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说未必,绝非自不量力,更不是轻敌自大!”
    “不错,王世充和窦建德二贼的整体实力加在一起,确实要超过我军一筹,我军只有在单独对付其中之一时才可以确保稳操胜券!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傻乎乎的同时和这两个逆贼决战?把这两个逆贼逐个击破不就得了?先集中力量把其中一个逆贼吃掉,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另一个逆贼不就行了?”
    “别忘了,窦建德现在还只是和王世充结盟,并没有立即出兵,现在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空间上,我们都还有充足的余地可以先破王世充,再灭窦建德!”
    听了陈丧良这番狂妄言语,隋军众文武张口结舌之余,赶紧开动起已经被陈丧良灌满毒素的脑袋仔细盘算了起来,然后很快的,老将屈突通就首先提出疑问,说道:“殿下,将敌人各个击破确实是以少胜多的妙策,但是王世充现在紧守城池不出,我们想要把他剿灭,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啊?这攻城大战一旦旷日持久,我军又在洛阳城下师老人疲,士气下滑,窦建德再率军杀来,我们别说是把两个强敌各个击破了,能否挡住窦建德的生力军都是一个大问题啊?”
    “用不着先把王世充剿灭,也绝对不能把王世充立即剿灭!”陈丧良斩钉截铁的答道:“先把王世充灭了,窦建德就不会来了,所以把王世充打成重伤就足够!先把王世充揍一个基本生活不能自理,逼着他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代价哀求窦建德出兵给他帮忙,也让他在我们和窦建德决战时没有力量捣乱。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用少部分力量牵制王世充,把大部分的力量集中到窦建德身上,以逸待劳和窦建德的远征之师决战!先破窦建德,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王世充!”
    听了陈丧良这个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主意,屈突通大为心动,可是再仔细盘算后,屈突通还是又提醒道:“殿下,这样的战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能否在窦建德出兵来援前重创王世充且不说,重创王世充后我们还剩多少军力也姑且不论,单就如何重创王世充就是一个大问题。王世充目前躲在洛阳城里紧守不出,殿下你又说过我们的火药爆破战术奈何不了东都皇城的城墙,这又如何是好?”
    “不错,我们目前的攻城战术是很难迅速拿下东都皇城和外城,但是东都外城我们不怕啊?”陈丧良眉飞色舞的说道:“目前王世充还没有放弃东都外城,我们只要动作够快,在拿下东都外城的同时,抢在王世充贼军撤进皇城之前,重创他的主力不就行了?还有,王世充还有近四万贼军驻扎在虎牢关和洛口仓,那两个地方同样也是夯土城墙,咱们要不了多少力气就可以杀进去,把这两个地方拿下来,不是既重创了王世充贼军的力量,又掌握了中原战场的主动权,在窦建德来袭时可以更从容的迎战于他?”
    屈突通这才闭嘴,但神色却明显还有一些担忧,仍然还在担心陈丧良这个以蛇吞象的战术是否太过冒险,其他的隋军文武也大都如此,只有罗士信、薛仁果和郭峰几个胆大包天的猛将大声叫好,相信陈丧良这个战术一定能够成功。相信自己一定会比老李家做得更好的陈丧良也没有犹豫,立即就拍板说道:“就这么办了,先重创王世充主力,再夺取洛口仓虎牢关,以逸待劳迎战窦建德!灭了窦建德,回头再灭王世充!”
    独裁统治就有这个好处,尽管隋军文武大都对陈丧良这个过于贪婪大胆的决定抱有怀疑态度,但是陈丧良既然拿定了主意,众帮凶走狗还是不敢有半点反对,全都按照陈丧良的要求,立即着手制订在东都外城尽量消灭敌人主力的战术计划。
    再接着,又有隋军官员建议先拿下东都最重要的卫城金镛城,在彻底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再攻打东都外城,然而陈丧良经过仔细考虑后,却摇头说道:“不能先打金镛城,金镛城一破,老狐狸为了保存实力,必然会提前做好放弃外城撤回皇城的准备,外城情况只要稍微不对就马上全部撤回皇城,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就只能是先打洛阳外城,然后再掉头去对付金镛城。攻城的时候,派一支军队监视金镛城贼军就足够了。”
    觉得陈丧良的话有点道理,隋军文武这才重新商议首先攻取洛阳外城的战术计划,接着屈突通、刘黑闼和袁天罡等人又一致决定把主战场设在地势最为开阔的上春门,佯攻其他城门牵制敌军主攻上春门破城。然而素来用兵风格谨慎的陈丧良这一次却象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癫狂,只稍一盘算,就恶狠狠说道:“不!上春门不是理想的主战场,徽安门才是!佯攻上春门,实攻徽安门!”
