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望向元世亨,翻白眼道:“元兄,这贼眉鼠目的家伙是谁?”
    “啊——?!”
    “大胆!”
    “放肆!”
    元世亨呆了,洞寒山身后的几名禹余天弟子已接二连三地厉声叱喝起来。
    洞寒山摆摆手示意同门安静,冷笑道:“我听觉渡大师说起你时赞不绝口,原以为出家人不打诳语,阁下必有过人之处。谁知百闻不如一见,竟是个卖弄口舌欺世盗名之辈。”
    楚天剑眉一扬,笑了。
    “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楚天悠悠道:“我不该说你是贼眉鼠目,因为那是在侮辱蟊贼和老鼠。”
    “楚兄——”元世亨一直以为楚天像自己一样不善于言辞。现在才知道,这家伙不过是不爱说话而已。一旦开骂,足以刻薄到让死人火冒三丈地从棺材里蹦出来。
    果然洞寒山的脸变得更长更冷了,嘿然道:“楚天,听说你功力尽废,我看未必是真,洞某今日愿意只用两成功力与你一战。你敢不敢接受?如果不敢,那只能说明《法楞经书》非偷即盗,绝非你凭真本事得到。如此居心叵测之徒,还是趁早滚出法门山庄,免得自讨没趣!”
    他早就想找楚天的麻烦了。因此借口寻找苏智渊的下落,迟迟没有回山复命。
    在洞寒山的想法中,自己和翼轻扬门当户对,堪称天作之合,任何人横刀夺爱都是难以容忍的。尤其,像楚天这样的人,出身魔门,还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他就不同了,从投入娘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名门天骄,正道俊彦。
    按照禹余天传承千年的规矩,掌门之位等若世袭。几乎在他十岁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洞上原百年之后肯定会将掌门宝座交给自己的小儿子。
    如果不是楚天一直待在房里养伤,而觉渡大师又始终形影不离地照料看护,洞寒山根本就不会忍到今天。今天,终于天赐良机让自己等到了。
    他已经想好,也不必取了楚天的性命,只要打到这小子当众求饶,就可以了。试想翼天翔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在人前丑态百出的人?
    假如楚天不识趣,还想和自己硬顶到底,那便干脆将他彻底打残,让这小子一辈子做个废人。反正凭自己禹余天少掌门的身份,谁也不会为了魔门一个无名小子跟自己过不去!
    “洞寒山,你不要欺人太甚!”殷红鹅看不下去了,她挺身而出为楚天抱不平,道:“你口口声声只施展出两成功力,那也差不多是真阶第四境的修为。楚兄弟刚刚重伤过,现在连剑都拿不稳,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又是什么?真有本事,你等他伤势痊愈功力恢复了,再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她的本意是维护朋友,但没想到却深深触动了楚天的痛处。要多久才能痊愈?难道自己真的是废人一个了吗?
    楚天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殷姑娘,不必跟这种人废话。不就是比剑吗,我接了!”
    元世亨急道:“楚兄弟,你不知道洞师兄他是——”
    楚天一笑,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欺软怕硬的绣花枕头!”
    他已经盘算清楚,自己的功力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大约恢复到了真阶第一境的水准,举剑迎敌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自己还能在对决时汲取苍云元辰剑中充盈的灵气,辅以沉鱼落雁身法,洞寒山想用两成功力打垮自己,却未必能轻易得逞。
    如果有人想打自己的脸,自己决不凑上去让他打,更不能退缩。他想痛快,自己就让他痛。
    这个世界,你当然可以退让,但并不意味挑衅者会放过你。
    “我是不是绣花枕头,你马上就会知道!”
    洞寒山反手拔出仙剑“天骄”横于胸前,“请!”
    身后的禹余天弟子纷纷向场外散开,为洞寒山压住阵脚,七嘴八舌地喝彩助威道:
    “洞师弟,不必手下留情,让这小子知道我们禹余天的厉害!”
    “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走路都走不稳,还敢跟人动手,这么狂的家伙就该吃教训!”
    “楚兄弟!”殷红鹅伸手拽拉楚天道:“你不要去!”
