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长长的“哦”了一声, 身子往后, 又坐直了。
    一时间帐下一片沉默。南河跟座泥塑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不知道是走神还是琢磨。
    郤至憋得想咳嗽, 但他这个年纪的人, 怎么能比十七八岁的太子还要坐不住?
    烛光下,年轻光润的额头与鼻梁露给一群半边身子入土的人看, 太子被割断的头发垂在耳边,整个人半睡半醒似的才缓缓应了声, 道:“那……原因呢?”
    郤至愣了一下。
    原因还不明白么!他们要更多的利益, 自然不能容忍师泷这个离群索居又骨头硬的相邦。
    但要在这时候说个场面上的理由……那还一时真的说不上来。
    师泷在外交上没有可以挑刺的地方,在境内虽然得罪人, 但一身滑头也让人抓不着把柄。
    中行崆竟急了眼:“太子这是非要让我们给个理由, 否则就护到底了是吧!”
    郤至内心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还没来得及对中行崆使眼色, 就看太子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缓声道:“君父临终前要我重用师泷。诸位连个理由都没有, 就想要我违背君父的遗愿么?若是他行为不端、品性不佳也就罢了,可在座诸位却又说不出来他有什么不能胜任的地方……再说, 我尚且年幼,不能一日无相邦, 他走了, 谁来担任相邦?诸位能给我推荐个名字?”
    下头的人都没说话。他们想踹走师泷, 必定是要在氏族之中寻一人做相邦, 这几大氏族隐隐以郤氏为首,郤氏在官场上位置最高的就是郤伯阕。
    如果师泷被赶走,继任相邦位置的必定是郤伯阕。
    但郤伯阕开始跪在那儿装死,对所有投过来的眼神都视而不见,满脸事不关己。他对官位可没有什么野心,成了相邦,就要跟师泷似的天天当保姆,四处奔走给人收拾烂摊子,他可懒得。
    更何况,他也钦佩师泷,并不希望师泷被驱逐。
    再说,这会儿说出个名字,就是送那人上前被怼,关键的问题还是先让师泷滚蛋。
    郤至只是道:“总有些恩怨,太子不能理解。既然来求我们襄助,总要个子付出些什么。我们与师泷有私怨,还望太子理解。”
    然而郤至很快就发现了,太子舒不知道是又直又傻的让人无法接招,还是说他太会接招了。
    太子竟然道:“国难当头,郤公还在乎这些私怨!君父都已不再,难道郤公都不能容忍师泷一两日!等国难之后,不若再把私怨说开,寡人愿为郤公主持公道!”
    郤至也被他这一番话噎的半死。
    太子说话也硬气起来,以寡人自称了。
    南河觉得她已经够给这几位台阶下了。明儿的场面先过去,等你们以后要怎么跟师泷折腾,她可以谁都不偏颇。但要是在这个时间点拿腔拿调,以此威胁,就是识不清楚局面了。
    但或许是氏族有些年没遇见这样的机遇了,竟然不肯撒手。
    中行崆:“我们要驱逐卿,也是为了晋国考量!乐莜也是戎狄、算作卿,最后呢,不是跟着白矢跑了么!任用卿是最不可信的,他们没有家族在境内,做事就不考虑后果,想走就走!”
    南河几乎要笑了:“一个乐莜就能代表所有的卿了?那晋国有被卿族瓜分的前事,当年的魏氏、赵氏都以为王,难道晋国就要不相信所有的卿族,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南河站起身,高声道:“今日说是我求诸位襄助,不若说是谋求共存罢了。就算诸位不要脸了,愿意向白矢那样的身份低头,认他一个无氏无姓的血脉为王,他就会信任诸位,就会任用诸位中的人为相邦了?!再说了,相邦这个位置,若是卿,做错了事情得罪了寡人与君父,诛杀连族,也砍不了几条人命;但诸位非想要自家的家督登上这位置,真要是做错了事,寡人诛杀族人,看诸位后悔不后悔!”
