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实在是没什么可唱的了,我俩这才停了下来。
    见到唐龙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兰彩妍在拉着我出去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叫醒他?我说这里离宾馆不远,他认识路,就甭管他了。再说,他很可能一觉到天亮才会醒。
    兰彩妍笑了笑,双眼已经有些迷离。
    这个时候,那些负责接待我们的司机等人也早都安睡去了。宾馆离歌厅很近,我们走路就能到达。
    我俩刚一出门,就见到姜澜忽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没想到,她一直都在门口等着我们。我知道姜澜的身份是兰彩妍的私人保镖,所以,她也一直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姜澜,还没休息?”兰彩妍仔细瞧了一眼才认出来,随即妩媚一笑,醉醺醺地指着我说,“怎么,你还怕周老板对我图谋不轨?”
    “放心!”姜澜交叉手臂,一贯冷冷地说道,“虽然我和周老板接触不多,但毕竟是生死之交!他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的!”
    “是吗?”兰彩妍道,“我猜,那定然是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吧?可惜你这个死丫头就是不肯跟我讲你们的故事!”
    兰彩妍在我眼前扬了扬手,那意思好像是叫我扶着她。
    我没有多想,刚想伸手,谁知姜澜却抢过来一把扶住了兰彩妍。
    “周老板,还是我来吧!”姜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咱们许久不见,我总觉得现在的你,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是不是,我发福了?”我瞅了瞅自己的身体,诙谐地说。
    姜澜微微翘了翘嘴唇,并没有做出回答。但从她那冰冷的眼神里,我却琢磨出了可能的答案。由于她曾亲眼看到了我是如何疯狂暴戾地教训那个绑架犯的,所以,她自然会觉得我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遥想当初,我和唐龙跟着他们远赴新疆黑石洞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青涩嗫喏的菜鸟。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血腥杀戮,非人遭遇之后,如今的我早已心境沉着,再也不会任人宰割。
    当我们三个出了歌厅大门之后,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深夜的大街上寂静而清冷。
    这座县城显然没有什么夜生活,由于地广人稀,路两边也是比较开阔。穿过歌厅所在的大街之后,若不是二三百米开外那酒店的霓虹灯还在闪烁,我们还以为自己走入了荒野。
    一路上,姜澜始终没有出声。
    兰彩妍可能是喝醉了,还在不住地叨叨着什么。
    最后,等到快到酒店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兰小姐,明天……”
    听到这话,兰彩妍一下停在了那里。脸上显出了些许阴郁的光。
    “唉!”她叹了口气,对我俩说,“如果我说,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比我还小三岁,你们信吗?”
    我也是喝得不少,乍听之下,有点儿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不错,那个人是我在福利院时的同伴,他岁数比我小,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世!”兰彩妍说,“如果其他几个讯号一样,那说明,他们也都是我的同伴而已!”
    “哦!小三岁啊!”我这才琢磨出她上一句的意思出来。
    “我离开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我们同是孤儿,但不一样!”兰彩妍眼神黯淡,演技高超的她,总使我想起她在那些著名电影中的表现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的关系,不坏,但绝对不好!我和他们格格不入,没有感情。至今回忆起来,也全都是苦涩,没有温情可言。”
    “你不是说,你那挂链没有多少人动过吗?”我又接晚了一句。
    “什么啊?拜托,我那时候只是个孩子,那里知道谁摸过我的东西?”兰彩妍说,“我只记得,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个人,他曾经在我的床上撒过尿!我现在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虽然没有太过分,但没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
    “福利院中的那些日子,对于我这个失忆的小女孩来讲,无疑是最黑暗的!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我后来被人收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和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过着……过着……”
    兰彩妍激动地说不下去。
    “那个……”我张嘴随口问道,“你全都失忆了,那你怎么知道你被福利院收养的时候是八岁?”
    姜澜见我净问些着三不着两的问题,顿时瞪了我一眼。
    “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们?”兰彩妍似乎没听到我的问话,仍旧自顾自地诉说,“看到他们,就会想起那些灰色的童年,想起我当年的那些无助与孤独!我……不敢去面对,不敢去回忆!”
