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事后自望氏外派服侍的僕役那里听及弥雅彻底復癒的消息,由于心虚根本不敢再过来探病,虽然请了医师过去诊察,但是又被对方冷淡地退回来,说是身体不觉不适用不着看病。
    可弥雅忘记过去与人事都是事实。三个月前那场事故发生时,贝尔不在现场,只听说过程,赶到时对方满头满脸的血,也早就昏迷过去。
    对于他的痴心,身为撒肯的亲弟又是知情者,贝尔有时都觉得他太傻。
    那场暗杀针对的是罗桑家族未来的继承人,虽然在王城之中他们并非上流权贵之家,不过撒肯即将与公主结为夫妇,本身野心又不止步于此,为了阻断他们的晋升之路,从十年前开始明里暗地的刺杀已经多不胜数。撒肯不是弱者,应付生命危胁不在话下,可这个傻瓜见人遇险还脑子一热,想也不想衝上前要为人挡刀,如果真挡下那也算是功臣一件,往后撒肯就算不知情他的爱意,也该对他与旁人稍有不同。
    偏偏自己的兄长身手了得,根本无需人肉扑挡,嫌碍事把人推离才能劈开背后挥砍而来的暗器,等到自个儿解决了刺客回头,被大力推到一边的弥雅没能站稳,直接把后脑重重撞到墙边还开了瓢。
    等贝尔听完始末,都不免为他的运气生出感慨,没当成救命恩人也就罢了,把自己撞成昏迷算什么?
    所幸撒肯还顾念同邻之情,对方又是自己弟弟的童年玩伴,十几年的大哥也不是白叫,对外就声称受到弥雅协助才能脱险,但人被刺客所伤,罗桑家自会负起责任照顾他到醒来。
    不论实情如何,至少望氏与弥雅的顏面都保住了,也是因为这项「大功」,王室对贝尔.罗桑前来替他请的病假才未多受刁难。
    有关弥雅长达七年的苦恋,贝尔揹负这个秘密几乎也有同样时光,唯一的朋友就是弥雅和与自己相差十岁的哥哥撒肯,同龄的两人从小就非常祟拜如同英雄的这位大哥,结果哪知道自己的好友玩伴最后居然会歪曲心思对其暗生情愫,悖德的恋情绝不可能修成正果。
    毕竟当年上一代王朝的国王就是因此而死。同性之间只能有纯粹的友谊或其他纯洁的情谊,绝对不可以发展成恋爱之情。那是宗教的禁忌,同时为了吓阻再有类似的悲剧发生,被大肆扭曲为传染致死的恶疾。
    得知这位好友患上无望的情疾,贝尔与他一起苦恼许久,两个少年不敢找上家族或者家庭医师,曾听闻过治疗那类疾病的手段非常残忍,可以让一个成年男子或女子当场毙命。
    为了保全性命,同时也是保住家族残馀的名声,弥雅强忍不安与苦涩的暗恋从来不敢表现出来;贝尔并不觉得受到传染,他仍喜欢可爱的女性,又对好友生出强烈的使命感。小时候是弥雅勇敢保护被同儕欺凌的自己,也是他专注耐心地倾听自己备受家人忽略比较的苦水,他不能捨弃对方,而且要反过来回馈维护才对。
    于是他们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辛苦的成长,本以为一切会持续顺利,待到一纸长达十年之期的婚约被重新提起后,弥雅的苦恋看似也将迎来终结。
    十年之前,撒肯在末之战役时投出一把长矛制服意图叛逃的逆王,也是他亲手把一息尚在又恶毒地想要在临死前传播染病的国王斩下头颅。至于为何不是当时在叛军之中最高人气且备受拥戴的那位青年动的手,那些私密的详情属于极度机密,绝对不会向外人揭露。
    杀了前王的撒肯出自一个没落的小贵族世家,自然不可能顺势继任王位,对方又是完结战役的莫大功臣,为了补偿并封住其口,除了晋升贵族的位阶与其职位,同时他还得到一纸婚书。新任的国王直系上下得到不少好处,年幼的公主未来终身也成为交易的筹码。
    当年的公主年方五岁,已经注定有一个大上自己十五岁的丈夫。
    姑且不论上一王朝那些骯脏的秘辛,结局是弥雅与撒肯注定失之交臂,后者如今已经贵为駙马,虽得到另一块丰腴富饶的领地,但又委任自己信任的亲戚代为统管,自己与妻子在老家的庄园领地中完成婚事,之后就立刻回到王城之中。他本是中阶的武将,其妻尊贵的娘家也不能容许女婿地位卑贱,上提到最高职位且还又掌管军营,日后的成绩叫人期待。
    而弥雅却是出自落没的古老望族,又是个男性,先前贝尔还担心他醒来后会在绝望之中崩溃,完全没思考过另种可能,长久昏迷的男人身躯里受到情殤而崩塌的灵魂已逝,竟窜入另一股更加邪恶的思绪。
    即便贝尔一再地呼唤弥雅的名字,原来认定的那人也不会再予以熟悉回应,披着故友的皮壳、笑出不同的阴暗邪气,任凭他擅自作出合理解释,对方也只会曖时地含笑默认。
    其真实的姓氏与名,再也不可能被人亲口提起,凯拉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早就没有挣扎的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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