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不公平!”萧凝裳花容失色,一扫妆台上满目珠翠,“本宫千辛万苦才走到陛下身边,为了他我奉上遗诏,委身庆王,窃取兵符,三番四次险些丢了性命,却这一切一切却换不回他匆匆一瞥!”
    “我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在他心里连她半分影子都比不上!哈哈哈,她早就死了,挫骨扬灰……我萧凝裳到底哪里不如她?”
    她看不明白,她从来都看不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活人可以与活人争,争的头破血流,但她最束手无策的就是跟一个死人争,那是遍植在心间,根深蒂固的曼珠沙华,是提不得说不得碰不得的禁忌。
    更何况,她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一把大火,尸骨无存。
    贴身伺候的纨素急忙去扶她,她头脑向来清醒,看得比谁都远:“娘娘如今陛下圣旨已下,空置六宫,恐怕不日后宫摆设的这些婕妤美人,就都要赶出宸宫出家为尼,您要想想后路呀!”
    她哭得脂粉泥泞,突然转过头来,面容狰狞略显憔悴:“陛下他不会这么狠心的!他说予我荣华,君无戏言啊!”
    萧凝裳至今仍不死心,她可是盛宠一时,风头无两的贵妃娘娘~
    纨素却看得通透:“说句大不敬的话,自古帝王薄幸,咱们这位陛下是没有心的……”
    谢宵生来狠心冷情,他是踩着尸骨累累登临帝位,未央殿烧死的那位,是与他青梅竹马,自幼结发的元后,他都能痛下下手!
    “是啊,我早该知道他无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让那个贱人怀上孽种!言侯那边可还有言官在朝?”
    纨素回道:“陛下向来肃清朝纲,忌讳前朝后宫牵连,如今朝中能用的人不多了,御史台那边倒是还有两位~”
    “执我手书去回了言侯,他看后自然明白本宫的意思。”
    ***
    千帆过尽之后,全天下要论谁最了解谢宵,她认第一,无人敢领其二。她知道谢宵为帝之后,最重体统,有损皇室盛誉的事情,他向来甩手干净,落刀不沾衣,杀人不见血,向来一贯是他的风格。
    此次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容酒肆坊间流传宸宫艳闻,端的一派江山美人,情深不寿,哪是为了她和腹中骨肉,不过取其名成他实。
    他不喜谢崇那般的权衡之术,最厌世家权臣掣肘,他先借西南动乱削藩夺权,今有故技重施借着引凤台和立后一事整肃朝纲,为帝位扫除悬于头上的最后一丝阴霾。
    这才是他谢宵啊~
    她早已不再是当年因他一句情话,就羞红了脸的成星河,最重要的是她早就不信他。
    成碧暂居献贤殿养胎,温泽日日叩门,她日日不见,终于他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才换来她的一面。
    殿外被谢宵移植来的莲荷,枯了整整半塘,阮显原想让花容司再为她送来些秋菊添色,成碧却独爱那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硬是不让宫人料理,倒显得光秃秃的献贤殿秋意正浓。
    温泽见到成碧时,她一改往日青碧,穿了一身赤金色满绣凤尾蝶的碧霞罗,曳地的罗翠软纱,鬓角只用了白玉华胜束发,却见俊目流沔,尽态极妍,婀娜雍容,即便现如今未行封后大礼,未祭宗庙社稷,谕旨已印发四海,纵使群臣非议,她已重是他的妻,是宸宫,是大渝最至尊的女人。
    成碧眸若一泓清水,手里捧着一卷佛经,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她有孕不过月余,娇娆的身躯下却见微微隆起,颇有规模的小腹,实在让人惊愕。
    她察觉到他异样的眸光,下意识敛了裙摆遮掩,她腹中孩子生长速度惊人,她这几天常用身子乏力搪塞圣女艳秾,谁也不知她身上异样,但眼下相瞒却是瞒不住了。
    “怎会如此?”他急忙上前为她诊脉,明明之前她喝着龙血,只差找到族中那不慎丢失的昆仑暖玉,她便还阳有望,眼下她容色虽好,但内外却一块虚空。
    眼下她虽能摸到脉搏,但气若游丝,脉象虚无,若不仔细甚至都把不出来,她却言笑晏晏让他坐下。
    甚少见他这般疾言厉色:“为何不早早告知我?你腹中的孩儿正在吸收你的精气,侵蚀你的骨血……”
    她也略同岐黄之术,自然明白她这数日的变化,如此下去她和腹中孩子只能一死一生,若不是靠着谢宵每日送来的那碗龙血苦苦支撑,咬牙切齿,如今早已一尸两命。
    她想,她可能熬不到孩子出世……
    “阿韧我瞒着旁人,唯有你是与我一母同胞,血肉相连,求你帮我保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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