    郤至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太子。
    他与太子舒打过不少照面。这孩子从小一副温柔笑意,对别人的要求难以拒绝,何时见她像今日这样毫不退让,语气中有几分谁也不敢迎面的锋芒。
    原来淳任余在宫中养出一只皮毛漂亮的笑面虎啊。
    南河两手展袖,高声道:“时代变了,三公六卿已是国之根本,寡人敬重诸位氏族,就像是天下人敬重稷下学宫的学者。诸位都是真正的君子典范,经世之才。但君父刚去,寡人才以待之礼请诸位来共商国事,以示敬重,诸位却逼寡人驱逐君父嘱托的重臣,这是真的为大晋考量了?还是说诸位将寡人的敬重之心,当做了稚子无助的仰仗和依赖?单驱逐一个师泷哪里够,不如寡人将大晋军队再划分成五份,分给诸位的氏族一人一份罢了!”
    几句话掷地有声,外头是雷电停了,众人却觉得屋内才是乌云密布,雷闪交加!
    太子哪里是像国难当头,四面临敌,无人相助的凄苦可怜!
    他此刻仿佛就是再告诉所有人,不要以为他年纪尚幼就可以蒙骗,手头无兵就可以欺辱,他是淳氏血脉,更是大晋太子,这局势没人比他能扛得住,那冠冕也只有他配得上。
    郤伯阕也被这逼人的气势逼迫的屏息。
    南河轻声道:“诸位以为白矢给那些小氏族承诺的是什么?是利益?不、是将你们取而代之!今日不只是我求诸位,更是给诸位生机!给我们彼此生机!国难当头,却不代表寡人身为太子,便无人可用、无路可走了!诸位,到这个节点上,说话做事,还请三思啊!”
    郤至老身子骨一颤,他虽然心知今日不争怕是以后再难争了。但太子如今的样子,怕是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再闹下去,说不定连现有的位置都未必……
    郤至俯下身去:“太子!吾众人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师泷虽在外有不好传言,但如今正是需要相邦的时候,还不能让他离开。也请太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众卿族承担不起!”
    郤伯阕看宗主服软低头,也连忙抬手道:“郤氏与淳氏共存亡,这等情境下,怎能不站在太子这边。”
    其他几个氏族看郤氏都认怂,也连忙躬身行礼,自称糊涂。
    他们其实并没的选,只是若太子软善可欺,他们自然会多争取一些权力;可若太子是块儿劈不开的硬石头,他们就不可能直面去撞。
    南河扫视众人一眼,这才将衣袖一甩,缓缓坐回了案几后,轻声道:“诸公请起,舒还没加冠,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礼,吾不过是着急了,说话难免重了一些。吾不过是没接触过国事的小儿,还请诸公谅解。”
    话说的是谦卑,连寡人俩字都改回了吾。
    语气却是凉薄,说着不让他们行礼却坐在上头压根不打算扶。
    等到郤至起身,她才脸上多了几分温和,又道:“诸公也莫要觉得白矢就如何有胜算。吾亦派人回曲沃取虎符,君父私印虽已被夺,但晋王之印又不止一枚,取出虎符后,也会尽快调兵来新绛。”
    郤伯阕忍不住道:“可白矢现在就应该已经派人回曲沃调兵了,他会更快带兵来到新绛吧!”
    南河端坐案后,神情平静:“来得快又如何。不如说,吾已经等不及看他露面了。他要是但凡有些胆识,就最好站出来与吾当面对质。”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郤至要与太子行礼告退时,宫之茕忽然闯入帐内,道:“乐莜回来了!他受了伤,还不太清醒,臣让他歇在相邦帐下,已让人将他控制住了!”
    南河心里正在算着自己一步步该如何走,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回来了?他受伤可严重,伤在何处?”
    宫之茕:“伤处甚多,半条命都能去了。不过他的卫兵都不见了,他说都死了。臣又多问了两句,他只说自己没能杀死白矢,就昏过去了。”
    南河心中也有几分惊疑。乐莜是自己回来的?
    他去找白矢,是为了杀白矢?
    宫之茕似乎对乐莜的说法多几分信任,氏族众人也相视几眼,退了下去。
    帐外的雨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淅淅沥沥半死不活起来。郤伯阕举着伞,扶着郤至往回走去,压低声音道:“您觉得太子能赢么?”