    “殿下,徽安门那一带的地势不够开阔,不利我们的主力展开兵力。”袁天罡赶紧提醒道:“还有,徽安门紧邻东都皇城,贼军的皇城守军可以用弓箭威胁我们的进攻道路,对我们的攻城不利。”
    “但是我军杀进徽安门后,就可以马上切断外城贼军向皇城转移的道路。”陈丧良不动声色的说道:“想多消灭贼军的外城守军,就只能是先破徽安门。”
    隋军文武对视苦笑了,被迫无奈之下,屈突通和袁天罡又只好提议同时进攻徽安和上春两门,同时在上春门外虚设陈丧良帅旗,让郑军摸不清楚隋军的真正主攻方向,以精锐强兵优先攻破徽安门,后破上春门,在外城大战中尽可能消灭王世充的有生力量。
    陈丧良盘算了半晌,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相对稳妥的战术,但又特别交代了提前准备一支东都城内情况的预备队,破城之后立即攻击洛水桥梁,切断洛阳南城与皇城的联系,以便消灭敌人南城守军。同时陈丧良还无比阴险的决定在下午出兵攻城,夜间发力破城,让王世充的皇城守军惧怕在黑夜中被隋军乘乱杀入皇城,不敢大开城门放败兵入城,为隋军将士创造更多杀敌机会。隋军众文武苦笑着接受命令,也纷纷在心里在嘀咕道:“王世充老贼,你找了我们这位唐王殿下做女婿,还真是你的祖上不积德啊。”
    除此之外,隋军众文武仔细商议具体战术的同时,陈丧良也把自己的机要秘书孙伏伽叫到一旁,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派一个绝对可靠细作立即赶往临洺,设法与王玄策取得联系,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诱使李密怂恿窦建德亲自率军来增援王世充。如果得手,他也可以乘机回来了。”
    敲定了战略战术计划,隋军将士也就马上全力部署准备,先留下一军驻扎在王伏宝抢来的的千金堡内,保护道路交通,又把主力大营搬迁到了洛阳正东十里外,背靠洛水立营威慑上春门,也同时威胁金镛城,然后立即全力准备攻城器械。熟知女婿稳重用兵风格的王世充也果然上当,料定不孝女婿必然要先拿下金镛城再来攻打洛阳外城,为了争取时间等待窦军来援,便一边命令王德仁与赵季卿二将死守金镛城,一边在上春门部署重兵,既堤防奸诈女婿虚实变幻突然猛攻上春门,也做好随时出兵适当替金镛城分担压力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东都洛阳城内很有一些伪善声名的陈丧良故技重施,颁布檄文向洛阳军民百姓宣称,城破之后只诛逆贼王世充一家,余者只要投降就一律免死,还无比阴险的直接点了段达、单雄信、杨庆和杨汪几个王世充重要外姓心腹的姓名,声明即便他们助纣为虐罪该万死,只要打开城门率军来降,自己也既往不咎,赦免死罪并酌情封赏。借以离间王世充内部,在政治上孤立不得人心的王世充一家。
    除此之外,陈丧良自然少不得装出一副爱民如子的伪善模样,宣布免除河南郡所有百姓今年所有的赋税钱粮,拿这点小甜头来拉拢洛阳百姓,也更加彰显王世充在春耕时节仍然加重百姓徭役的不义和残暴。
    尽管王世充严令禁止陈丧良的檄文传播,但是早有准备的陈丧良却命令士兵用弓箭把檄文大量射入洛阳城内,又安排了大嗓门的士兵到城下大声宣读檄文内容,让城上守军知道唐王殿下的仁慈爱民与宅心仁厚。结果还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不堪重负的洛阳百姓无不渴望当年曾经为百姓跳洪水堵缺口的陈丧良尽快打进城内解救他们,伪政朝廷的文武官员也纷纷在心里松了口气,觉得陈丧良既然连段达和杨庆这些罪魁祸首都能赦免,那么城破之后只要自己投降,保住脑袋和身家性命肯定问题不大。
