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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鹤轩并没有压低音量,他这般一说,不仅几个小的好奇,连送少年们过来的诸位长辈也都留意到此事。
    第六个入府学的伴读是谁?
    众人未免有些好奇,沈、刘两家的家长都望向吕盛与王珍:“吕兄,大郎,剩下的人选莫不是郑家子弟?”
    不怪两人如此相问,在安陆州,除了王沈刘吕四大姓外,二等人家中,以郑家为首。
    兴王从士绅子弟从未世子选伴读,不过是加深世子与地方士绅之间的牵系。四大姓才来五个少年,那第六人从次一等人家遴选也不稀奇。
    吕盛也面带疑huò,望向王珍。虽说。 他是郑家的女婿,可同岳家的关系平平。
    王珍摇头道:“小侄昨日还曾见过舅父,并不听闻此事,剩下的伴读当不是小侄舅家的表弟。”
    众人面面相觑,实猜不出这第六个人是谁家子弟?既是有资格入府学,家世即便不能与他们四家比肩,也当差不了多少才是。
    不过,显然答案就在眼前。
    第六个少年来了,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同样是由王府属官引进来,不同的是来着并无长辈相送,也无小厮跟随,只有一个人,而且穿着打扮还异于常人。
    年纪十四、五岁,容长脸,丹凤眼,身着蓝sè道袍,头戴祥云文头巾,肩上背着一个略显泛白的灰sè包裹。
    竟然是个小道士?!
    旁人都在诧异不止,王珍与王琪却忍不住地看了道痴两眼。
    旁人只晓得道痴曾寄养在外头,现下众人中,见过他僧衣装扮的,就只有王珍、王琪兄弟两个。看到眼前这个在众人注目之下面不改sè的小道士,兄弟两个都想起道痴穿僧衣的模样。不说旁的,就是道痴头上的福字巾下,还是半寸不到的头发茬。
    这时便见曾给众人开门的两个小太监上前,这个堆笑道:“陈道长来了。”
    那个道:“奴婢帮您拿包袱。”
    比方才对四大姓时热络多了,身为王府内shì,即便只是小太监,也足以让他们眼高于顶,即便方才得了赏银,也不过是慢悠悠地道声谢,哪里有这般殷勤?
    不过想到兴王爷是出了名的好道,曾与已故玄妙观观主陈纯一相交莫逆,眼见着小道士也姓陈,众人便想着多半是纯一道人的俗家晚辈。
    小道士依旧自己背了包袱,同两个小太监行了个稽首礼。两个小太监拿着钥匙,将西厢房第三间屋子打开,将小道士送了进去。
    王珍还罢,其他三家家长的脸sè就有些不好看。要是在住家里,东厢名分上要比西厢高,通常住长子,西厢住次子或者女儿。
    可这里是府学,除了世子之外,众伴读的身份,并不分出高低上下。
    说都晓得西厢房“冬暖夏凉”,比东厢房好。王家地位在这里,又是王府的姻亲,王府这边照顾,给安排西厢还无可厚非。这小道士压住其他三人,也住了西厢,就让他们有些不舒坦。即便是纯一道长的俗家晚辈又如何,老道士早已坐化多年,玄妙观如今的观主也不姓陈。
    不过不满归不满,他们在外头即便再耀武扬威,在王府里也没有嚣张的余地。即便是对一个王府小太监,他们都要小心应对。
    朝廷虽有法度,藩王府不许插手地方政务,可对于藩王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想要收拾地方士绅,并不费什么事。天下藩王这么多,灭门夺产、yín人妻女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又有谁敢去追究?
    兴王口碑再好,待安陆百姓再宽仁,藩王就是藩王,不容世人有半点不恭与轻慢。
    这会儿功夫,就见一个中间内shì过来传话,道是王爷现下处理完政务,正有闲暇,请几位家长过去吃茶。
    几个家长闻言,面上都有些jī动。
    兴王虽就藩安陆二十余年,可身份尊贵,也不是那么好见的。除了王珍因王夫人的缘故,出入王府的次数稍多些,其他几家人进王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家长们既要去拜会兴王,小一辈便可以回自己屋子先安顿下来。
    离开府学前,几位亲长少不得叫过各家子侄,再三叮嘱一番,连王珍亦不能免俗。面对道痴,他倒是没有不放心的,对于王琪,则几乎要耳提面授:“不许逗弄吕家表弟,不许招惹刘家三郎,不许亲近沈家大郎。且要记住,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二郎是你兄弟,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他压低了音量,可道痴本就离他们兄弟两个站的近,耳目又格外好些,因此听得清清楚楚。
    听王珍对那三家少年避之不及,道痴哭笑不得。难道王琪是肯吃亏的?不过是看着痴肥些,又不是真傻。
    既然王珍都叫王琪小心那几个少年,显然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可再怎么说,不过是几个半大少年,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杀伤力”。王珍这般叮嘱,多半是碍于王府权势,怕王琪在这里少年冲动,引出什么争执与麻烦。
    道痴转过身去,望向自家隔壁那间厢房,心中有些腹诽。
    为什么自己是养在寺中,而不是道观中?历史上记得明明白白,嘉靖可是痴mí炼丹求道的皇帝,要是自己是小道士身份,是不是能越发与这个小皇帝“志同道合”?
