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庆连连点头,一把捞住长衫前襟,出了分茶铺子,大步流星往家里奔。
    看着弟弟跑出去了,赵大嫂子得意的瞥了丈夫胡大一眼,“那个家里,原本就是我跟弟弟的,那银子不拘出来,不是贴补给姓孟的,就是让姓郑的拿走了,犯不着便宜她们一群外人!”
    胡大一脸笑,看着在屋里来回转圈的弟弟,张口想说怎么分这五百两银子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先别说了,回头弟弟做了秀才,他们一大家子,要仰仗弟弟的地方太多了……
    胡大两口子和胡明德,没等回来赵宏庆,却等来了一阵风卷进来的赵宏庆媳妇郑氏。
    郑大奶奶冲进门,两只眼睛只盯着赵大嫂子,一只手叉腰,一只手点着赵大嫂子就泼口骂了上,“你还是个人吗?那是你亲弟弟,你想方设法的算计他!你这个脏心烂肺的恶妇!你把大郎的家业偷了个一干二净,你还不知饜足,你一门心思的算计你弟弟,你还要不要脸了……”
    “放你娘的屁!”赵大嫂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跳起来就回骂上了,“你才是个脏心烂肠子的货!你这只不下蛋的鸡……”
    胡大抱头看着吵成一团的两个女人,胡明德急的脸都青了,这件事儿无论如何都得办成了!他的秀才!
    “都闭嘴!大嫂,你先别说了!”胡明德厉声呵斥。
    郑大奶奶那是能和赵大嫂子连吵带打都势均力敌的人物,哪把胡明德放眼里,跟没听见一样,两只手轮流点着赵大嫂子,连骂带讲理涛涛不绝如黄河之水天上来。
    赵大嫂子那是一步不退,一边骂一边跳,这一股黄河之水一点也不比郑大奶奶差。
    好在两人中间隔着张桌子,一时半会够不着。
    胡明德急眼了,赵大嫂子和他隔着桌子,郑大奶奶就在他旁边,胡明德猛推了一把郑大奶奶,“你这个泼妇,闭嘴!”
    “你敢打我!”郑大奶奶简直要疯了,嗷一声就扬着两只手冲胡明德扑上来,胡大隔着半边桌子一把推开郑大奶奶,郑大奶奶原地转了半个圈,冲着胡明德又扬着两只手就要挠上去。
    胡明德急怒交加,一脚踹倒郑大奶奶,曲腿压上去,随手拽了根不知道什么,套住勒在郑大奶奶脖子上,“老子让你闭嘴!闭嘴!”
    这突生的变化,以及郑大奶奶的恶骂,和赵宏庆的不见踪影,让胡明德连急带怒,急的眼珠都红了,怒的头发简直要根根竖起,手里一下比一下用力的扯着绳子,等胡大发觉不对时,郑大奶奶已经眼珠暴突,长长吐着舌头咽了气。
    胡大一步冲到门外,左右看了看,这家分茶铺子做晚上生意,这会儿不早不晚,整间铺子就他们这一桌客人,外面空无一人。
    胡大咣的关了门,看着傻的目瞪口呆的媳妇,和坐在郑大奶奶尸首旁不停喘粗气的弟弟。腿一软,沿着门框滑到地上,这下完蛋了。
    “不怕!”胡明德一脸狠厉,“这恶妇……不怕!”
    赵大嫂子倒比胡大镇静,看着死在地上的郑大奶奶,心里只觉得痛快之极,上前扶起胡大,胡明德也站起来了,掸了掸衣服,“我去找赵宏庆,无论如何,这件大事不能耽误!大哥去把车赶过来,先把她抬到车上,回头……”
    胡明德飞快的转着心眼,“大哥赶着车,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兜几个圈子也行,等天黑了,把她扔到那座淫祀院子外头,回头,就说是被那几个神棍害死的!别怕,我在宪司衙门,就是管这种人命案子的,咱们不怕这事。”
    胡明德语调强硬无比的给胡大,更是给自己打着气。
    胡大急忙出去把车赶过来,赵大嫂子前头看着人,胡大和胡明德将郑大奶奶的尸首抬到了车上。
    赵大嫂子不敢往车里坐,挨着胡大坐在车前,胡大赶着车,不管哪里,先离开这溪口镇再说。
    胡明德理了理衣服,调匀了呼吸,大步往赵家找赵宏庆去了。
    ………………
    横山县城,吴县尉送走胡明德和赵宏庆,瞄着时辰差不多了,出来往县衙过去。
    横山小县,公务少,最多一个上午,该忙的就都忙完了,李县令是个宽厚人儿,衙门里没事,并不非拘着两位师爷,以及其它人在县衙里呆着。
    一到下午,郭胜去当他的先生。陈师爷就托起他那把壶嘴缺了一半的茶壶,放上一撮县衙里的茶叶,到隔了一条街的书坊,听上一下午的评书,这是他最大的爱好,一下午,也就花两个大钱的听书钱,茶叶茶壶他自带,开水书坊白送。
    李县令也没事,不过他喜欢在县衙里呆着,到处转转,看看签押房里整整齐齐一摞摞公文,一排大印小印,再到公堂转一圈,站到台子上看看,摸几把肃静回避牌子……总之,哪怕一个人,他也喜欢在县衙里呆着。
    吴县尉熟知县衙,以及李县令的习惯,进了县衙,果然,李县令正背着手,一个人悠然自得的看院子里那棵香樟树。
    “县尊。”吴县尉恭敬的招呼了一声,笑容满面的上前见了礼,“象县尊这样勤于公务的,在下侍候了五六任,县尊首屈一指!真正称得上百官楷模。”
    “哪里哪里,我没忙公务,就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李县令带着十二分的不好意思,他还没能习惯这种赤祼祼的瞎眼大奉承。
    “县尊这份谦虚谨慎,更是难得之极,令人敬仰!”跟李县令的不习惯比起来,吴县尉奉承之术,就熟捻无比了。
    “哪里哪里。”李县令简直要尴尬了。
    “县尊这质朴之气,极其难得。”这一句在吴县尉这里倒不算奉承,他那言下之意,是感慨这位李县令,这老实这傻,真是难得。
    “县尊,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跟县尊说一声才最好。”吴县尉切入正题。
    “县尉请讲。”李县令一听有正事,立刻精神了,他可是立志要恪尽职守、鞠躬尽瘁的,不怕活多,就怕活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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