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亭抒正在做今晚上要吃的点心,烤箱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霍逐坐在一边光看不动手,捏着一团面团在沾满面粉的案板上裹了裹。
    “你不是说芜茵会来吗,她怎么还没有来?”霍逐心想他今天这个跨年夜都没有出去潇洒,就是因为贺亭抒邀请了芜茵一起来她家跨年。
    贺亭抒戴着手套的手拿开了他放在案板上的爪子,不耐烦地将他的手往外推了推:“一边玩去。”
    “你说芜茵快和贺哥分手了,那我也有追求她的权利,再说我比陆哥也差不到哪儿去,”霍逐哼了一声,“你怎么就不看好我呢?”
    贺亭抒头也没抬:“你比起他们还是差了一点的,你没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霍逐皱眉。
    “贞洁。”
    “……”
    芜茵带了一大袋食材,她进门的时候刚好贺亭抒烤好了巧克力曲奇饼干。她打了一下霍逐要去拿饼干的手,将烤盘中的饼干都夹出来放到盘子里,抬头看向门边:“茵茵快来,尝尝我刚烤好的饼干。”
    霍逐殷勤地起身,忙走到她身边去提她手中的袋子。芜茵点点头向他道了一声谢,抬眼却见这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时间有些尴尬,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贺亭抒上前,一把拉过霍逐的衣领:“你再这么色迷迷的盯着人家看,今晚就别待在这儿了。”
    霍逐悻悻地收回目光,手上拿着烤盘,但余光仍往芜茵那里瞥。
    “亭抒,我先上楼换件衣服,今天下午在学校收拾卫生,这件外套有点脏了。”芜茵掸了掸袖口的灰尘。为了不迟到,她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还是想在约定的时间先到这里再说。
    贺亭抒把隔热手套摘下,挽着她的手臂向上走:“先穿我的吧,走。”
    贺亭抒房间里倒是多得是许多吊牌都没有拆的衣服,大多数吊牌上只有英文或者法文,芜茵也认不出哪件是什么品牌,尽可能挑了一件料子看起来没有那么昂贵的毛衣。贺亭抒之前就见芜茵喜欢穿毛衣,于是从衣架上揪下这件毛衣,顺手将吊牌剪了递给她。
    芜茵侧过身将外套和里面沾上灰尘的衬衣脱下来,长发遮在肩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贺亭抒本只是无心瞥了一眼,侧头时不禁怔住。
    芜茵的脖颈至锁骨都遍满了或轻或重的红色吻痕,略重的指印从内衣的侧方向上延伸,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更为明显,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施虐留下的痕迹。
    贺亭抒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向芜茵的脸颊。她正将毛衣套进头去,揽了揽快到腰间的长发,宽领口的毛衣有些遮不住左侧脖颈上的吻痕。
    “贺知延还算是个人?”她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声音一停。
    芜茵正拨过头发要遮住吻痕,闻言轻轻抿唇。她没说话,将脱下的衣服迭好放到自己的包里,半晌才开口。
    ”没事,亭抒。”
    “你说实话,贺知延没对你动手吧?”她语气忽而冷下来,“他要是混蛋到那种程度,我现在就去把七十万甩到他脸上。”
    芜茵见她误会,连忙摆手:“真的没有,亭抒。”
    在床下他对她从来没有任何粗暴的动作,只是在床上的时候力道有些重。她不吃劲儿,而且皮肤白才显得吻痕有些异样突出。
    贺亭抒听着她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是再疼也会忍下来,靠着衣柜叹了口气。
    “亭抒,今天我这个月的工资到了,加上这个月的一半和我之前攒下来的就能把你哥哥资助我上学的钱还给他了。”芜茵说到这里,声音反而上扬了一些,像是终于等到今天一样,语气间带上了一丝轻松。
    贺亭抒不解地皱眉:“资助的钱?他资助你上学的钱你干嘛还给他?”