    楚天挣脱殷红鹅的纤手,迈步走出上云亭。
    他在洞寒山的对面气定神闲地站住脚,见对方身形伫立如山,剑势飘逸如云,动静结合刚柔并济,不禁又笑了。
    不愧是正道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啊,举手投足还真有一股能吓唬人的气势。
    即使自己没有受伤,两人狭路相逢也未必能胜之。但既然自己受了伤,胜不胜便在其次,重要的是自己不能举手投降。
    “嗡——”洞寒山的真气灌注仙剑,剑锋吞吐闪烁向前一摆虚指楚天眉心。
    一股冰寒犀利的剑气迫面而来,激得楚天全身刺痛,宛若掉进了一座冰窖。
    他沉住气缓缓拔出魔剑苍云元辰。元辰宝珠感受到主人的意念,铿然长啸散发出银白光晕,一股股灵气注入楚天的右臂,游走经脉运转丹田,登时天地烘炉产生了丝丝生气。
    “这样差不多可以发挥到我巅峰时的一成半功力。”楚天心里默默思忖,“可惜无法催动日照神拳和元辰五印,只能依靠菩提明月守护灵台,和这混蛋强大的战意抗衡。”
    他执剑在手,嘴边懒洋洋的笑隐没在唇角,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双目沉静有神凝注天骄剑锋,身躯渊停岳峙与剑气合一,所有的落拓憔悴不翼而飞,就如同一头闻着血腥的荒原苍狼,面色冷静到了冰点,再无任何的外物可以撼动。
    “嗯?”洞寒山微微一怔,颔首道:“很好,我就知道,你所谓的功力尽废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这样打起来才够劲,也不会有人说洞某胜之不武!”
    他左手一掐剑诀,也不做过多蓄势,直接一剑刺向楚天咽喉道:“看好了,这一剑叫似水流年!”
    楚天的双目眼力大幅退步,根本无法追逐上洞寒山剑招的变化。幸亏他仍能驾驭菩提明月印,灵台之上清晰映射出天骄仙剑的运行轨迹。
    但看这一剑快似流星,竟在剑锋微颤之间蕴含着至少六式后招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楚天根本就不打算招架,苍云元辰剑以攻对攻一招“纵横四海”直刺洞寒山的胸口。
    洞寒山仿似早有预料,沉腕压剑“叮”地叩击在苍云元辰剑上。
    楚天的右臂发胀,苍云元辰剑不由自主向下垂落,胸口窒息眼前发黑,蹬蹬退了三步。
    洞寒山晃身欺近,天骄仙剑顺势横切进来:“再来,横空出世!”
    楚天身体仰倒,如一张剪纸般向地面飘落,一边急速催动丹田魔气疏通右臂经脉,一边拼命攫取苍云元辰灵气平复气血。
    洞寒山再踏上半步,冷喝道:“顶天立地!”手腕翻动,天骄仙剑中途逆转由削变戮,森寒的剑锋如嗜血灵蛇长嘶,抖动着烁烁精芒扎向楚天胸口。
    从“似水流年”到“顶天立地”,他三招连发一气呵成,剑式转换之间恰似行云流水无迹可寻,根本不给楚天任何喘息机会。
    “铿!”千钧一发之际楚天临危不乱,苍云元辰横架天骄。嗡嗡颤动的剑锋在距离他胸膛不到三寸的地方戛然止步。
    洞寒山运劲力压苍云元辰,冷冷一笑道:“小子,只要承认《法楞经书》是偷来的,我便饶过你,如何?”
    楚天仰面倒地,苍云元辰奋力格挡从天骄仙剑上涌来的磅礴气劲,一口口温热的血气不断冲击喉咙,浑身剧痛彻骨大有内伤复发的迹象。
    见洞寒山冷冷笑着志得意满的样子,楚天咬紧牙关冲着洞寒山两眼一翻道:“孙子!”
    第八十三章 老祖宗(上)
    洞寒山当然不是孙子,他更不想当任何人的孙子。
    洞寒山命中注定是禹余天未来的掌门,不必说同门师兄弟,就连五大派的宿老见到自己,也是赞誉有加客客气气。
    洞寒山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成的。
    洞寒山想整治的人,从来没有敢反抗的。
    楚天的一声“孙子”,把他心里最后的一点顾忌与迟疑赶跑,洞寒山冷冷一哼道:“别怪我,你自找的!”天骄仙剑力压苍云元辰,依旧是两成的功力,却似长江大河源源不绝,剑锋一点一点逼近楚天胸口。
    殷红鹅见楚天岌岌可危,怒叱道:“洞寒山,你太过分了!”
    她这边身形刚动,几个禹余天弟子一晃身便堵住去路道:“殷师妹,洞师兄和那姓楚的小子正在过招,你最好不要随便插手坏了规矩!”