    经过整整七天时间的周密准备后,三月初六这天正午,隋军主力突然大举出动,刘黑闼率军一万北上金镛城,监视和牵制那里郑军队伍,陈丧良则亲自率领四万八千隋军将士西进,在上春门排开阵势,又分出一万三千军队继续西进,不紧不慢的在洛阳正北面的徽安门下排开阵式。
    不孝女婿没有先打金镛城,直接先来攻打洛阳外城,这点王世充事前也有所提防,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惊惧,但是不孝女婿又在徽安门外部署了一支不容忽视的兵力,王世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有些怀疑不孝女婿的真正目的了。然而段达却自作聪明的认定陈丧良是想分散东都守军兵力,让东都守军在距离遥远的情况下无法互相救援,同时还有牵制郑军皇城守军的作用,减轻上春门战场的压力。王世充听了觉得有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除了全力准备迎战外,也仓促着手准备在关键时刻放弃外城撤回皇城。
    因为携带有十门沉重火炮和大量沉重攻城武器的缘故,旗号上归属屈突通指挥的隋军偏师直到接近申时才在徽安门以北排开阵势;而在此期间,上春门外打着陈丧良旗号的隋军主力早已开始了例行的火炮开路,二十门火炮整整齐射了十轮,把上春门的城楼轰得粉碎,把城头守军轰得不敢抬头,也通过火力侦察了王世充已经用沙包堵死了城门甬道。
    接着又是隋军的投石机上前,两百多架投石机拼命向城头倾泻石弹,把上春门城头砸了一个千疮百孔,最后才是长盾手和弓箭手上阵,以狂风暴雨一般的密集羽箭覆盖城头,郑军守军同样以弓箭还击,天空中箭矢来往如蝗,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互相向对方发射了共计超过二十万支的羽箭——这也是陈丧良最痛恨攻坚战的一点了。
    与此同时,打着屈突通旗号的隋军偏师也已经开始向徽安门上倾泻炮火,先把徽安门城楼轰了一个稀巴烂,顺带着灭了右面近处的皇城德猷门城楼,也逼得郑军皇城守军赶紧用沙包堵死了徽安门和德猷门的城门甬道,自己切断了出城道路。然后屈突通才派出投石机和弓箭队上前,与徽安门守军对耗远程武器储备。
    时间到了酉时过半时,战事突然停歇,在城上遥遥看到隋军将士就地进食晚饭,王世充明白隋军定然是要发起夜战,便也赶紧让自军将士抓紧时间吃饭,同时准备大量的火把及篝火等夜战之物。而王世充麾下仅次于戴胄的重要谋士李世英却看出了情况不对,跑到王世充的面前警告道:“陛下,贼军正午方才出兵,又先以火炮弓箭攻击,把时间拖延至接近傍晚,其用意似乎是想在夜间攻破外城,然后在外城巷战中重创我军,让我军在皇城保卫战中没有充足兵力可用。谨慎起见,陛下最好是立即着手布置收撤兵力,集中力量优先守卫皇城为上。”
    听了这个建议,王世充一度有些犹豫,但是仔细一盘算后,王世充却还是摇头说道:“不能撤,贼军已经兵临城下,此时撤兵返回皇城,外城将士肯定会以为他们已经被我们放弃,严重动摇军心,给贼军更快攻破洛阳外城的机会。”
    也不能说王世充这个担心没有道理,连战疲惫的郑军将士也确实再经受不起士气下滑和军心动摇的打击,所以李世英也没有过于坚持,只是又提醒道:“陛下,那千万小心徽安门外的贼军,如果他们从徽安门杀进城内,就会马上切断我们上春门主力的回城道路。臣下认为,陛下最好是把部署在北市的预备队提前抽调一些补强徽安门兵力。”
    “用不着。”王世充哈哈大笑道:“陈应良小贼的用兵习惯我知道,未战先虑不败,还要首先考虑如何把士卒损失减少到最少,徽安门有我们的皇城守军弓箭掩护,他绝不敢从这里发起主攻!”
