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烛被阮鱼打蒙了,从小到大没人这样打他。
    程素因没打过他,许清秋没打过他,而老爷子对他也只是家法伺候。
    他第一次挨巴掌,第一次在床上挨巴掌。
    阮鱼慢慢俯下身,借着屋外的些许光亮打量着阮明烛。说实在的,她有点后怕,但只有一点点。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阮明烛的脸颊,动作极为轻佻。
    阮明烛回过神来,刚要怒斥她从哪里学得这些,就被一根手指堵住了。
    “取悦我,或者就此离开。你选吧,阮明烛。”
    她没有叫阮叔叔,也没有喊他爸爸,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阮鱼不怕他斥责她,因为他真的太过温柔、太过软弱。
    在某种意义上,阮明烛是狐假虎威里的狐狸,是雨林中模仿有毒斑蝶的凤蝶。
    有所区别的是,他没有特意借势,而是天生如此,他天生便有老虎靠山,天生就长得与斑蝶相似,或者说,他是自然界中的变异,一只无毒的斑蝶。
    阮明烛的确想斥责她,斥责她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大人说话,怎么能直呼长辈的名字,可他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看向上方的阮鱼。
    又有人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
    父亲曾经让他选要不要这个孩子;程素因逼问过他,选她还是选这个家;许清秋曾若无其事谈起,他是否能像当初一样再救她一次……
    他是怎么选的呢?
    他说,为什么不要,那是我和素因的结晶;他劝,我知道你委屈,等过这阵子我们就搬出去;他回,回以沉默……
    无论什么选项,他总是毫不意外的会选择最糟糕的那项,装傻充愣,总是逃避,就连当时的离家也是在逃避。
    所以,现在他该怎么选呢?和之前一样,不闻不问和稀泥,不听不答照往常。
    许久,阮明烛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阮鱼堵住,“时间早就到了哦,你只能选择前者,取悦我。”
    听到这话,阮明烛忽的笑了,他有种轻松的感觉。那长久以来浮在他头顶的冰面,似乎被人凿开了一个洞。
    “你再打我一巴掌吧,阮鱼。”
    阮鱼:……
    不理解,但尊重,她依言照做,甚至还附赠了一巴掌,因为对称。
    “还要吗?”
    阮明烛没说话,只是抬起头去寻那只刚刚打过他脸的手。他用嘴唇碰了碰垂下的指尖,而后一口含住。
    温热的口腔包裹住阮鱼的手指,她的指尖陷入舌的柔软。
    夜色朦胧,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身上传来的触感让她知道,他在舔她的手指、手面、手腕……
    阮鱼顺着他的力道仰躺在床上,此时位置互换,可阮明烛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像是一只大型犬类,又像是用口唇来接触世界的幼儿,湿意蔓延至锁骨,而又继续向下。
    就在阮明烛费力用唇舌解开那一颗颗纽扣时,阮鱼出声了,“所以,你就打算这样取悦我?以一种把我全身涂满口水的方式?”
    嗯,有点恶心。虽然他的低姿态,她还算满意。
    阮明烛闻言愣了一下,“那应该怎样呢?”
    “当然是……”阮鱼不假思索地开口,却又倏忽停住。
    当然是像一条公狗一样跪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当然是被滚烫的烛泪在身上烫出一条又一条的红痕;当然是在药物、言语的精神控制下丢弃为人的尊严,只会发出令人遐想的淫叫;当然是……
    太多太多的“取悦”方式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听过的,见过的,甚至体验过的,大大小小,残忍不一的,让她愤怒的,让她痛哭的,让她无能为力的。
    所以说,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有些人可以毫不顾忌、毫无底线地释放对人的恶意,对她们的恶意,而她却连稍微直白点的话也说不出。
    那些污言秽语像刀子一样被她吞了下去,可现在她无法把它们吐出来,那些刀子悬在她喉咙下方,将气管划得鲜血淋漓。
    这太不公平了!
    “怎么了,当然是什么?”阮鱼的停顿时间过长,让阮明烛忍不住出声询问。
    阮鱼眨了眨眼,呼吸比之前稍重,“把扣子解开。”
    阮明烛依言,低头便要继续。
    阮鱼推了推他的胸膛,“你的。”
    阮明烛愣了一下,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执行起来却有点莫名的困难。
    在这样的环境下,在那个选择后,在阮鱼的目光下,这一动作让他感到被自己亲手剖开的错觉。这比让他放下身段引得阮鱼情动,更让他难堪,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继续。”
    每件衣服落下后,换来的都是同样两个字“继续”,直至一丝不挂。
    等全部衣服尘埃落地后,阮鱼心里涌现出一点可惜,应该穿得再繁杂些,像剥洋葱那样,一层层刺得人眼疼。
    “阮明烛,你现在什么感觉呢?”
    这次,他没有在称呼上过度纠结,因为那莫名的羞耻感已经擒住他全部的心神。
    阮明烛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他不想让她察觉,他想自己无论何时依旧是个镇定可靠的人,  “想把衣服穿上。”
    “‘哈哈哈。’”阮鱼轻松的笑了出来,“恭喜你啊,恭喜你还是人。”
    同样她也感到庆幸,庆幸没有听到那句令人作呕的话,“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庆幸这数年来阮明烛没有戴上面具生活,也或许戴了半个面具。
    “我想睡觉。”说完,阮鱼便靠近床头,并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阮明烛上来。
    赤裸的躯体,温热而又紧实,阮鱼很满意这种状态。她完完整整,而他像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丝遮掩。
    至于行李,至于阮明烛此刻无底线的顺从,明天再说吧,她现在只想好好睡觉。
    但在阮明烛彻底躺下的瞬间,阮鱼还是把那两个字轻轻吐出,公狗。
    她说得极轻,动作造成的摩擦声将其轻易掩盖过去,致使阮明烛没有听到。
    不过,早晚有一天,他会听到的。
    阮明烛不明白阮鱼的意图,她说的睡觉好像只是单纯的睡觉。
    那带有别样色彩的“取悦”两字好似回归到本来的意思,让人快乐。
    他从一开始就误解了,他就说,她怎么可能学坏。
    阮明烛刻意忽略掉她曾经那段糟糕的经历,依旧期盼少女内心的纯洁。
    静谧在房间里蔓延,令人心静的美好让沉醉其中的人不忍打破。
    直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没打开,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阮鱼,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是阮程钰。
    阮鱼看向身边的阮明烛,“你说,要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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