    郤至抹了抹刮到脸上的雨水:“谁知道呢。但乐莜被送回来,至少算是个好消息。他在、师泷在,就说明晋王的两大重臣都拥戴太子,白矢就更陷于不义。但白矢毕竟手头有兵啊。让人把白矢的身份传出去,明天天亮前,我要大小帐篷里,都议论着他是私通野种的事。”
    郤伯阕把伞压的更低了些,自己的发髻都贴在了伞面上,他道:“您这是要帮太子了?”
    郤至:“帮太子?我这是在帮咱们自己!太子的存亡与我们是绑在一处的!”
    *
    另一边,一处简易的帐篷搭在雨林之中,白矢半躺在帐篷下,坐在藤台上,身后倚着自己的马鞍。太祝正在替他处理伤口。
    帐下燃着一小团篝火,又挂着几个油灯,油灯穿孔的陶罩刺出一线线光来,风雨减歇,帐子边沿淌下来的雨水也少了。
    白矢□□着上身,最可怖的那道伤口被糊了些草药,缓声道:“你们太祝、太卜,按理说都该像个史官似的了,怎么还学这些巫医之术?”
    晋国虽然不兴巫,但也有巫官体系,只是这些人以负责祭祀和史料、占卜为主,和楚巫大不相同。
    晋国王室在卫尉、司宫和巫官这类直接与晋宫有深度接触的官制上,多用卿或无家世之人,晋国曾经拥有堪比周王室的巫官世家却被弃用,而选用了从楚国南方来的一批巫者为大巫。
    一部分是王室都对权力诉求更高了,希望找到可以有骨头不那么硬,服务于王室的巫者;另一方面就是这群来晋国的楚巫,确实有些忽悠人的本事。
    从复国后,就是这些人掌管了大晋的巫官体系,他们也都有着和晋国巫官不太相同的装扮,似乎这些人也有吴越血统,绝大部分人在额头或手臂上,都有一圈圈的纹身。
    在每次祭祀中,这些巫官都不知道使出了什么巫术,令祭祀燃起的烟雾变换颜色,让烘烤的牺牲肚子绽开掉出吉兆的龟甲,利用机关秘巧令几人就可以拉动数米高的石块。
    虽然到了渐渐祛魅的时代,但对于巫神之术的敬畏与向往还是根植在每个人心里。
    但太祝再怎么拥有巫神之术,这会儿还是要走上造反这条路。
    白矢因瞧过他们前来共商谋害晋王一事的嘴脸,反倒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怕。
    他在这儿闭目养神,心底却在着急舒仍未找到一事。
    他清清楚楚记得舒腰上中了一刀,却并不知舒因扮男装平日的礼服都围有加厚的棉絮,那一道表面看上去像是扎进了腰里,实际只是擦破了皮肉。
    就在白矢的眼睛在合拢的眼皮下乱晃时,突然一群人急急忙忙跑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
    “公子!我们找到太子了——”
    白矢猛地坐起身来。
    “只是好像是有人带着他逃了,他们借用浮木,被水卷到下游去了,但至少见到人影了,我们可以再去下游寻找!”
    白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后半句给浇了个透心凉。
    白矢:“他还活着!”
    络腮胡子跪在帐外:“应当是。我们也找到了晋王的另尸体,上头有绑着断木做的小筏,也只有太子会这样做了。而且那少年头发被斩断……”
    他们正说着,齐问螽忽然冒雨赶来,急忙道:“河对岸传来了消息,说太子已经被找到了!”
    白矢猛地直起身子来。
    络腮胡子:“什么!不可能!我们刚刚看到太子被水卷到下游,快船怕是都追不上,不知道要被冲到多远去!”
    齐问螽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可我是从耿氏手中得到的消息,说是宫之茕找到的。应当没有错!”
    白矢一下子甩开太祝的手,站在帐篷里,紧紧皱着眉头。
    这一岸有他的人马在拼命搜查,对岸也有不少小氏族想占这个功劳,怎么就能让太子逃脱了?
    而且刚刚还看到太子被卷到下游,时间上来说完全不可能。
    白矢转头皱眉道:“那对岸的晋宫近卫还在找人么?”
    齐问螽道:“还在找。说是在找晋王尸体,南姬好像也被掠走了。南姬是……”
    白矢:“你没见过,是南咎子之女,之前被送来给淳任余看病。好像南咎子也不在了,淳任余就带她回宫了。”
    白矢转过身去,摇了摇头:“不对,事情有点不对。太子会不会是有人假扮的?为了维稳。”
    齐问螽走到帐内来,思索道:“这样做没意义,明日曲沃大军调来,太子怎么都要露面。要是假的,当时也是穿了帮。除非说扮演太子的人相貌与太子极其相似,能够以假乱真。公子以前听说过宫里有这样的人么?”
