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中,杨仪一时竟无法判断他是病发,其他疾,或者……
    闻北蓟却死死地抓着闻北宸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哥哥的心意……我、从没为父亲跟哥哥做过什么,这……”
    他的呼吸开始困难,脖颈发直,杨仪质问:“你吃了什么?!”
    闻北蓟吃的明明是她给的天门冬丸,但是现在他的反应却分明是中了毒。
    “姐姐,”闻北蓟冲着她一笑:“记得、看我的头颅,你只有……看明白了,才能证明我是、病了,才不会……牵连……”
    目光转动,他看向闻北宸,闻北宸的眼中满是泪,颤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闻北蓟看着他。
    先前闻北蓟昏迷之时,闻北宸来看他。
    当闻北宸靠近他的时候,他感觉哥哥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陌生的气味。
    过了很久闻北蓟才明白那是什么,那是一种不好的气息。
    闻北蓟恍然大悟,闻北宸原来是想他死的,因为他若死了,对闻家才是有好处的。
    就如同那天晚上闻北宸叮嘱过他的话
    可在方才闻北宸进来后,闻北蓟才明白,哥哥还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他做的事情太过了,哥哥有点生气罢了。
    但闻北宸并不是真心的要他去死。
    但闻北蓟已经做了选择。
    没有人能想到,那两颗天门冬丸里,他早就动了手脚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他既然是罪无可赦,那就用最后的死,为父亲跟哥哥做一点事。
    杨仪强行捏开他的嘴,闻到一股刺鼻的苦味:“番木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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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一只加更君
    ◎闻顾之争,开颅之前◎
    番木鳖有大毒, 看闻北蓟的情形,他用的量极大,所以才发作的这样快。
    杨仪回头吩咐:“快去准备甘草, 防风,钩藤……”
    还未说完, 手却给握住了。
    杨仪转身, 见闻北蓟怯生生地攥着她的手, 似乎怕她如上次般甩开。
    而跟上回不同的是, 这次少年的手, 有点儿发僵。
    杨仪没有动。
    “不用……”艰难地说了这声,闻北蓟望着杨仪:“我自己加的药,我清楚的。”
    杨仪瞪着闻北蓟:“你为什么……”
    闻北蓟直直地望着她。
    他嗅到杨仪的香气里, 有一点微微的辛酸,这是为了他而生的,是因为她的心软、悲伤跟怜惜而生的气味, 虽然不像是香暖般抚慰人心, 却正好填了他心里的那点欠缺。
    闻北蓟笑了:“原来姐姐、也并不只是讨厌我。”
    他说了这句, 从闻北宸怀中滚了出去。
    闻北蓟蜷缩着身子伏在床上,呼呼地喘了数声, 他在竭力隐忍最后的不适。
    闻北宸想把他扶起来, 又转头看杨仪:“去啊,去拿药来救他!”他绝望的催促。
    杨仪后退。
    从杨佑维身旁经过, 她到了外间, 扶着门框, 低头急喘。
    胸中闷得很, 像是塞着什么, 鼓的人难受。
    她向来擅长救人, 也不惧面对死人,但是却没办法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
    俞星臣默默地看着她,对灵枢指了指。
    灵枢退出来,“仪姑娘,到前厅歇会儿吧。”
    才说了一句,灵枢眼神一变。
    他看见原本立在廊下的顾瑞河正匆匆往外走去,与此同时一个巡检司的差人飞奔而入,见他在这里,忙道:“巡检司顾提举到了!”
    灵枢忙抛下杨仪,进内禀告俞星臣。
    很快,俞星臣从内走了出来,向前而去。
    几乎是俞星臣才出院子,迎面就见到顾瑞河陪着顾朝宗走来。
    顾瑞河在左,孟残风在右,顾瑞河边走边向着顾朝宗低语,自然是说此处的事。
    俞星臣缓缓止步:“顾提举。”
    孟残风道:“俞巡检,顾大人特来看看审问结果如何,可水落石出了?”
    俞星臣回道:“虽差不多,但还未曾正式完结。”
    孟残风便看向顾朝宗,只见顾朝宗轻轻哼了声:“俞巡检,主犯不是招认了吗?他死了没有?我倒要亲眼看看。”
    他说着迈步向前走,俞星臣抬手一挡:“顾提举,犯人已是不治,何必再麻烦。等案情完结,自会给顾大人一个交代。”
    顾朝宗道:“他杀了我儿,我亲眼看他死,有什么不妥吗?再说就算你们升堂审问,我也可以在座旁听,如今你们把一个犯人当作宝贝似的养在这里,又请太医给调治,我倒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犯人!”
