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他们一行人在那破庙窝了好半晌,等到风雨渐歇,司徒勒与湘君他们又带着吃食、衣裳等物归来,才勉强继续赶路;所幸经过那场暴雨过后,接下来的风雨明显减缓许多,他们才能赶在第三日清晨顺利抵达藺家。
    藺家的旧宅虽然不甚华美,占地倒还宽敞着,且待他们也十分热络客气;谷燁卿好生休息一会儿,起来时左绕右绕,却是不见聿珏。
    「姊姊与公主她们给爹爹上香去了。」藺湘云如是答道,解了他的疑惑。
    「等等……就她们两人?」谷燁卿回过头,司徒勒不知给他吵醒抑是如何,也跟着他走出厢房。「没带家丁什么的?」
    「嗯!公主随手牵了一匹马,先骑了上去,再把姊姊拉拔上,就这样出门去啦!好神气呢!」许是鲜少瞧见姑娘驾马的英姿,藺湘云深深的讚佩道。
    「这小妮子……」
    「怎么啦?」司徒勒皱眉上前,「瞧你咬牙切齿的……」
    「湘君的妹子说她们出门去了;趁咱们都睡死的时候。」谷燁卿无奈摊手。
    司徒勒反应却是大不同,「那又怎么了?这儿毕竟是湘君的地盘,殿下的武功在她指点之下已不可同日而语……喂!干啥你……」
    谷燁卿别过藺湘云,挤着他站到另外一侧去,「我岂止是担心她们的安危,还有别的事儿……」
    「什么?」
    他撇了撇嘴,「这事儿说来荒谬……不过在昨天于破庙前,聿珏瞪你那一眼之后,她们主僕间的情意昭然若揭……由不得你我睁眼说瞎话。」
    司徒勒微楞,先是想起了那一幕,又加诸谷燁卿这番话来,神色忽地变得有些复杂。「燁卿……我说你这话……当真?要是、要是殿下跟湘君真的……不!那你不是要……」
    「你慌什么!要迎娶聿珏的人又不是你?」早已经把皇后与他秘谈的事儿草草交代过的谷燁卿面如土色。
    「等等等!我是说……你真的要娶……」
    「娘娘私下都已与我爹娘说成这门亲事,焉能反悔?」谷燁卿反而收敛了神色,对着一脸同情的司徒勒道:「况且,除了我之外,你以为还有谁真能帮上聿珏?」他指得是聿珏与其他姊弟妹之间的势力消长。
    「不是吧……」司徒勒大骇,还以为他就要与聿珏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来。「我知道你跟二殿下感情好,可你真愿意替她们两个掩盖……」他猛地摇摇头,「不成!我做不到!」
    知道他会错了意,谷燁卿俊脸微红,用力赏了他一记拐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遵照娘娘的託付,好生保护着她!」
    司徒勒尷尬了抹了抹脸,「哎……我瞧二殿下天真烂漫,想必不会同长公主抢那位子去;只是夹在三皇子与亲姊姊之间,当真是难做人。」
    怕只怕到头来,聿珏是也身不由己……想归想,没真把话给说出口来,「那两个究竟去多久了……」谷燁卿喃喃自语,不自觉往门前探去,又等了一会儿,他那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骑着他的马儿归来了。
    聿珏将马匹停于大宅前庭,湘君下马之后伸手来扶聿珏;两人举止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对望着的眼神却教谷燁卿心底警铃大作!
    「聿、聿珏!」谷燁卿不顾正欲与她俩搭话的藺湘云,着急地迎了上去。
    才把韁绳交与藺家总管,见到是他出迎,聿珏抚着皮鞭,姿态轻松写意的道:「哟!歇息足啦?没知会就借了你的马,多谢了!」
    他环顾着二人,嚥了口唾沫。「你、你们两个……」
    聿珏睞了与妹妹搭话的湘君一眼,柔笑道:「与湘君一齐前去祭拜藺大人,顺道透透气;做啥?瞧你一脸担心。」她心情正好,轻拍着自个儿胸脯,「本宫身上的金丝软甲不离身,又有湘君保护,你别瞎操心!」
    那金丝软甲乃是皇后亲赐之宝,刀枪不入,质地却是细软轻盈,穿在身上近乎浑然不觉;拥有它的皇后竟肯将此珍物赠予聿珏,足见她对小女儿的重视。
    见聿珏俏脸上堆满笑容便知她好得出奇,谷燁卿咬牙,眼下有旁人在场,自是不好开口探问;聿珏把皮鞭递给他,望向司徒勒时难得开口关心,「司徒可养足精神否?一路上多亏你与谷燁卿替咱们驾车,给本宫挡却那风雨,咱们回头时经过市集瞧见有人抓了甲鱼来卖,给你特地买了一隻。」
    司徒勒见她晃了晃,始知她手上竟提了一尾用草绳捆起的鱉!「待会儿连那祛寒药材一起燉了,补补身子吧,回程还得依赖你哪!」她亲手把绑着鱉的草绳交到他手上,笑得很是欢快。
