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悉真相而无憾逝去,总好过无知的苟且偷生。」
    丹努许凛然无畏的答覆,令芑姬復而大笑,她愉悦道,「丹努许,有骨气。」
    「不错,黄国最大的进口项目便是奴隶,这是事实,而另一个事实就是黄国境内没有任何一名奴隶,所有人都是合法公民。」
    丹努许顿时恍然大悟,「改变国籍。」
    「没有错。」芑姬接着解释,黄国强大起来也不过这几年的事,为了应付频频爆发的战事,他们必须从最根本的问题着手经营,「黄国的教育制度非常完善,国民只要年满十三岁即成年,无论男女皆可参军,军人与农家都不必缴税,我国有五成国民均投身军队,三成农民。」
    「丹努许,你认为打仗的成败关键是什么?」芑姬问道,「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想到。」
    丹努许不禁陷入了沉思,「时机、环境、士兵素质、战术……都不对,啊!」
    「粮食。」丹努许的答案令芑姬满意的笑了。
    「没有错,战争的关键是人,而要维持人每日所需的最基础的东西是什么,是食物啊。打败仗又如何,只要还活着就能重新旗鼓继续打。
    而打仗最怕碰到的就是持久战,因为军餉是最不经耗的,尤其是处在天公不作美、粮食资源极度匱乏的的八阳之下,人们尤其不耐战事。」
    「然而,黄国一旦掌握了作物资源,便再无所惧。」芑姬骄傲的笑着,「为实践我的计画,我不惜顶撞王父,动用王女权力将国库三分之一的财產连同自己的嫁妆都拨了出来,用这笔钱进口第一批的西域奴隶。
    我本来也有想过将奴隶用在战争上,但认真想了想,不对,黄国与他国的战事与这些西域人无干,因此我将全部的兵力投入军事训练,而奴隶则被保护起来从事农务。
    奴隶们只要能给他们吃饱饭,他们便会心怀感激,毕竟现在的世道要想填饱肚子比登天还难,后来我看得出来他们是甘心为黄国卖命,索性废除了奴隶制度,让他们入籍黄国,他们不仅能成为正式公民,也能在此安身成家。」
    「黄国人打仗靠的是西域人种的米。」丹努许反覆咀嚼着芑姬的话。
    「所以,黄国从不畏多一张吃饭的嘴,就怕你当个不事生產的米虫。」芑姬谈笑风生道。
    丹努许戏謔的玩笑道,「为了不当米虫,那请芑姬殿下赋予我一项工作吧。」
    「会的,我会找到一项非你不可的工作。」芑姬盯着丹努许的眼神颇耐人寻味,令丹努许不寒而慄。
    芑姬继续道,「进口奴隶是我提的主意,废奴隶制是我提的,导水工程是我提的,兵农分离是我提的,军国主义也是我提的。
    或许就像你说的,丹努许,我已深陷战争狂热而无法自拔,但不置可否,这样蓬勃的野心,却促使了我变得强悍,并更进一步茁壮了我的国家,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捨弃它啊。」
    「但你却自认不够强大,玄国令你忌惮,玄国为何令你望之怯步?」丹努许问道。
    「东域一直以来其实都是部落自治,黄是从两个部落联姻而生的王国,后来这样的作法引得南方其他部落的人争相模仿,各自划地为国,自立为王。
    但北方国情不同,他们始终採取着各个部落的自治权,而在黄崛起后,才意识到危机,为抗衡不断壮大的黄,数百个分散的部落协议成为联邦制王国,因土质为黑故自称“玄”,玄国各个部落必须谨守分寸,有三不原则。
    不得任意兴战、不得任意侵略、不得任意跨界。
    但就是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国家,却意外的团结,唉……不是我要唱衰自己,但黄与玄若是全面开战,恐怕黄还是略逊一筹啊。」芑姬困恼的捏着眉头。
    「这样一个由百个小领袖联合起来的联盟国,又是谁独揽大权、决断要事呢?」
    芑姬又重重的叹息了一次,「那群北蛮人,当然是还用着食古不化的方式来决定。谁拳头大,谁当家。」
    芑姬接着补充,「玄国每四年会举办一次体能大赛,比赛项目摔角、赛马、攀岩、骑射……等,零零总总共一百道关卡,从比赛中脱颖而出的胜者即任“王中之王”,任期四年。
    而参赛者更无年龄限制,只要是属于玄国联盟内的公民一律可以参赛。
    我最不耐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北蛮人,而现任玄王就传闻所言,已连任三次,虽未曾照面,但能够连三届赢得那样变态的比赛,没有个三头六臂肯定半不到。」芑姬说着还愁眉苦脸的吐舌头,以示反感。