    白矢摇头:“舒很傻,有点事儿都藏不住,天天缠着我说着说那个,要有这样一个人,他必定告诉我了。再说,上哪儿去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点破绽就被戳穿了。除非……”
    齐问螽看白矢陡然变了脸色,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白矢僵硬的转过头来,倒退半步:“除非……是双胞胎……”
    齐问螽笑了:“要是双胞胎,公子会不知道么?怎么还能藏起来一个?”
    白矢瘫坐回藤台上,喃喃道:“不,我幼时有印象。我不止有一个弟弟,那时候魏妘生的就是双胞胎!因有两位嫡长子诞生,淳任余大喜,举国欢庆,百日办的极其隆重。但是其中有一个,没足岁就病死了……”
    白矢儿时的记忆一下子翻腾出来。那时候他才五六岁,总是去找两个刚出生的弟弟玩,一个名舒、一个名暄,他总是分辨不清,魏妘还笑着教他,说暄的耳垂上有一个小痣。
    后来暄得病,还是晋王请南咎子进宫来治病的。
    只可惜南咎子无力回天,暄还是夭折了,宫里就只剩下了舒一个。也不知道是晋王驱逐了南咎子,还是南咎子心中愧疚,他在暄死后,没几日就匆忙离开了晋宫。
    按照习俗,大家都不会提及夭折的孩子,晋王也就当只有舒一个,十多年过去,早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会不会,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白矢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了,但心中细节又觉得对的上。
    比如这次晋王病重,南咎子送来了南姬,南姬不对外展露样貌,却又显得不过十七八岁。会不会是南咎子把暄带走医治,等到这时候才送还给晋王?
    那为什么,回来的会是个女子?
    南姬难道就是暄,只是扮作女子?
    不可能,南姬看起来身量窈窕,十指如削葱,明明就是女子——
    难道……连舒也是……不、不可能!
    可若是这样,淳任余一面疼爱舒,一面还写出告书让他继任,就是有理由的了!
    白矢脑子一片混乱,他理智告诉自己不太可能瞒住这样的大事,但很多他在宫中的生活细节又对的上。若是真的这样……他就是唯一的继任者?
    白矢的手搭在额头上,心底乱了。齐问螽看他脸上浮现几层狂喜,又迅速转为惊疑,而后又沉沉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让自己的继任在法理上更过得去,他必须先闯过去,用兵抓住太子。
    而后在众人面前揭穿她女子身份,然后说自己早知晋王有意让嫡女假扮嫡子为王,多次劝阻不成,这才决意杀死二人。为的都是不让大晋落到一个不知事又过分天真的女人手里,不愿让群臣与氏族被蒙骗!
    但白矢此刻想的都是太子的身份。
    他对自己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白矢道:“把淳任余的尸体扔回水里吧,看他们能不能找到再说。如果找到了淳任余的尸体,还在派大量的人马在外寻找‘南姬’,那我大概就知道现在的太子是谁了。”
    齐问螽:“难道真的是有人假扮?”
    白矢微微勾起唇来:“此事我心里有数。所有人都回来了么?我看到晋宫近卫也派船要到这一岸来搜查了,让其他人去下游远一些的地方继续找,避开和近卫打照面。”
    络腮胡子点头:“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
    白矢对蒋克里比了个眼神。
    蒋克里走过去对太祝道:“大巫,我手臂上也受了些伤,可否替我用药。”
    那太祝、太卜与他们带来的十几个灵巫都在帐下或坐或站着,参与此事的本有二十三人,但是在谋杀晋王时,有七八人被护卫所杀,只剩他们这些人了。
    蒋克里坐在了藤台上,太祝手拿石碗,用木匕舀出一些草药膏,就要抹在他伤口之上,蒋克里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搭在佩剑上,瞬间拔刀,姿态优雅的就像是拍了拍太祝的肩膀,猛地将刀刃插进了太祝的脖颈之中!