    不过也就这么一想罢了,不管是在道观长大,还是在寺院长大,他终究要回到俗世。
    没有金手指,挑战是不是更刺jī?
    大人们叮嘱完各家子侄,随着内shì大人去拜见王爷。
    送小道士入厢房安置的两个小太监已经出来,给众人指起几间盝顶房的分配。
    东边三间,北边两间是小厮房,三人一间,众人可自行分配,剩下一间是值房。西边三间,北边两间是热水房,南边一间是净房。
    之所以设置值房,是因王府规矩森严,出入禁忌颇多,诸伴读小厮又不是王府中人,就更不方便了。安排两个小太监在这边当值,有什么事情也有人出入传话。
    负责招待众人的这两个小太监,往后就在府学驻守。
    一个叫黄锦,一个叫高康。
    该介绍的介绍了,那个叫黄锦便请众人自便,而后便留下高康,自己出了乐群堂。
    “乐群”二字,是这院子正房的匾额。
    因小道人没有带小厮过来,剩下五个人,王家兄弟的两个小厮占了一间屋子,其他三人小厮占了一间屋子,除了吕文召冷哼一声,倒是也没起争议纠纷。
    吕文召握着书卷回屋去了,沈鹤轩则是从自家小厮手中,接了琴囊,才对众人笑笑,捧着琴囊回房。不一时,就有悠扬的琴声从他房里传出来。
    刘从云依旧lù出一对酒窝,温良无害地对王琪、道痴点点头,也转身回房。
    院子里只剩下王琪与道痴两个,彼此对视一眼,转身推门不迟。
    方才两个小太监刚开厢房门,吕盛便出来,因此道痴还没有进屋过,只吩咐惊蛰将带来的包裹送进来。
    虽说只是一间厢房,可论起大小来,与道痴在家中的两间东厢差不多。
    一丈半开间,两丈进深。
    进屋子后,便看到一座四折屏风,将一间厢房一分为二。外间稍大些,临窗设的是书桌、高背椅,书桌旁边,是个梨花木水盆架。
    靠着南墙的,是一方罗汉榻,前面是方几,东西设方椅。
    屏风里,一chuáng、一柜、一个衣服架,简单明了áng上的幔帐铺盖,都是簇新的,用的都是绫罗丝绸,颜sè虽素雅,可也不掩其富贵精致。
    这chuáng上物件,都是由王府预备,道痴谁不晓得旁人家如何,外九房与这个是没的比的,就是十二房那边的寝具,也比不得这个精致。
    在屏风里看了一眼,道痴又转到屏风外。
    方几上有茶盘,里面是茶叶筒与一套青花茶具;书桌子,有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书架、笔架、笔洗、镇纸等一应俱全。
    正如王府使人传话的那般,除了身上的换洗衣物,这边给众人准备的一应俱全。
    道痴所带来的两个包裹,就在罗汉榻上,没有他吩咐,惊蛰并没有将包裹打开。
    道痴将其中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没有旁的,只有十多本书,是几本四书集注,与王三郎的几本笔记。
    道痴将这些书一本一本地插在书架上。
    在后世时曾听过有人将后世的学历教育与古代的科举教育等同起来,学士对应着秀才、硕士对应着举人、博士对应着进士、博士后对应着翰林。
    这样听起来,似乎童子试并不难,可实际上具道痴了解,童子试的考试并不那么容易。
    能顺利取得生员资格的读书人,只有百分之一。而生员中,只有考了一等廪生,才有资格报考国子监的贡生。
    道痴想要以贡生的身份进京,那就必须要顺利过了童子试,并且在院试的时候考取一等。
    这其中的难度,换成后世的说法,就是家教教导出来的学生,以报考省重点大学为中转,目标是中科院的研究生。这其中的难度,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现下距离明年二月,只剩下八个月的时间,道痴不是自大的xìng子,晓得自己分量,若不抓紧时间,真正将四书五经吃透,将八股文章做得好看,那一切只是空谈。
    他哪里有功夫耽搁?坐在书桌前,道痴拿起一本笔记。
    王三郎的笔记,就是及时雨。不愧是拜在大儒名下,四书注解的十分透彻。王青洪能允许三郎明年便下场,可见是认可三郎的学习成绩。
    道痴没指望自己数月之功,就同三郎比肩,只是想着在童子试第一场时成绩不要太丢脸就好。府试在四月、院试在六月。
    最关键的就是院试,多少读书人一辈子卡在童生这个坎上,可见院试的难度。
    道痴正看的入mí,就被“咦”的一声,打断思路。
    他皱眉望向门口,不告而入的,在没有旁人,正是王琪。
    王琪看出道痴不快,倒是没有歪缠,道:“二郎快出来,世子来了……”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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