    俞星臣道:“顾提举,我可以体恤大人丧子之痛,可犯人是有疾不能问案,才要先行将他救醒,若是醒不来,又怎知道事情真相。”
    顾朝宗欲言又止,只道:“总之我要亲眼所见,谁知道……有人是不是有徇私之举呢……”
    俞星臣脸色一冷,孟残风向着他使了个眼色。
    这瞬间,顾朝宗已经大步向内走去,过院子上台阶,直冲内室。
    此刻闻北蓟已经是弥留之际了,闻北宸哭的死去活来。
    顾朝宗上前,看着闻北蓟惨白僵瘦的脸,他是武官出身,自然知道人死是什么样子,见如此,才冷哼了声:“便宜这小子了。”
    闻北宸正自摧心折肝,猛然听了这句,他抬头看向顾朝宗。
    顾朝宗望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闻大公子,不必哭了,闻府出此不孝之子,也是闻府的大不幸,所做的事骇人听闻,有什么可哭的,叫我说他死了,倒是去了个祸害,该普天同庆,对你闻府也是好事!”
    “你说什么!”闻北宸猛然站起,指着顾朝宗。
    顾朝宗道:“我说的有错么?官宦之子,残虐花魁,又杀了我儿,我只恨他死的痛快,若还活着,势必要给他个千刀万剐!你闻府自然也是声名扫地!”
    闻北宸虽然悲痛含泪,话却并不含糊:“你顾家又是什么好东西!顾瑞湖私底下做的龌龊还少么?只要细查查,他手中的人命何至三两条!就算世人都指着我闻家唾骂,也还轮不到你顾家!”
    顾朝宗睁大双眼,显然是没想到闻北宸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你说什么?”他是个暴躁脾气,一言不合就要上前。
    顾瑞河急忙拦住他:“父亲!”
    “放开我!我今日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顾朝宗被儿子拽住,竟无法动弹。
    闻北宸凛然不惧:“你只管来,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
    先前,闻北宸在监察院任正七品监察御史,最近人事调动,已经下了外调之令。
    京官外放,多是升一级,而闻北宸去往豫州任知府衙门佥事,却是正五品的官。
    若论起品级来,已经跟顾朝宗是平起平坐的。再说,就算仍是七品,那也依旧是个官吏,顾朝宗若是敢殴打他,那结果自然不会好看。
    顾朝宗被顾瑞河拦着,慢慢地也醒悟过来,他收了手:“行,我不动你。只是你从此且小心着点。”
    闻北宸冷笑道:“这是要挟?我当然知道顾家势力极大,俞巡检,孟队正,你们都听见了,顾提举威胁我呢!他日我或者有什么意外,必是此人所为!两位可为我见证。”
    他是侍郎之子,从小耳闻目染,出入官场,又是在监察院里,若论起思维敏捷反应快速,又岂是顾朝宗能比的。
    顾瑞河轻声对顾朝宗道:“父亲,休要跟他口头争锋。反正闻北蓟的罪名是逃不脱的,何必在这里论一时之气?何况祖父曾交代过……”
    顾朝宗听到最后,镇定下来。
    他望着闻北宸一笑:“大公子好厉害的嘴,我是粗人,说不过你,反而给你抓了把柄……只可惜啊,倘若闻家的二公子也能有你一半儿的精明敏捷,那闻家就不至于……只怕正是大公子太过伶俐聪明了,才把闻北蓟压得这样……下作不堪吧!”
    他故意嘲笑地看了看榻上的闻北蓟,又看看闻北宸愤怒的脸,转身往外去了。
    闻北宸直到他出去,转身看向闻北蓟,泪才又落了下来:“北蓟!”他扑在闻北蓟身上,心中一万个悔恨痛苦。
    为什么自己曾经想过让弟弟去死,虽然不曾说出来,虽然那个念头才冒出就给压了回去,但为什么他会有那么畜生不如的念头。
    如今当真万劫不复了。
    那边顾朝宗出了门,顾瑞河跟在身旁。
    孟残风向着俞星臣挑了挑眉,先前他不肯让俞星臣拦着,就是知道顾朝宗必碰上闻北宸,也必讨不了好。
    何必只叫他们巡检司挡在中间,不如直接让顾家跟闻家对上。
    顾朝宗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顿时嚷道:“对了,还有那个叫霜尺的贱人!她又怎么样!”
    此时杨仪已经去了偏厅,俞星臣垂眸:“那个霜尺,尚且不能定罪。”
    “你说什么?”顾朝宗诧异:“她不是认罪了么?”
    “她的供述有问题,”俞星臣回答:“方才在闻公子的供述中,霜尺是被他威胁,被迫行事,而且当时孙衙内曹公子的供词,是顾衙内主动同她进房,也算不得她胁迫……到底有什么罪以及怎么论定,还要再议,至少如今她重伤不起,须得等醒了……”
    “俞巡检!”顾朝宗不由打断了他,有点不耐烦地说道:“那不过是个烂透了的婊/子!她先前自己也说过,摆明是跟闻北蓟一条藤合谋的,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俞星臣道:“没有别的意思,我方才也说过了,此案还未完全了结。请顾大人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顾朝宗显然听不得这话。
    不料他还没有发作,顾瑞河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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