    元世亨手心里暗扣一支莽古梭,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两人。
    这时候楚天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的失去,从苍云元辰剑中汲取的灵气完全无法抵御天骄仙剑的重压。
    他敏锐地察觉到洞寒山眸中闪烁的杀机,看来之前全世鼎说的为了翼轻扬,自己正被无数人羡慕嫉妒恨的事一点不夸张。
    果真,那帮禹余天的弟子开始鼓噪起来。
    “小子投降吧,就这点斤两也敢跟洞师兄斗,真是不自量力!”
    “姓楚的,你不是嘴硬么,怎么不骂了?翼轻扬也是你能娶的,简直白日做梦!”
    楚天对此充耳不闻。就那几个养尊处优出身高贵的名门弟子几声嬉笑怒骂,楚天根本不屑一听。就好比蚊蝇嗡嗡,徒惹人厌而已。
    可曾经,自己站上真阶第九层的巅峰境界,敢和不老参仙、朱雀真人、苏智渊这样的正魔两道一流人物分庭抗礼。如今,难道要任由几个禹余天的庸碌之辈侮辱埋汰?
    “楚天,千万挺住!”那边殷红鹅已经拔剑与禹余天的弟子交手,却无法突破他们的阻截。
    “小子,求饶吧,还来得及!”天骄仙剑距离楚天的胸膛越来越近,洞寒山满意地眯缝起眼睛期待着欣赏到楚天惊慌失措,绝望哭叫的场景。
    然而他失望了。
    楚天的唇角汩汩溢血,面色潮红呼吸粗重,苍云元辰已经竭尽了最后的力量却依然无法阻挡天骄剑的迫近,他的眼睛中虽然带着几分懊恼但显然没有害怕。
    当剑气切割开胸口肌肤传来火辣的刺痛,楚天突然爆发出一记悠长的怒吼,他提气、运剑,苍云元辰剑化作一道闪电惊雷绝地反击!
    “哧——”与此同时,元世亨亦打出了莽古梭,一溜电光直袭洞寒山面门。
    洞寒山的脸上泛起难以置信之色。就在前一秒他还占尽优势胜券在握,电光石火间竟是天翻地覆急转直下。
    “铿!”天骄仙剑翩若惊鸿向上弹起,他急忙抽身后退,左袖卷飞莽古梭。
    “嗤!”苍云元辰剑如潜龙出渊光芒万丈,将积郁的愤怒尽情发泄出来,剑势如虹长驱直入,劈开洞寒山胸前衣襟。
    洞寒山低哼一声,身形骤然加速挣脱苍云元辰的剑势笼罩,就看见胸襟上有一抹鲜血缓缓映出。
    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明所以地望向楚天与洞寒山。
    洞寒山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握天骄仙剑死死瞪视楚天,怒极而笑道:“好啊,你假装功力尽废骗得所有人的怜悯,如今终于图穷匕见现出原形!”
    不料上云亭外传来觉渡大师的话音道:“阿弥陀佛,洞师侄恐怕误会了。楚小施主确实真元耗尽,如今的功力尚且不如一名筑基境的弟子。”
    这老和尚也不知何时成了楚天的贴身保镖,竟暗中一路相随,将双方的争执全都看在了眼里。
    楚天缓缓起身,刚才他不甘受辱,便要强运丹田残余的梵度魔气炸裂天地洪炉与洞寒山玉石俱焚!
    命悬一线之际,从苍云元辰剑中遽然传递来一股雄浑柔和的力量,犹如秋水连天浩荡无涯,瞬间注入楚天的体内!
    这是什么力量,如此强大,却迥异于苍云元辰灵气?!
    楚天无暇思索,下意识地发动绝地反击,一剑逼退洞寒山。
    但那股神秘力量爆发之后便再无后续,无论楚天如何设法汲取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的脑海里灵光乍现,记起那束从《法楞经书》中逃逸而出,融入元辰虚境中的奇异精光。一缕灵觉徐徐渡入元辰宝珠,寻找其中谜底。
    忽然虚空中涌现出一团炫目光云,从云团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破口大骂道:“王八蛋,让老子整整在《法楞经书》里睡了六百年。寒料峭,我跟你没完!”
    话音未落光云中显现出一道青色光影,却是个邋里邋遢披头散发的丑老头。
    他感应到楚天的灵觉,亦是一怔道:“咦,你是哪家的小娃儿,乳臭未干到处乱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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