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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琪整日掐手千盼万盼中,终于到了七月二十七,府学放假的日子。宗房的马车早就等在王府外,却不见燕伯的影子,道痴心下微沉。
    王琪已经迫不及待,高声唤道痴上车。他早就同道痴说好,要道痴陪他一起去沈家。
    道痴想了想,便吩咐惊蛰几句,打发他先回家,自己上了王琪的马车。
    王琪这边则直接吩咐车夫,没有回宗房,而是直奔沈家大宅。
    等到沈家大门外下车时,兄弟两个刚下车,便发现后边有一辆马车赶过来,上面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才在王府门口别过的刘从云。
    王琪抱胸看着他道:“难得啊,竟然在沈家门口看到刘大猫,你来作甚?”
    刘从云依旧笑得温煦,道:“自是如七世兄一般,探望同窗友人。”
    王琪翻着白眼道:“骗鬼去吧,谁不晓得你们是从小打到大的。哼,你定是没按好心,想要看沈凤凰的热* 闹。”
    刘从云也不恼,依旧好言好语道:“就算要看热闹,也得先见了沈世兄才能有热闹。七世兄与我这样站在街上辩嘴,怕是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热闹。”
    王琪冷哼一声,虽有些不甘不愿,也可晓得没有在旁人家门口吵架的道理,便吩咐立秋去叩门。
    沈家二叔亲自出面见了他们几个,态度还算慈爱,可沈鹤轩却不在。据沈家二叔所言,从王府回来次日,沈鹤轩便启程去南京游学去了。
    从沈家大宅出来时,王琪与刘从云脸色都有些难看。王琪吗,像是越发担心;刘从云这边,隐隐地有些怨愤。不只是怨沈二叔没有留人,还是怨沈鹤轩没有等着来给他送行就启程。
    道痴摸了摸下巴,他有些放心不下家中,等与刘从云作别后,便请王琪快点送他回家。
    王琪这才打起点精神来,道:“好,早些送你回去,省的叔祖母担心。”
    到底精神恹恹,到了外九房门口时,王琪便没有下车,道:“代我给叔祖母说一声,今儿我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给叔祖母请安。”
    道痴晓得他是在担心出行的沈鹤轩,也没有出言开解。这家伙是个吃货,与其让他用毅力克制食欲,还不若这样存了心事吃不下去来的轻松。照着现下这个速度下去,等到年底,王琪应该就能甩掉那一身肥肉。他的五官又不难看,到时候相貌即便比不得沈鹤轩与王三郎这样的,也勉强能算是清秀少年。
    目送王琪的马车远去,道痴身后叩门。
    惊蛰出来开门,神色隐带愤怒。
    道痴心下一沉,道:“燕伯怎么了?”
    惊蛰道:“燕伯的腿断了。”
    道痴沉着脸问道:“家里其他人可还好?”
    惊蛰迟疑道:“小人只见了老太太,瞧着老太太,好像精神不大好。”
    道痴道:“问清楚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蛰道:“昨日十房大老爷带了后街田家当家的来家里见老太太,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老太太叫燕伯撵人,推搡之下,燕伯被推倒在地,折了腿。”说到这里,尤到悲愤。
    他到外九房这段日子,虽说在外九房住的日子有数,可燕伯待他甚好,他亦十分敬重燕伯。
    道痴没有急着进二门,而是去了南房,燕伯夫妇所居之处。
    屋子里,浓浓的草药味。燕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燕嬷嬷并不在屋里,当是在内院忙活。
    看见道痴进来,燕伯羞愧道:“老奴愧对少爷所托,到底让十房气着了老太太。”
    “想法子送信给宗房了么?”道痴问道。
    燕伯摇摇头道:“珍大爷前两日打发人来说过,他去了武昌府,要中秋节前才回来,说这边有什么事,也可以去寻珍大奶奶。老奴寻思着少爷今儿就家来,还是当请少爷做主,便没有自专。”
    道痴点点头,安抚了老人家两句,嘱咐惊蛰照看燕伯,便去了内院。
    顺娘正在院子里等着,眼圈微肿,见到道痴时,勉强笑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十房又来闹腾什么?”道痴低声问道。
    顺娘立时红了眼圈,道:“都是因我之故,害的祖母伤心难过。”
    道痴想了惊蛰说过“田家当家的”心中也猜到一二,看了顺娘一眼,道:“姐姐也莫要多想了,我先去见祖母。”
    顺娘点点头道:“嗯,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可得了。”
    道痴在正房门口站定,扬声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见来。”王宁氏的声音带了暗哑,没有平素的响亮。
    道痴挑了帘子进门,就见王宁氏坐在外间榻上,燕嬷嬷站在她身后,正替她系包头。
    道痴迟疑了一下,道:“祖母的头疼病犯了?”
