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懦弱的谯郡太守徐敏廉当然不敢在给东都的六百里加急捷报中说什么假话,码头伏击战轻松取胜后,仅休息了一天时间,陈应良马上组织起永城地方军队向芒砀山巢穴发起反功,以报国军为先锋,用俘虏到的匪帮士兵为向导,没花多少力气就杀到了位居山林深处的田匪山寨门前。而在此之前,陈应良又要求徐敏廉急调谯县驻军东进嵇山,同样以俘虏为向导,攻打张迁匪帮的嵇山山寨,半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敌人。
    与其说是攻打山寨,倒不如说是反抢土匪,因为陈应良拉着徐敏廉当众许诺攻破田匪山寨后,就把一半的战利品分给参战队伍,结果永城那些全靠军功赏赐吃饭的府兵乡兵马上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嗷傲乱叫,攻山时个个争先恐后,受伤不退,而田匪队伍才刚刚遭到重创,连田黑社都在永城码头阵亡,田白社又受了重伤无法控制队伍,自然也就挡不住隋军强攻猛打,守了不到半天就被迫弃寨逃命,陈应良挥师猛进,彻底捣毁田匪队伍其实并不算太过坚固的山寨,缴获田匪队伍此前抢劫来的大批赃物,俘敌五百余人,田白社则在混战中带着几个亲信不知所踪。
    拿下了田匪山寨,得知方匡率领的谯县兵马仍然还没有拿下地势险峻的张迁山寨后,陈应良先是一把火把田匪山寨烧成灰烬,接着又马上掉头南下,率领已经尝到甜头的永城驻军去增援嵇山战场,并鉴于地势不利没有盲目强攻,采纳马三宝的建议,让马三宝救下的那个小匪兵何二带路,截断了流入张匪山寨的两条小溪,使得敌人无水可用,被迫弃寨逃命,然后也就轻而易举的攻破张匪山寨,阵斩负隅顽抗的匪首王五与张万成,同样彻底铲除了张迁匪帮。
    至此,为害通济渠运河近两年的谯郡两大匪帮彻底覆灭,田黑社与张迁两大贼头双双伏法,只有田白社不知所踪,却也注定再无力量威胁通济渠运河的安全,一度因为通济渠贼乱猖獗而苦不堪言的百姓客商喜笑颜开,陈应良在谯郡的声威大振,百姓行商交口称赞,盗贼乱匪却畏之如虎。
    对于野心勃勃的陈应良个人而言,收获还远远不只是在名望与官职这些,最重要的是,彻底铲除了田家兄弟和张迁这两股大匪帮后,谯郡境内的通济渠运河肯定能够获得一段时间的太平安宁,必须确保通济渠漕运畅通的陈应良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打造自己的立身之本嫡系军队,同时先后抓到的一千六百余名匪帮士兵,也为陈应良提供了足够的兵源可以挑选建军。
    知道历史知道隋炀帝已经蹦达不了几天了,陈应良自然不肯浪费半点时间,早在围攻易守难攻的张迁匪帮山寨的同时,陈应良就已经开始了甄别和挑选俘虏编制成军,甄别条件则是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壮年俘虏可以留下从军,然后让这些俘虏互相指认罪行,有杀害无辜百姓****女的俘虏一律处死,指认揭发者则获得钱粮与伙食奖励,结果很快的,到了攻破张迁山寨之后,陈应良就获得了大约一千一百余名案底比较干净的俘虏为兵,还有一百余名主动揭发同伴罪行的可靠士兵,让他们担任基层军官,至于其他的老弱病残匪兵,陈应良则全部扔给徐敏廉去头疼如何处理,不再过问他们的死活——这也就是有一个软弱上司的好处了。
    甄别俘虏编制成军的同时,在谯郡耽搁了不少时间的报国军也告别了陈应良继续东下江都,陈应良心中虽然不忍,但上面不松口陈应良也没办法把报国军队伍留下,只能是一干故人再次依依惜别。此外,收到了消息的裴仁基也终于派来了家兵家将迎接女儿返回洛阳,被这小辣椒纠缠得焦头烂额的陈应良虽然为此欢呼雀跃,却多少也有一些失落惆怅,还算有些良心的到了码头送别裴翠云,感谢裴翠云这些天来给自己的诸多帮助。
