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在京城的神仙已经杀出的赫赫凶威,但凡听见这个名字的,多少都会有些心惊胆战。到了车马行这些护卫耳中,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要知道像这种边关之地,那些护卫各个出身都不干净,就算不曾当过马匪强盗,手上也多多少少有些性命官司。只是山海关这边有着那个罗老爷照应,也算是一个法外之地,因此平时倒也没有什么畏惧。不仅仅如此,在这个地方,这些护卫还有些变本加厉。毕竟边关没有什么享乐之所,到处都有些规矩限制,而这些护卫早已是亡命之徒,又怎么会把这些限制放在眼中?一来二去之间,暗中不知道做了多少罪恶勾当,身上更是血腥累累。
    这些事情,平常本来倒也毫不在乎,反正死就死了,大不了二十年后重新来过。只不过,这种口头的虚话说说也就罢了,除非那种上了刑场,不得不死的人这么说说,哪有人不珍惜性命?若是真的不珍惜性命,就不会做那些法外之事。总是因为想要过的更好,才会不计其余,舍生忘死。正因为享受的不少,才会在死亡到来时更加畏惧。
    平常被那个罗老爷照应,这些护卫倒也没有太多生死想法,原本以为一切该当如此。冷不丁听见有个杀神居然已经出现在关外,随时都能进来,这个消息比起什么都让这些护卫恐惧。
    以往边军虽在,却没有死亡威胁,罗老爷总能照顾,而且孝敬好了,边军还要帮衬一二,总不至死,但是现在,只怕报应要来,没人帮衬了。
    那个杀神可不在乎这里边军如何,国公府上下那么多人,在外面开花散叶也有不少旁系,也算是位高权重,那位神仙说杀就杀了,而且杀个罄尽,满朝文武偏偏噤若寒蝉不敢吱声。这边山海关的统率将军再大,又能大的过国公?
    既然不在意边军如何,这位杀神据说无血不欢,到了这个山海关,只怕也要大杀一场。山海关本是边防重地,到处都是些军人,神仙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思。说来说去,倒是这边的车马行还有另外一处的皮毛行更像是神仙的目标。
    这些想法只在电光石火间就在那些护卫心中转了个通透,想到下一刻只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心中都是恐慌以及,个别护卫就想转身逃窜。
    那名带着兜帽的骑手看着这一切,忽然又冷冷问:“你们这样,又能逃去哪里?天大地大,何处又有你们藏身之地?”
    众多护卫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冷,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护卫想了想,扭头看着骑手,问:“请这位大人示下,我等该如何是好?”
    骑手安静的看了着几名护卫一眼,依稀从一名护卫的咽喉处看见了几根纤白的绒毛,这些绒毛看起来非常短小,又加上外面的光线并不充足,如果不是骑手眼光锐利,多半看不出这些东西。看到这里,骑手微微摇头,说:“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说来说去,你们自求多福罢了。”
    “好一个自求多福,兀那汉子,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我这车马行中,各个都是善良之辈,就算神仙来了,总不会滥杀无辜。”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循着这个声音,一个身材高大,额头上一条刀疤一直延伸到耳边的虬髯大汉大步走了过来。身上的皮裘在这个泥泞的地面上被溅的污浊不堪,不过这名大汉毫不在意,速度没哟丝毫减慢,很快就走了过来。
    骑手又扫了一眼这个壮汉,嘴里似乎发出一声笑,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冷笑,也不管其他,转身回到马队中,随便找了匹无主的马匹,翻身骑了上去。又从马匹后的包裹中取出一把豆子,伸手放在坐下灰马的嘴前,旁若无人的喂起马来。
    那个壮年汉子看到这个情景,脸上就有些变色,正要发火,忽然听见另外一侧那个女性骑手冷冷发问:“罗荣是吧?”
    壮年汉子扭头看去,眼睛收成一条缝,和他亲近的人都知道,这是罗老爷动了真怒,下一刻只怕要动手杀人的前兆。
    即便如此,壮年汉子还是沉声回答:“是又怎样?”
    女骑手重新打量了一下壮汉,低声说:“有位太太让我给你托句话,吃过饭,总要回头看看谁种的粮食。”
    壮汉猛然一愣,眼睛瞪大,问:“什么意思?”