    王宁氏摇头道:“不过是这几日天气转凉,怕吹了头,才捂得严实些。”
    王宁氏的眼神依旧烁烁,可是眉眼间的憔悴是遮不住的。
    道痴见她还在粉饰太平,不愿多说的模样,直言道:“祖母莫要瞒我,可是姐姐亲事有变?”
    王宁氏无奈道:“就晓得瞒不过你这小人精。昨日十房老大带了田二郎他爹上门,说起要议顺娘亲事。原本说好的聘银四十两翻了一翻,开口索要八十两,而且还不能分年,要在田二郎入赘前都交结妥当。”
    道痴听得有些糊涂:“聘银是怎么回事?”
    “是早就说妥的,田二郎赘过来,咱们家需要付给田家的聘银总计四十两。等你姐姐及笄后,田二郎家来时,咱们家出十两聘银外加三十两银子的欠条,两人成亲后,每年再还田家三两银子,十年还清。”王宁氏道。
    道痴这才明白,原来田家不是白将儿子给人家做赘婿的,还有“聘银”这一说,而且聘银还可以分期。
    对于田二郎这个早定好的便宜姐夫,道痴无所谓好感恶感,可现下田家人既同十房走到一路,那不管是否有什么隐情,都让人生厌。
    “既是田家与咱们家的事,为何十房还跟着参合?”道痴问道。
    王宁氏冷哼道:“十房将孙女许给田家老三,两家做了亲家。这个抬高聘银的主意,说不定就是的十房撺掇的。你姐姐与田二郎虽没下大定,可议亲之事也没瞒着旁人。若是亲事不成,谁晓得外头会出来什么瞎话来糟蹋你姐姐。他们以为老婆子既得了朝廷贞节牌坊,定是爱虚名的,借此挟持老婆子,准会如了他们的意,真是痴心妄想。别说他们抬高聘银,露出这等贪鄙丑态;就算他们不抬高聘银,有了与十房结亲之事,我也会主动断了这门亲事。”
    道痴想起抓周宴时十太爷的阴阳怪气,还有眼中的贪婪,心中一阵厌恶。
    本还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外十房显然已经将九房当成块肥肉,想要吞了去。
    道痴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对王宁氏道:“祖母,既然田家的亲事作罢,那姐姐的亲事能不能缓一缓再议?孙儿来年参加童子试,若是侥幸过关,姐姐议亲也体面些。”
    王宁氏点点头道:“即便你不开口,我也这么想。田家之所以敢出尔反尔,不过也是仗着十房的势,欺负我们这一房老的老、小的小,没个顶用的。他家本依附王家,换做王家其他房头,他们哪里敢如此?
    王宁氏对这门亲事冷了心,对十房与田家并非心无怨愤。只是想着孙儿还小,十房又是一家子无赖,除了暂时避让,还能如何。
    让孙女受如此委屈,王宁氏心如刀割,竟是开始盼着孙子明年真能过了童子试。只要孙子有了功名,前程有望,十房只有巴结的,哪里敢耍混。
    道痴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十房。
    十房敢大咧咧欺负九房,不过是仗着“势”,这个“势”不过是子侄众多,家声又差,大家都不愿意招惹他们家。
    他们之所以打着田家的幌子上门要银钱,不过是在试探外九房的底线,想要看看道痴这个嗣孙与十二房的关系到底如何。
    如果十二房替道痴出头,他们外十房估计就要改变策略,百般同外九房交好,趁机沾光捞好处;要是十二房没有替道痴出头,那外九房这块肥肉,他们就不会客气。
    道痴能看出这些,王宁氏哪里看不出?
    只是她对十二房心有忌惮,不愿孙子与那边多牵扯,又怕此时闹起来连累到孙女名声,才选择暂时忍让。
    道痴这边,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从没有想要去借十二房的势,他想要借的是宗房的东风。怎么拉近宗房与外九房的关系,不单单是两个少年同吃同住,人情往来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太实在太好强了,即便道痴长大后可以支撑外九房门户,可那得多少年。只有靠着宗房这个大树,哪里还会受着这些窝囊气。
    王琪一定会喜欢这个热闹,只是怎样做才能将对顺娘名声伤害做到最小,这是个问题。
    智者畏祸,愚者惧刑;言以诛人,刑之极也。
    十房也好,田家也罢,都要受到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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