    可惜,当代陈世美陈应良难得良心发现一次,到码头送别裴翠云,裴翠云却半点好脸色都不肯给陈应良,不理不睬径直登船离去,连看都不肯看陈应良一眼。至于原因嘛,则是因为裴翠云要求陈应良兑现诺言、并且要求陈应良立即解除与长孙小箩莉的婚约时,陈应良抵赖说裴翠云只拿到田黑社的脑袋让田白社跑了,是裴翠云没有完成约定,所以自己不必兑现诺言答应裴翠云的任何条件,结果裴翠云当然是勃然大怒,与小陈世美割席断义了。
    看着裴翠云昂着俏脸登船离去,陈应良摇头苦笑之余,也难免多少有些愧疚,不顾自己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就在旁边,叹息道:“有缘无分啊,不然的话,这丫头或许还真是我的好贤内助。可惜,有缘无分。”
    听到未来妹夫这话,长孙无忌难得的没有替妹妹抱打不平,还说道:“兄长,只可惜裴姑娘出身于名门世家,裴大夫绝不可能答应让她做你的妾室,不然的话,我就敢替妹妹做主,同意你纳她为妾,她是一个好姑娘,很难得的好姑娘。”
    “说这些干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过去就让他过去吧。”陈应良苦笑着摇摇头,抬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叹道:“报国军走了,裴翠云也走了,好帮手都走了,接下来就看我们自己的了。路很难走,无忌,你是我的大舅子,陪我走这条艰难道路,可要做好吃受罪的心理准备。”
    小小年纪就已经尝尽人间冷暖的长孙无忌默默点头,也知道陈应良接下来的道路绝对没有那么好走,郎舅俩感怀神伤,却全都没有注意到,裴翠云正在船舱中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偷看陈应良的身影模样,还轻轻说了一句,“保重,负心汉,别忘了我。”
    陈应良接下来的路确实不好走,一千一百多名匪帮俘虏虽然已经重新整编成军,但士气斗志都十分低落,忠诚度也需要考验,这些对于擅长政委战术的陈应良而言问题还不大,最麻烦的还是钱粮问题,新军要吃喝拉撒,要武器盔甲,要衣服旗帜,要粮草战马,这些东西都要钱买粮食换,不要说陈应良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已经被升任为谯郡通守,就算是知道,这些钱粮陈应良也必须伸手向太守徐敏廉讨要。
    还好,因为剿灭两大匪帮的善后事宜还没有全部处理完,谯郡太守徐敏廉仍然还滞留在永县城内,陈应良倒也用不着爬山涉水去谯县拜见徐敏廉求拨钱粮,可是找到了徐敏廉商量钱粮问题后,让陈应良气歪了鼻子的是,徐敏廉不仅不肯老实出钱出粮,还反过来劝说陈应良不要组建那么多的郡兵,建议陈应良象在东都洛阳一样,以谯郡的旧有官兵为骨干扩编至四个团即可,犯不着养那么多的丘八大爷,增加百姓负担,还容易引起猜疑。
    至于原因么,也很简单,徐敏廉觉得黑白二贼和张迁已经解决了,谯郡境内已经只剩下一些小股贼寇,就凭谯郡官军现在的实力,收拾这些小贼寇已经是易如反掌,所以自然用不着组建那么多的郡兵了。
    听到徐敏廉的理由,性格还算和善的陈应良难得发了一次飑,站在了徐敏廉的面前大吼大叫,“黑白二贼和张迁被剿灭了,我们谯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徐太守,你该不会是在做梦吧?现在的世道这么乱,谯郡境内有多少饥寒交迫快要饿死的流民百姓,有多少不想交粮纳税的刁民无赖,徐太守你数得清么?这些人都是隐藏着的乱贼,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马上就是一呼百应,到时候我们再去扩军备战,来得及不?”