    「北方玄国令你忌惮,那你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既然北方我动不了,我便以退为进。」芑姬灿烂一笑,然而这个笑容,丹努许却只觉得冷酷,他套起了外罩的刷毛外袍。
    「南方吗?」丹努许看着芑姬野心勃勃的笑靨,除了心寒没有其他感想。
    「起风了。」芑姬望向南方,同时也罩起了外袍,「东域最南的蓬莱半岛我早已收復,我现在的目标是内海上的宝石,俱利磨。」
    「攻略俱利磨,你贪图着什么?」丹努许面色哀伤的询问着。
    然而芑姬的答案却是出乎意料。芑姬语气平稳的说着,「俱利磨的确有我贪图的事物,但我不会佔据不属于我的事物,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自由还给他们,并与俱利磨和平结盟。」
    「自由?」丹努许面露困惑,忽然觉得自己太笨,有点赶不太上芑姬的逻辑。
    「俱利磨採取锁国制度,外人也都不甚清楚他们内部的国情,实际上俱利磨的上层非常压榨海奴,而我基于某个原因认识了一名海奴,我与牠结识也有十年了,牠在俱利磨饱受虐待,所以我欲为牠与牠们一族讨公道,才会举兵向俱利磨发难。」
    丹奴许有点呆愣,「等等等……你说“牠”,你的朋友是某种海洋动物?」
    丹努许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牠”该不会又是某个太阳化成的混合生物吧,但芑姬在称呼麒麟时是称呼“祂”啊,还是她根本没意识到对方是个“祂”。
    就在丹努许陷入纠结之际,芑姬也环抱着自己面目凝重的说道,「嗯…其实我也为怎么称呼那傢伙而纠结很久,说“他”或“她”都有点争议,但又不够称呼为“祂”,所以索性称呼“牠”了,对于我以“牠”称呼那傢伙,那傢伙也说可以接受。」
    「等等啊芑姬殿下,你越解释我越混乱,你到底在说哪个?」丹努许困扰的抱头哀号,「你这个朋友究竟是什么生物啊?」
    「就跟你说是海奴了啊,海奴,人身鱼尾的生物,因为海奴没有特定雌雄之别,所以不能用“他”或“她”称呼,懂了吗。」芑姬乾脆直白道。
    「海奴竟然是…半、半人鱼!?」丹努许大为错愕的惊呼着。
    「冷静点。」
    「我很冷静。」丹努许大吐一口浊气后,立即缓过情绪,毕竟半人马、半人鸟都见识过,嗯……半人鱼,非常好,海、陆、空,三种半人物种都匯齐了。
    「芑姬殿下对俱利磨内部的状况了解多少呢?」
    「我告诉你了你会帮我吗?」
    「容我斟酌一番,如若可以我更想亲自一会你这位海奴朋友。」丹努许决定慎重起见。
    芑姬看出了丹努许的踌躇,「我会和牠沟通看看,不过他相当警惕,不太愿意接触外人,所以他是否愿意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芑姬殿下,照你的说法,你攻略俱利磨已有段时日了,但眼下看来似是出师不利?」丹努许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芑姬默然半晌,「三个月前,我又向俱利磨发难,那一仗,败了,而麒麟更在战役中受了重伤,我不得不退回来。
    麒麟受了很重的伤,復原速度又异常缓慢,之前即便在打仗时有所损伤也能迅速在下一场战役前復原的,到底怎么回事呢?」芑姬抚摸着自己额上的靛色宝石。
    丹努许估计靛阳麒麟是凭藉着人们对战争的恨意做为力量来源的,但现在战事消停,祂自然得到的养分便缩减了。
    「芑姬殿下,我有一不情之请,恳请你务必让我会一会麒麟,麒麟阿卡尔大人。我向您保证,我与阿卡尔大人一定能聊得很愉快。」丹努许抱拳作揖,面目诚挚道。
    「你怎么知道麒麟的称讳,阿卡尔只和我说过。」芑姬不由一愣。
    「小人不才,恰恰有双善做预知梦的紫目,也曾蒙受太阳眷顾,故而精通太阳的语言。」丹努许笑了笑。
    「你果然非常有趣啊,丹努许。」芑姬兴致勃勃的笑着,「你先说来听听,你想和祂聊些什么?」
    「无非就是些间聊,聊是非、聊人生、聊聊战争与和平,或者聊聊关于黄国的未来。」丹努许一派轻松地唬扯着。
    「哈哈哈哈……」芑姬闻之大笑,颯爽豪快的答应了,「好,我允你,宴会过后我会请出阿卡尔,我很期待你们见面能擦出甚么火花。」
    「谢谢你,芑姬殿下,必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拭目以待,丹努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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