    事实证明了王世充的猜测无差,酉时刚过,两路隋军按照约定同时发起进攻时,上春门那边的战事明显要比徽安门激烈上好几倍。仅第一波攻城,隋军将士就向上春门投入了六百余架飞梯,还有超过五十架的尖头木驴车,郑军将士奋起迎战,与攻城隋军厮杀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徽安门这边只是战事规模小上许多,但激烈程度其实并不压于上春门,还在激战中以火炮不断轰击洛阳皇城的西北角,压制城上的郑军弓箭部队,以飞梯蚁附攻城的同时,也投入了大量的尖头木驴车冲击城墙。
    这里也必须介绍一下什么叫尖头木驴车,这种侯景发明的攻城武器是一种四轮车,车上有顶形似房顶可以防箭,也可以有效滑开从城上砸下来的石头,车内藏人推车前进,靠上城墙就可以躲在车下挖掘城墙,只有集中大量的巨石砸击或者燕尾炬攻击才可以有效破坏,在夯土城墙时代曾经是一种相当常见的攻城武器。
    但是仅凭人力挖掘城墙自然见效缓慢,所以陈丧良此前用兵时并不是很重视这种武器,很少制造也很少出场,还是到了另一种攻城战术的兴起,需要有效挖掘城墙的陈丧良这才把这种武器拣了起来大量制造,并且当做攻城主力武器使用。——需要的时候当宝,不需要的时候当草,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咱们陈丧良除了丧尽天良之外,还有多么的现实和势利眼。
    伪政朝廷实际上已经在新安大战中吃过这种新战术的大亏,但是很遗憾,新安城破时同样是在夜里,天色太黑郑军士兵根本就看不到隋军将士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弄塌了新安城墙的。所以即便有一定数量的新安守军逃回东都城内,伪政朝廷也仍然没有搞清楚新安城破的原因,对陈丧良首次大量出动的尖头木驴自然重视不够,徽安门仍然是把主要力量集中在应对隋军蚁附攻城上,没有全力应对挖掘夯土城墙的隋军将士——反正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隋军将士也休想挖出一条进城道路。而且就算挖出来了,也可以轻松应对。
    除此之外,攻打徽安门的隋军将士战斗力强悍也是郑军将士无暇他顾的一个重要原因,那怕只有一个隋军士兵杀上城墙,通常都能砍死砍伤好几个郑军士兵,掩护下一个同伴从飞梯上城,所以徽安门守军有点力量也是尽量用来应对蚁附隋军,更没时间和精力去打击城下的尖头木驴车。
    对隋军新战术一无所知自然就得付出沉重代价,激战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后,当坐镇皇城的王世充紧张关注着主战场上春门的战事进展情况时,附近的徽安门偏师战场处,却一前一后先后传来了两声巨响,声如巨雷,音量远远超过隋军的火炮发射声,即便距离也算够远,也震得宫殿的窗棂微微颤抖。听到这两声巨响,王世充先是楞了一楞,然后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浮上了心头,暗道:“出什么事了?千万别是徽安门出什么意外啊,那朕就算立即撤回外城军队,也肯定损失惨……,呸!不会!一定不会!”
    “陛下!陛下!陛下不好了!”
    该来的总该会来,很快的,一个皇城卫士就连滚带爬的冲上了金銮殿,未及行礼就杀猪一样的惨叫,“陛下!大事不好了!徽安门东面的城墙突然塌了,还塌了两段!”
    “什么?!”王世充大惊站起,脸色也一下子就变成了漆黑色。
    “还有。”卫士又惨叫道:“还有,徽安门城外的贼军主帅旗号,突然变成了陈应良的唐王大旗!贼军大举进攻,正在从城墙缺口处杀进城内!”
    “中计了!”
    王世充的漆黑脸庞又一下子变成了苍白色,全身冷汗顿时浸湿衣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王世充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咆哮,“快!快传令!让所有外城守军全部撤回皇城!快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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