    暗自吃了闷亏的司徒勒面无表情,倒是听懂意思的谷燁卿很不给面子的回头偷笑,引来他的一记狠瞪。「外头起风了,咱们别杵在这儿;湘君!取烘炉来,给咱们煎个茶汤可好?」
    「好,湘君这就去准备。」
    饮过了茶,聿珏终于挺不住,于是堂而皇之地霸佔了湘君的床榻歇息,换谷燁卿与司徒勒领着亲卫们上街打点粮秣等物;姊弟俩对大姊离家数月,在宫里当差的经过皆是好奇地紧,湘君是也耐着性子与她们讲述那些个游歷,唯独略过那些九死一生的险状,不过光是那些寻常事儿,便能哄得两个小萝卜头惊呼连连。
    好容易才满足了弟妹们的好奇心,心疼女儿的藺夫人取了当初要给她作为嫁妆的两套新衣来,准备给她带回宫里去。
    「咱们寻常人家的东西到底比不上宫里用度,可也不算差了;你就带着,或许间暇时还能拿来穿上。」
    不好言明她在宫里皆着那翠绿官服,知道这是娘亲疼爱女儿的一番心意,湘君温顺的收下了。
    「都忘了问……吕家那头,事后您是如何与他们说去?」到底那是她无缘的夫家,提起时不免感到有些亏欠。
    「还能怎么说?」藺夫人摇了摇头,「你爹就这样撒手人寰,你为替他洗冤奔走他乡,这婚事自然就当作没发生过……算来吕家老爷还算通晓事理,虽然新居、聘礼等物都准备妥当,到底是富贵人家,也或者是看在你爹的份儿上,一句苛责都没。」
    湘君闻言松了一口气,忽地又想起一事。「娘,在我连同殿下归来之前……可有官差上门闻问?」
    「官差……哦!你不说咱还忘了哪,是有官差来过!」藺夫人恍然大悟般地拍拍她的手,「距你们到家还隔没几天哪!说是奉了公主的命令前来,问咱们家一些事儿,还送了银两;殿下也真是的,都差人送东西来了,这回随你一道还给咱们赏赐……等她醒了我得要再谢过她才好!」
    果然,聿琤当真是派人来问候过了。「唔!娘,殿下个性直爽豪迈,是也不拘这些繁文縟节……您东西收了便罢,让我谢过她就行了!」湘君立马挡下了藺夫人,不免庆幸聿珏正在房里歇息,才没露了馅儿。「娘都同那官差说些什么去了?」
    「问什么答什么呀!你也知道的,咱们家就这几口人,湘云要出嫁、相贞要考乡试……殿下莫不是真器重你,还说你立了大功,说不准很快就要升你的官!」
    忆及聿琤那信誓旦旦的诺言,湘君表面不动声色,仅是淡然一笑,「是呀,殿下是皇后与圣上的掌上明珠,很是受宠,湘君能在她身边当差,可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
    「是嘛、是嘛!」藺夫人见湘君在聿珏身边混得如鱼得水,忍不住骄傲起来;转个念头,很快平静了心情。「湘君啊。」她来握湘君的手,悠悠叹了一声。
    「娘亲何故叹气?」
    「不……」藺夫人微皱着眉,斟酌着说词道:「虽然你这回上京去,先是告成了御状,后又得公主殿下赏识,如今是发达啦;可我听说,那宫里的人呀,勾心斗角的,说不准有人见不得你红了,想方设法、用尽心计的要把你给拉下来……娘这不是在触你霉头,只是想说,你在那种地方,凡事小心为上……经过你爹这桩案子,娘不盼望你能当个什么大官啦,只要你平安便罢,明白么?」
    在湘君的印象里,藺夫人到底是要较藺文鈺更重钱财的,不经意听见这样的慈语,她顿时红了眼眶,「娘请放心!湘君会小心的,况且……除了殿下肯维护湘君之外,当初能顺利翻案,皇后娘娘亦是颇赏识着咱,您不也瞧见了?殿下不仅给了咱们赏赐,还特地伴湘君归乡呢!这么好的主子,打十个灯笼都找不到!您且宽心罢。」
    「说的也是……不过你这回出宫,身旁还跟了这样一位贵人,能待几天呀?」
    湘君不免敛起笑容,「两日……顶多三日罢?还不知道,不过您倒是说对了,殿下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确实不好久待。」更别说她还是瞒着皇后偷溜出来的。
    藺夫人心疼的道:「你下次回来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
    与聿珏好不容易确立了关係,湘君亦是清楚,不可能每次归乡都要聿珏作陪,只得勉强答道:「我答应您,会尽可能年年都回来一趟,好么?」
    藺夫人虽不捨,为了不使湘君难为,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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