    刀拔出的瞬间,帐外也传来一片拔刀声!原来是随从人马早已偷偷的围在帐外,准备扑杀这些巫者!
    石碗掉在地上,热血喷在了蒋克里的手臂上,他猛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怕自己杀不死这群巫者,又一把将刀捅入了太祝的胸口!
    不知有谁喊道:“白矢!你居然过河拆桥!我们早就说了,我们如果出事,就有人会把你谋害晋王的事说出去的!”
    白矢后退几步出了帐子,抬手试一试外头还下不下雨,听见这话笑了:“当时表现出被威胁住的样子,不过是逗你们罢了。事到如今谁还不知道是我杀了淳任余,你们还能威胁我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齐问螽惊叫一声,他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几个巫者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陶瓶,像空中撒了什么,又猛地朝篝火扔去!帐下陡然爆发出一片绿莹莹的光芒,浓烟四起,如鬼火飘迎!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白色滚滚浓烟让他们只感觉喉咙发痛,什么也看不见,油灯在混乱之中打着转,光芒更像是燃烧的火团被笼罩在浓烟中,蓝绿色的火四处纷飞,众人躲避不及,火落在衣服上,闪烁着绿光却并没有点燃衣服。
    “鬼火!这就是鬼火!”齐问螽惊吓到变了音色。
    白矢连忙拔刀向后退。鬼火粼粼,时常漂浮在坟堆外,四处游离却并不灼人。这些巫者,竟然能召出的鬼火和浓烟!一时间所有人都连滚带爬疯狂朝外退散,望着绿光闪烁,白烟滚滚的帐子,仿佛觉得要有无数的骷髅大军从那帐中哭号奔走出来!
    白矢:“都是诡计!朝帐中射箭!都是他们的巫术,伤不到人的!”
    虽是这样说,但不少人被白烟扑面,顿时头晕,头痛,甚至扶着树呕吐出来,谁能料到他们呕出的东西,竟然也在暗夜中微微泛着绿色荧光!鬼火扑面,一大半的人都被吓得尖声大叫不已,就算是曾经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的老兵,也一时被这景象骇的肝胆俱裂!
    白矢心底震惊,面上却强装镇定,背起长弓,毫不犹豫的捏箭往浓烟中射去。
    浓烟之中也时不时传来尖叫哭号声,更重要的是,这鬼火浓烟甚至没有散去的样子,齐问螽连忙拽住他,喊道:“走!公子!走吧——离开这儿!”
    白矢一咬牙,连忙吹哨,带着一群步履蹒跚,满脸惊骇的随从,飞速离开了这鬼火连天的营帐!
    晋宫近卫刚刚渡河,就看到了远处漆黑树林里冲天的白烟与隐隐的绿色火光。众近卫连忙绑好船,骑马快步朝那白烟处而去,众人拔出刀来,就在快要靠近白烟时,为首的队长眼尖的看到沿岸有不少人在攀爬着,他们大约有十几人,有的呕吐着还有的仍在哀嚎,衣服上沾着点点绿光。
    队长警觉,下马横刀,缓缓靠近。
    那群人有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来,有的身上还中了数箭,形状凄惨,相互搀扶攀爬着从白烟滚滚的地方逃出来。他们众人见到近卫,才刚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救救我们——”
    不知是谁看清了近卫的黑甲,惊道:“不、不!我们、我们……”
    这群人还没来得及想找接口蒙混过关,队长眼尖的看到了他们额头手臂上的纹身!
    是谋杀晋王的大巫!
    队长朝身后喊道:“围住他们!拿绳子把他们都绑住!注意点,先不要碰到他们!”
    近卫们看到这群巫者形状凄惨,身上还隐隐有鬼火,都不太敢靠近,却也用刀指着他们,逼他们停在原地。
    队长:“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我们去白烟那里看看!”
    当几个人靠近那白烟滚滚的帐子,只看到白烟渐渐散去,但鬼火却仍在帐内流连,照亮了帐内的马鞍、藤台和一些刀剑行囊。附近蹄印杂乱,更是有不少箭矢扎在营帐上。
    队长纵然也被这鬼火惊得不敢多看,却道:“看样子,这很有可能是白矢临时停靠的帐子!回报宫君,再派人来在这一岸寻找。我们先把那些巫者送回帐去,等太子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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