    “就算我们郡的钱粮情况比较好,造反的乱贼比较少,可是周边的郡呢?”陈应良又拿出了谯郡的地图,指着周边的郡县咆哮道:“我们北面的梁郡,孟海公的上万乱贼正在周桥一带占山为王,越闹越大,韩相国的残部好几千人也是屡剿不灭,至今还在梁郡诸县流窜!东面,东海贼寇彭孝才已经流窜进了彭城郡内,彭城留守董纯董留守出兵征讨,却因为琅琊山高林密,地广人稀,根本找不到彭贼主力,彭孝才也是每次抢了就跑,一直和董纯捉迷藏,还有下邳的苗海潮,正向南面流窜的杜伏威,这些乱贼随时都有可能流窜进我们比较富裕的谯郡,到时候我们再整兵备战,来得及么?”
    “这些乱贼可不比我们刚刚才剿灭的黑白二贼和张迁,黑白二贼和张迁总共才有四五千人,只能算是小股土匪,可是这些大逆贼,却动不动就有几万甚至上十万人,就凭我们手里这点兵力,他们如果突然杀来,我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徐太守,你也是读书人,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我们谯郡比较太平,比较有钱粮,那些饿急了眼的乱贼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被陈应良怒发冲冠的模样吓住,又觉得陈应良的话颇有道理,性格软弱的徐敏廉终于改了口,小心翼翼的问道:“陈赞治,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把军队扩编到多少人?”
    “今年先扩编至十五个团!明年至少得扩编至二十五个团!”
    陈应良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徐敏廉又一次直接摔在了地上,躺在地上哀嚎说谯郡只是二等郡,养不起那么多的郡兵,痛哭流涕的哀求陈应良稍微削减一下扩军数字,陈应良却寸步不让,还搬出了此前收集的谯郡钱粮帐目,一笔一笔的与徐敏廉当面对帐,指出谯郡的钱粮赋税情况完全供养得起这么多的军队,又提出向过往客商收取平贼捐,剥削商船民船供养军队,好说歹说,这才勉强让徐敏廉同意了自己的扩军计划,逼着徐敏廉拿出大把钱粮给自己扩军备战。
    “先扩编到十五个团哄着他吧,等明年世道稍微好转些,再想办法阻止他继续扩军。”这是徐敏廉同意陈应良扩军计划时的真实想法,但很遗憾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当隋炀帝任命陈应良为谯郡通守的诏书送抵谯郡后,徐敏廉徐太守也第三次摔在了地上,因为徐太守知道,他已经再没办法阻止陈应良的疯狂扩军了,也再没办法拒绝陈应良提出的钱粮要求了。
    隋炀帝的这道诏书对徐敏廉来说是催命符,对陈应良而言却是一场及时雨,手里有了郡内文武官员的黜陟升降大权,陈应良俨然就成了谯郡的土皇帝兼吸血鬼,大力招兵买马的同时,第一道命令就是借口确保通济渠漕运畅通,勒令谯郡七县的县令全力开采铁矿提炼生铁,供给自己的大本营永城打造兵器盔甲,装备新编郡兵。第二道命令则是要求七县供应硝石,用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陈土制硝技术熬制硝石,供给永城以为军用,把谯郡诸县逼得叫苦连天,被迫挖了不少老房子的屋基,取陈土制硝满足陈应良的无底胃口。
    其实陈应良也只在这两点上为难治下官员,具体政务方面陈应良则比较宽宏大度的放任自流,并没有仗着通守权力欺压下官,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更没有向其他上司那样向下级勒索贿赂,逼着下级把地皮刮得天高三尺的向自己行贿,官声还算不错——但这并不是陈应良不想,而是陈应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这么做了,陈应良的所有精力时间都已经投入到了军队的扩建训练和武器的锻造开发方面。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五个团的府兵在陈应良的严令下已经全部补充兵员完毕,打着郡内乡兵旗号组建的十个团也全部招募到位,并且全部集结在永城县内由陈应良亲手负责训练,而让陈应良头疼的是武器和盔甲的制造方面,刀枪还好说,从芒砀山和嵇山缴获来的刀枪就已经足够十个团的乡兵,可以将就用着,慢慢打造制式武器更换,但是盔甲和弓箭方面却不是那么容易制造了,既耗材料又耗时间,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就。
    还好,陈应良还有一个比较靠得住的幕僚叫做长孙无忌,见陈应良为盔甲与弓箭奇缺而烦恼,长孙无忌便建议道:“兄长,不如你上一道表章,向朝廷求助如何?皇帝目前就在东都洛阳,与谯郡距离不算太远,你直接上表给他,求他拔给你一批武器盔甲,不就可以直接解决这个问题了?”
