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的路曼有多闲,已经到了在自家院子里栽花种草的地步。
    杨辛那边还在试镜招募,周雪羽带着时宜楠忙着招商,唯独她公司也不去,就待在家里理理满院子的花。
    阚斉渊身体好了以后,近乎破罐破摔的程度,在几次叁番的讨好下,路曼趁夜钻了次他的被窝,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公司一些重要会议他不得不去的情况下,抽出了大片时间给她研究菜谱,炖的汤都快给别墅泳池蓄满了水。
    他做饭有天赋,其实也没有多好吃,和那些得奖或是出名的饭店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但路曼就是好那一口,有种家的味道。
    她不曾得过的味道。
    她也知道,越是平静的生活下,暗流依旧还是在蓄势待发,喷发的那日,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柯洛柯京买了手机,第一时间和她联系,每日汇报自己的进程,不久前刚考出了驾照。
    她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家里叁个男人都在外面上班,她一个挂名的公司老总却躲在庭院里看云卷云舒,手机里未吃到手的雏鸟不停发着含羞带怯的照片隐晦的勾引。
    很突然的,想到了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囚场,浑身破烂黑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挂在瘦出肋骨的身体上。
    漆黑的眼珠外是大片弥漫的白色,谨小慎微的眼神透露着警惕和戒备。
    以及她年少时未曾察觉的凶狠。
    她对他很凶,骂的都是道上的脏话。
    从小就呆在那种地方,最能学习和模仿的时候,学会了很多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的东西。
    她知道人体哪里最脆弱,也知道刀从哪个地方扎进去血流的最少。
    她见过,却从没想过会实验。
    血从指缝流出来的那刻,血水覆盖的是一具温热的身体,她被高大的身躯抱着,他身上有和齐蕴藉一样暖绒的热气。
    可很快变了,光线变暗了,视线落入无穷无尽的黑夜中,女人嘶哑的喊叫夹杂在板凳翘起的撞击里。
    很吵,她想用锋利的刀刃刺进那些男人的后背,割掉他们赖以自豪的性器。
    可她无能为力。
    刀刃扎入胸口的那一刻,她在发抖,在害怕。
    如果……
    如果那个雪夜,她就死掉了,该有多好?
    “想什么呢?”齐蕴藉的声音像一束天光打破此刻的黑暗,弥漫的花香夹杂在空气分子里。
    她微微睁眼,就看到眼前手捧鲜花的男人。
    “戴安娜。”她呢喃了一句。
    花语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是与你相爱。
    相爱吗?
    路曼眯着眼去看他的眼睛,触及的仍是刺眼阳光带出来的大片血红。
    “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齐蕴藉将花束摆在亭中石桌上,再踱布至她身侧,轻松地将她从躺椅上抱起。
    “你不是发消息说晚上要去参加酒会?我怕你今晚不回家,就提前点下班回来见你。”
    “唔。”她拦着他的脖子撒娇,言语里还有几分困倦,“雪羽说晚上杨导组织了酒会,几个投资商也来,他那个新本子快要开拍了,我去凑凑热闹。”
    “要不要我陪你?”他试探性问了句,想也知道她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路曼摇头拒绝,且不说里头有个吃过的鲜肉,万一她醉意大发扯着蒙嘉瑞来个大闹会场,不妥妥的现场戴绿帽。
    齐蕴藉又怎会不知她公司里有其他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疙瘩的。
    嫩白如雪的肌肤上还有点浅浅的伤痕,涂了药膏淡了许多。
    天气都开始发凉了,蒋莱和祁焱却都像没了动静一样销声匿迹。
    路曼换了身得体的晚礼裙,贴身的布料为白色打底,最外层勾着无数的水晶,灯光打在上面,她就如同水里出现的妖神,神态中都带着不可侵犯的圣意。
    按理说这身装扮已然可以,但她还是套上了单薄的风衣遮掩。
    他问时,她只道夜里天凉。
    但齐蕴藉心里清楚,她这是去酒会前还有约会。
    他猜的不假,湛霄哲已经在祁焱那工作了一段时间,她说出去的话却迟迟没有兑现。
    所幸趁这次出门,一并办了。
    齐蕴藉看着她驱车驶出车库,再回头时,桌上的戴安娜安安静静插在花瓶里,午后的阳光斜打在透明玻璃处,再在桃木桌面上印出一片波澜的光斑。
    困于桌面的花,和困于家中的人一样。
    有过一时的喜爱,却仍旧会在凋落之时弃之如履。
    湛霄哲早早到了,坐在靠窗的圆桌前喝着咖啡,他好像喜甜,棕色的沫子沾染了上嘴唇一条线。
    二人从未见过,从路曼高中开始,一直只有简单的通讯,枯燥的聊天内容也都围绕着串串数字和代码。
    他不知道她的样貌,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路曼同理,对于一个并不会介入生活的人,她没有兴趣过多了解。
    见面只是约定。
    “喝点什么?”湛霄哲舔着上唇的泡沫,手上拿着菜单,眼里却在上下打量。
    他不是刻板印象里程序员的呆板模样,反而生的风情多种,很像游离于池塘的海王,尤其是勾着唇线的动作,更像是抛下鱼饵的前兆。
    “待会儿有应酬,不喝了。”路曼推开他递上来的菜单,单手解开胸前的纽扣,大方的将内里水晶贴身抹胸裙露了出来。
    湛霄哲承认确有眼前一亮,许是店内折射的阳光,也许是她寡淡的神情。
    她虽说不喝,他还是招呼服务员给她送上了杯柠檬水,路曼交迭着双腿轻抿了一口,直接步入正题。
    “研究的如何?可有进展?”
    湛霄哲哑然失笑,“合着我们的见面,非得围绕着那个男人?”
    路曼微眯起眼,戒备之意写了满脸,“我可没提任何人,你只说见面,也没说其他,不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代码?”
    他默然,随即撵起方糖丢入咖啡里,“我这人喜甜,喜挑战,喜征服。他那的技术难关可比我们之前参与的要困难的多,不是一天两天可以促成。但以我的能力,我觉得今年年底前还是有望研发成功的。”
    “只不过……”
    路曼没接茬,甚至连目光都没放在他身上。
    湛霄哲也不说话了,不停夹着方糖丢入马克杯中,一瓶方糖见底,一块块颗粒明显的糖块堆积在杯中来不及融化,直到咖啡汁即将满溢。
    她扯过他手里的夹子,捡起一块方糖扔进杯里。
    棕色液体顺理成章地从杯壁上滑落至杯碟,她丢下夹子,拎起手包与他道别,“糖吃多了,过犹不及。况且,我和你一样,喜欢征服。”
    湛霄哲一愣,望着离去的背影低声失笑。
    秋风吹拂着她的风衣,细长的小腿踩着细带银色高跟,美得像个该摆在水晶球里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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