么?那只是一堆死肉罢了。醉蝶花,你给我听好了,我既可以赦免她们也能立即发兵攻破山头,这完全取决于你怎么做。要保她们,你就必须在明晚前给老子摸出另一处祭台的确切位置。」博尔顿说了许多也感到累了,临走前他故意高喝,道:「可爱的女士们,你等或许没想过吧?此刻坐着的这个小贱货,根本就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偽装的,好了,那老子就敬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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