    “奖学金我收下了,但是助学金我觉得有能力以后就要还给资助人。所以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攒钱了,工作以后收入比较多了,不过还是到今天才攒完。”
    “所以你到今天才答应接受我的钱,就是想连助学金一起还给他吗?”贺亭抒靠着她坐到床上。
    芜茵正从包里拿出自己做的花生酥,点了点头。
    之前她要借给芜茵钱将这七十万还上,芜茵一直都是拒绝的。直到今天她又提起这件事,芜茵才终于接受,她以为她突然想通,原来是芜茵一直在等这个月的工资,她想连之前的助学金一起还给贺知延。
    想来她应该是快忍受不了贺知延了——她这样好脾气、好性子的人都会受不了,不知道贺知延到底干了多少疯事。
    她还想说什么,房门就被敲响了。霍逐在外头敲了敲门,生怕她们听不到,特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亭抒,贺哥来了,你先和芜茵下去?”
    芜茵听到贺知延的名字,手指本能地颤了颤。贺亭抒按下她要起身的动作:“你在这儿就好,我去把他撵走。茵茵,别怕。”
    贺知延看起来像是从公司的晚宴过来,西装上还别着一枚帆船胸针。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正翻阅着那本食谱大全。听到贺亭抒下楼的声音,他交迭的双腿放平,抬眼看向她的脸:“亭抒,茵茵呢?”
    “今晚她在我这里住,不会跟你回去的,”贺亭抒咬了一块饼干,把他手中的书抽出来放到桌子上,“你自己回吧。”
    贺知延并未对她的回应感到意外,他起身扣好西装下摆的纽扣,低头看向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声音低了一些。
    “亭抒,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微微一笑,止住她要去拿饼干的手,“茵茵在哪儿?”
    贺亭抒抱臂倚在楼梯口,抬头看向他的脸。贺知延已经保持这幅衣冠楚楚的样子近二十年,从他七岁起就接受这个家庭最合适和最顶尖的教育,至少到那天为止,她还没有一次见到他失态。她平静地与他对视,抬手示意要下楼的霍逐先退上去。
    霍逐本来想下楼,莫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在她的手势下慢慢地退到了楼上。
    一楼客厅的音响中循环播放着《I  am  ok》,她在悠扬的口哨声中看着他的脸。
    “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芜茵也不明白,”她侧头点了一支烟,“说到底你只是把芜茵当作一个情人而已,既然是各取所需,她就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你现在却急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什么?”
    贺知延听着她的问话,语气未变:“这和你无关,亭抒。”
    “贺知延,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无理取闹吗?”她吐了一口烟气看他。
    “你如果不那么急眼,我或许会相信你的话,认为你还是只把她看作情人。”
    贺知延没有继续听她将话说完,从她身后的楼梯上了楼。他熟门熟路地走到第一间房间打开门,芜茵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去,从床前站了起来。贺知延将门反锁,好似是松了一口气,走到她身前才低头,抬手捧住她的脸颊。
    ”茵茵,不接我的电话,我会担心的。”
    “好在你没有突然想跑到哪里的想法,不然我找起来确实还要费一点功夫,”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茵茵,我们回家吧?”
    芜茵没有说话。
    她缓慢地张开自己的手心,里面是一张他有些熟悉的银行卡。当初贺知延将这张银行卡和另一张信用卡都交给了她,信用卡她从来没有用过,银行卡也该在这个时候归还了。
    “里面有我新转进去的两笔钱,一笔是当时我上大学时你资助我的学费,我按照资助标准将钱都转进去了,具体的金额你可以看胡经理那里的资助单确认一下。另一笔是我妈妈的手术费,这笔是七十万整。再就是还有一些营养费和护工费我还没有凑齐,”她声音停了停,“我下个月再还给你好吗?”
    贺知延的声音停在了喉咙里。
    他静默片刻,揽着她腰身的手微微一松,低眼看向她的眼睛:“茵茵,这是什么意思?”
    芜茵从他怀中起身,伸手轻轻推开了他揽在她腰间的手,与他目光相对。
    “学费和妈妈的手术我都很感谢你,但是这个钱该还还是要还的,所有的钱都在这张卡里了,”芜茵声音轻轻的,将银行卡放到他的身侧,“不够的我会再想办法。”
    贺知延瞥向那张银行卡,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庭院中开始放起了跨年的焰火,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大片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音乐声骤然变大,欢快的口哨声和悠扬的旋律从庭院的草坪上的音响中传进屋内。
    “我们就到这里吧,”芜茵轻轻舒了一口气,目光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谢谢这半年来你对我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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