    “我找死啊?”陈应良白了长孙无忌一眼,道:“我扩建乡兵,本来就是钻了朝廷法令的空子,还为乡兵向朝廷索要武器装备,皇帝不疑心我准备造反才怪。”
    “别人也许会被怀疑,但兄长你不会。”长孙无忌微笑说道:“兄长你忘了,皇帝面前的第一大红人左仆射裴矩,那可是你的远房伯父,有他替你周旋,你还用得担心什么被怀疑?况且现在你正有一个好借口向朝廷索要武器装备,就算要不到,也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什么借口?”陈应良问道。
    “前日消息,齐郡大寇杜伏威,一路向南流窜已经到了下邳,沿途不断招降纳叛,贼众已达两万余人,在徐州一带声势无双。”长孙无忌建议道:“兄长你不妨借口说,你探听到乱贼消息,说杜伏威有意向淮南方向流窜,而彭城留守董纯的主力队伍又被乱贼彭孝才牵制在了琅琊境内,无力阻止逆贼杜伏威流窜淮南,兄长你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才向朝廷求取武器装备乡兵,尽快形成战斗力,时刻准备迎击杜伏威这股流寇。”
    “这样的借口,太牵强了吧?”陈应良有些苦笑。
    “或许是有些牵强,可是利国利民,也正对皇帝的胃口。”长孙无忌换了一副少年老成的严肃面孔,郑重说道:“兄长你曾经说过,当今是皇帝暴君,却不是昏君,一定不会介意朝中再出一名平叛能臣。至于裴矩裴相……,小弟觉得他是奸相,也是明相,但绝不是庸相,知道孰轻孰重,孰对孰错,假如他能扶起第二个张须陀,皇帝一定欣喜万分,他面子上也有光彩。”
    “这……。”陈应良楞了一楞,这才发现长孙无忌的话是在直入核心——隋炀帝和裴矩这些人,虽然也许会介意自己扩建谯郡乡兵的目的,但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再培养出一个在平叛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张须陀,迅速培养出一个能替他们增面子、长威风又解决麻烦的帮凶走狗。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试一试了。”陈应良心中盘算,觉得自己给隋炀帝留下印象还算不错,同时隋炀帝身边正好有不少自己的靠山,还是一定能帮自己说话靠得住的靠山,这件事就算办不成也后果不会太严重。陈应良这才下定了决心,沉吟着说道:“这么办吧,我先把奏章写好,你带着一些礼物去东都,先借口替我给裴矩拜年,乘机递上奏章求裴矩转递,试探裴矩对这件事的态度。”
    “如果裴矩觉得不妥,那你就把奏章带回来就行了,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后果。如果裴矩觉得可行,答应转递奏章,你就再去给宇文述拜年,也替我送上一笔礼物,恳求宇文述也在这件事帮帮忙,他是皇帝面前的头号宠臣,说话一言九鼎,有他帮忙,这件事就更有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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