    “不要问我什么意思,这位太太也就这么一说,我也就这么转达,至于其他,你自己考虑。”
    壮汉呼哧呼哧深深呼吸了几下,刚才的杀气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看着女骑手,又问:“托人传话,总要有个凭据。”
    女骑手伸手从马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尊小小铜像,随手抛给壮汉,问:“这个凭据够不够?”
    壮汉结果铜像,也不用眼去看,而是用手摩挲一阵,身体微微颤抖,低声说:“这个凭据倒是真的,太太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京城那边,很有些蠢蠢欲动,太太说了,有个神仙坐镇,今年这些事情恐怕要出问题,这些话,要你和种粮食的人详细说说。”
    壮汉正要点头,忽然又问:“这种事情,怎么与我说?”
    女骑手扭头看着同伴,说:“帕林,该你了,你让我背的话全部背完,看你的了。”
    还在喂马的骑手坐了起来,看着罗荣,说:“原本要你与我们一起离开,只不过我们出来时,后面已经缀上那个神仙,要是带上你,只怕更难行动。说不得,你给我们留个信物,我们自己与种粮食的人说去。”
    罗荣盯着那个骑手,问:“神仙怎么办?”
    “那个神仙总要到这里来,我们走便走了,你们多请神仙盘桓一阵,总好过我等惶惶然。不要这般看我,你也知道,那个神仙这般动静,究竟又是向着谁去?耽误了报信时间,谁来承担?我们大道通天,各走一边,种田人那里由我去说,这边厢有你来做。”
    “你这是要我送死?”
    骑手嘿嘿一笑,说:“不要你送死却要谁去?养君千日,用君一时,这种话,莫不是你未曾听过?也罢,你自己斟酌,要么我们一起死在这里,都不与与种田人那边传递消息。要不就是我们几人乔装打扮,你在这里以死报恩。”
    罗荣长长吐了口气,说:“为什么不是你们死,我去传递消息?”
    骑手冷笑反问:“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怎么来问我?你去传递消息当然甚是爽利,不过我只问一句,你可出的了这个山海关?慢说是你,就是你那些亲信,有谁能从神仙手下逃脱?”
    罗荣刚想说些大话,忽然听见远处隐隐有兵戈交加的声音,脸色微动,又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这样子,只怕也跑不了多远。”
    骑手说:“给我们另备三匹马来,这些马儿,都把与你,帮我们蒙混过关,此时西门应该没有关闭,虽然防你离开,不过我们这些生面孔,只怕不在那些官兵眼中。”
    这些话听起来漏洞百出,只要稍微多多思考一下,就能发现问题。只不过这个时候罗荣脑子里混乱无比,刚刚想好这个,就会另外有事情窜入,总之这种反复搅扰的状态让罗荣心浮气躁,对于骑手的话也顾不上反对。来不及多想,他从身边的褡裢中取出一个新的铜像,交给那名还在冷冷看着他的女骑手,说:“拿着这个,前往城外十里出的屯子,和那里屯长看看,自然会有人帮你们做完后面事情。”
    女骑手劈手拿过那个铜像,在手上掂了掂,说:“除了这个铜像,还有什么话吗?”
    “你只需说,马儿将死,都作鸟兽散罢,屯长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骑手点头,也不多话,拨马和另外两名骑手离开这个地方,留下十几匹无主的骏马挡在路口,蹄声踏踏中,三个人转眼消失无踪。
    过了一会儿,罗荣才把心中四处泛起的心思压下,使劲摇了摇头,想不出今天怎么回事这样。又过了片刻时间,罗荣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些骑手说的话漏洞连篇,居然他从头到尾没有发觉。
    想到这里,罗荣的手一抖,低声说:“糟了糟了,祸事来了。”
    正要抬头去喊自己的手下,忽然听见更多的人声传来,不消片刻,这个车马行外面已经被军兵围的水泄不通。在那些军兵之中,忽然拨转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虽然头顶只是扎着一个简单的白布头巾,身上也只是一件浆洗褪色的青布直裰,脚上更是普通靴子,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不过就算这样,这个中年人身上还是有股气势扑面而来,镇压的罗荣根本喘不过气来。
    那个中年人同样冷冷看着罗荣,同样冷冷问:“你便是罗荣?”
    罗荣不知怎的,居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中年人看到这里,也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了,既然是你,那就好了。”
    话音刚落,罗荣眼前突然有什么大放光明,让人无法目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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