    听到这里,我才蓦地醒了过来。天呐,她的童年,怎么听上去和我那么相像呢?我不也曾经因为大哥大嫂的事,而耿耿于怀?
    不过,好像我比她还强一些吧?虽然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最起码有师傅还有大师哥在照顾我。
    演员感性突出,说到这里,兰彩妍的眼角已经湿润。但是,言辞间的那种情真意切,却叫人深感于怀。
    话题到了这里,忽然打住。
    四周寂静无声,我们三个相对而立。
    我在回忆着当初,我是如何改变回来的?有心把自己的经验介绍出来,可很快发现我那些经历却全都是在生与死之间感悟出来的。三言两句,怎能说清?
    “周老板!”兰彩妍心事重重地问我,“难道,我的身世永远都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吗?”
    “嗯……”我想了半天才说,“不是还有两个讯号吗?那两个虽然是死人讯号,但也应该算得上是线索吧?而且,那两个讯号比之前的任何讯号都要暗,这说明,那两个目标人触摸挂链的时间,要比你那些同伴们更早!”
    “可是……人都死了!我们……”
    “不要紧,人死了,还有家属,”我自信地说,“我觉得,只要有任何希望,我们都不要错过!”
    听到此话,兰彩妍也来了一些信心:“嗯!你说的对!”
    “那……”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一个讯号也不放过!”
    32、第五个目标
    第二天,我们本着一个也不放过的原则,把附近存在的其它五个讯号全都查找了一番。
    兰彩妍猜得不错,这五个人里,大多数都是她在福利院时的同伴。
    由于兰彩妍的心结干系,我们和这些目标人物见面的时候,她只是坐在车里,并未露面。
    其实,我们也用不着她出面,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些人是否是兰彩妍要找的人。
    试想一下,当年兰彩妍失忆的时候是8岁,如今30年都过去了,若是有什么人知道她的身世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年纪定然不小才对。
    而我们找到的,却大多都是和兰彩妍年龄相仿的中年人,这些人当时也都是孩子,是根本不可能了解到兰彩妍的身世的。
    不过,事无绝对,当我们找到这五个讯号里的最后一个的时候,我们可是着实兴奋了一把。
    因为那个人乃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我们想,如果这个老头是在兰彩妍8岁之前接触过那条挂链的,那他无疑会知晓当初的详细情况。
    然而,经过上门询问得知,这位老人竟然也是在福利院的时候接触过那条挂链的。
    此人乃是当年福利院的工人,他曾经在那所福利院中工作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内和兰彩妍有过一些接触。
    不过,他来的时候,兰彩妍就已经在福利院中了。而且,他来了没多久,兰彩妍就被人领养走了。他们之间接触的并不多。
    虽然这位老人同样不知道兰彩妍的身世来历,但他当时必定已经是个成年人,怎么着也应该知晓一些有关的情况吧?
    因此,我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详细地询问了他当年的一些具体情况。
    老人并不知道我们口中所说的兰桂丽,就是当今的大明星兰彩妍。我们骗他说,我们都是人口调查委员会的,只是要了解一下那个兰桂丽的身世而已。
    老人憨厚朴实,根本没有怀疑我们的身份。而且他也很健谈,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把他知道的一些有关兰彩妍当年的情况告诉给了我们。
    他说,兰彩妍当年的确和别的孩子很不一样,身上有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叫人看了就印象深刻。她不爱说话,虽然失忆了,但是一些基本的数学题语文题她全都会做,比同龄人要出众得多,显然她在失忆前曾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我们那个偏僻的地方,一般是不会有人来领养孩子的!”老人回忆着说,“兰桂丽的养父其实是我们那里的办事处书记。有一天他到我们这里来慰问,结果一眼就搭上了这个气质出众的兰桂丽。此后也是对她格外关注,由于他们两口子始终没有孩子,俩人这才一合计,把兰桂丽领养走了!”
    我们又问他,以前听没听说过,兰桂丽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嘛!”老人又想了好半天,说,“我也只是听人说过,这孩子的来历有点特别,挺叫人想不通的。好像……是听当时的老院长说的,他说这孩子被一辆牛车送到了福利院门口,赶车的人把孩子放下就走了。”
    “老院长当时在场,他本想问清楚是怎么个情况,可是那赶车人却什么都没说,撂下人就匆匆走了!”老人紧皱着眉头,又寻思着补充了一句,“这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也是听老院长有一次喝完酒跟我们说起的……”
    我们没想到会问出了这么一个关键的细节来,连忙追问下文。
    “咳!这么多年了,说也无妨!”老人坦然说道,“那一天是个大清早,门口只有老院长一个人。若不是他听到了动静,恐怕最后连谁把孩子撂在门口的都不知道了!”
    “老院长匆匆赶出来,见到眼前的情况后,急忙向那个赶车人追问。可是,那个赶车人却是一脸的紧张,连额头都是黑黑的。最奇怪的是,他放下兰桂丽,却连正眼都不敢看那孩子一眼。”
    “当时老院长起得有点儿猛,年纪又大,有心拦住那个赶车人,可那人却走得很急,根本拦不住。”
    “人走了以后,起初老院长还以为这孩子是不是被那个赶车人给绑架了什么的,可后来经过仔细的回忆,老院长却觉得此事大为蹊跷。”
    “他对我们说,他总觉得,从那个赶车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一副很害怕,很恐惧的样子。而那种恐惧并不是心虚造成的,看上去,更像……更像是——见了鬼一样!”
    老人的话,顿时叫在场的几个人目瞪口呆。
    怎么说着说着,又冒出了这么邪乎的一段话来?怎么又见了鬼了呢?那……谁是鬼?兰桂丽吗?
    “后边那几年里,老院长一直非常后悔,如果他早知道兰桂丽失忆了的话,那他当初怎么着也应该把那赶车人给拦下来才对,对孩子也算有个交待。这样来得不明不白的,孩子心里自然很不好受。”
    听到这里,我和唐龙还有小宝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番,继而又问这位老人,那兰桂丽被送来的时候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还有那个赶车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个……老院长没说过,不知道啊!”老人闻言也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这脑袋早就不好使了,也可能他跟我说过,可我想不起来了!”
    我们赶紧又问,那您知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知情人,会知道得更多一些?
    老人皱着眉费力地回忆了半晌,说:“这件事,最清楚的就要属老院长了,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可是,老院长都死了20多年了!别说他,当年在福利院工作过的人里头,可能就剩下我这一个骚老头子了吧?”
    “要不,你们找找老院长的家属,看看他们知道什么不?不过,我可不知道老院长的家属都在哪儿,我甚至连他名字忘了呢都!”
    询问到这里,自然叫我们几个非常失望。我们问了半天,等于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和兰彩妍8岁之前有关的东西。
    我们又和老人寒暄了几句,正要走,老人却一拍脑门,灵光乍现一般兴奋地告诉我们说:“对了!我又想起件事来!我记得,老院长说,他由于内疚,曾经出去费力地扫听过。他说……他说……那个赶车人的车上堆着许多死鱼,那些鱼的鱼鳞都是黄色的,根本就不是黄河里的鱼!他还按照这个线索去查过,后来……后来……”
    我们没想到这老人家还有存货,登时瞪大眼睛,翘首以盼。
    33、陇山
    “快说,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车厢里,兰彩妍焦急地催促道。那时候,我们已经从那位老人家出来,正在向兰彩妍汇报着情况。
    “后来……后来……”小宝丧气地回答,“他说那老院长什么也没找到,说那个年代打渔卖鱼的满大街都是,找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怎么,他不是说,那种鱼黄河里没有吗?”兰彩妍急急地询问,“黄河里没有,那哪里有?”
    “这个……”小宝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不是!”兰彩妍瞪着眼说,“你们在里面谈了那么半天,就谈了这么点儿卖鱼的事吗?他还知道些什么?”
    “都在这儿了!您慢慢听,慢慢听!”小宝见兰彩妍有些愠怒,赶紧将刚才和老人谈话的录音放给了她听。
    兰彩妍这才安静下来,仔细地聆听。过程中,她的表现也跟我们刚才一样,先是兴奋,继而疑惑,最后失望。
    “这个人……”兰彩妍皱着眉头,自言道,“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哎呀,我对那时的记忆,怎么会变得那样模糊,就是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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