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俞星臣笑了笑:“你放心,我对天起誓,我绝不会……暗害,甚至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
    在薛放听来,他是在维护安衍伯那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孙子”。
    可听着仍是有些怪。
    俞星臣却又道:“不过,旅帅对她所做,于公于私都已足够,甚至……有些超过了。我想,是不是该,到此为止了。”
    薛放没心思管这句话。
    按理说,俞星臣的交代有头有尾,先前知道下葬的不是杨仪,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如今又知道杨仪不会被人所害,他的心已经放下大半,只是没见着人,他始终……
    “不对。”薛放突然道。
    俞星臣没法形容自己听见这句的时候,心头那惊颤的感觉。
    幸而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哪里不对。”
    薛放道:“明明有人看见他同你随行。”
    俞星臣觉着自己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死僵了。
    难道方才那天衣无缝的一番话,就白费了?
    难道还是功亏一篑。
    “是么?怕是……看错了吧。”俞星臣心里有个影子在暴跳,面上却竟还是安静如水。
    薛放盯着俞星臣:“巡检司衙门的人,岂会看错?你……又是在跟我说谎……”
    正在这时,后厅里忽然有一点异样的响动。
    如人轻咳。
    薛放眼神骤变。
    他如找到星火似的,不顾俞星臣,急闪身向后:“杨易?”
    有个人在那里,躲躲闪闪,像是要出来,又像是要避开。
    薛放风一样掠到,狠狠将他一把抓住:“我就知道你……”
    他的喜悦在瞬间一涌而出,像是滔滔江河那样踊跃,但是很快,狂喜之色从他脸上消退,他呆在原地。
    他确实抓住了一个人,一个……脸很白,气很虚,病歪歪的,看着有点弱不禁风的人。
    但那不是杨仪。
    对方也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以及他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这、你……”
    没有人看见,端坐在厅内的俞星臣,身子几乎往太师椅下滑了几分。
    俞大人用有点儿颤抖的手,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
    真是……他几时这样狼狈过。
    “你是谁!”薛放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好像前一刻还在云端上,可在看见面前之人的脸的时候,就被一脚踹了下来。
    “我?”那人笑了笑,饶有兴趣地把薛放从头看到脚:“我姓白,名淳,曾任太常寺博士,此番被吏部召唤回京。”
    他探头看向俞星臣:“贤弟,这位小兄弟是?”
    俞星臣吁了口气:“这位……原本在羁縻州任巡检司旅帅的,扈远侯之子,薛放薛十七郎。”
    “啊,薛十七郎!久仰久仰!果然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白淳的声音也轻飘飘地,似乎比杨仪还见几分女气。
    薛放拧眉,忘了自己还在掐着他的手臂。
    白淳含笑打量面前的风流英武少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缓缓抬起双手,仿佛在打拍子似的开始击掌,口中唱曲似的念道:“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美哉,妙……”还未赞叹完,便又低头咳嗽起来。
    他这弱不禁风,动辄就咳的做派倒也像是杨仪。
    薛放才发怔,忽见白淳过于白皙的手,尾指兰花似的挑着。
    他赶紧松开手,一阵恶寒。
    作者有话说:
    登老爷:你说你乖乖跟我一块回京不就行了?
    17:我现在答应还不行嘛!
    韦庄《菩萨蛮》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感谢在2022-11-10 23:03:58~2022-11-11 10: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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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二更君
    ◎自断一腕,改换女装◎
    金陵巡检司的人说看到一个病歪歪风吹就倒的人, 跟俞星臣同行,薛放便以为是杨仪无疑。
    如今见了白淳才知道,可能是那些人把他当做杨仪了。
    他揉了揉额头, 怅然若失。
    不过,虽说没见着杨仪, 心里难免不痛快, 可俞星臣说的有鼻子有眼, 想来不是说谎。
    他先前担心杨仪会落入俞星臣手中、或者她有什么别的仇家, 自然遭受折磨, 还不知如何。
    一想到就让他寝食难安。
    如今听闻杨仪是回到她的“家里”去了,到底是个好消息。
    既然如此,又说什么。
    薛放定了定神, 瞅了一眼白淳,转身。
    “我不日就会回京,到时, 若知道俞大人有什么言语不实的地方, 少不得还要跟你新旧账目一起算。”
    俞星臣道:“请。”
    薛放往外就走, 将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
    “跟你身边那灵枢, 为何不在?”
    俞星臣同他目光相对, 轻描淡写地说道:“因白兄初来金陵,我让灵枢陪他的身边之人出去转转。”
    白淳正在打量薛放, 听了这话, 不由看向俞星臣, 但他反应倒是快, 笑道:“承蒙盛情实在过意不去。”
    薛放当即没再言语。
    等薛放离开, 白淳走到俞星臣身旁:“灵枢分明是陪着……为何推到我身上?”
    俞星臣道:“这自然有个缘故。”
    白淳又思忖着:“缘故?方才我记得薛十七郎似乎叫了声‘杨易’?总不会他是来找那位杨先生的吧?”
    “正是。”
    “那你为何隐瞒?”白淳不解。
    俞星臣道:“我正要跟你说此事, 也有几句话叮嘱。”
    那边薛放出了院门,跟他同行的问道:“十七弟,如何?”
    薛放只走到马匹旁边,半晌才扬首一笑:“没事。虽没找见人,到底知道了些好些的消息。”
    两个同僚军官对视一眼,这才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道:“是好消息就成,你好不容易来金陵一趟,却为这件事忙,都不肯先叫我们做个东……现在总算完了事,总该叫哥哥们请你去领略领略这金陵风光。”
    另一个见他眉宇间仍有忧色,便笑道:“十七弟,你不来秦淮河,等于白来了金陵,方才那些女娘们见了你,都浪的那样……不过,想来你看不上他们,哥哥给你找个绝色极好的如何?”
    薛放心里转的,竟都是杨仪的影子,只想早点回京,一寻究竟。
    可又想起俞星臣说……的什么“纠缠过甚,到此为止”,又有点犹豫。
    终于,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我有什么可纠缠的,从南到北,不过是想他一眼而已,只要他真的好好的,那就……罢了。”
    当下,竟也不肯再跟这些人去吃花酒,便只推说京内老侯爷的病,得着急回去,这些将官们听闻如此,也就不敢强留了。
    秦淮河畔。
    杨仪只听到灵枢吩咐:“快划!”然后船明显地就加快了。
    “怎么了?”杨仪察觉不对,抬头看向灵枢,灵枢扫了眼岸上,道:“没事,我怕咱们在外头耽搁太久,恐怕大人担心。”
    杨仪哼了声,便不做声。眼见船从桥下经过,就听到“噗通”一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原来是那胖子被扔进了河内。
    杨仪惊问:“这是在做什么?”
    灵枢吞了口气,还是那弹琵琶的花娘抿嘴一笑,道:“这是本地有名的纨绔花花公子史二爷,常干那欺男霸女的事儿,今日也总算遇到扎手碰头的硬点子了。”
    杨仪正看胖子在水里挣扎,闻言道:“什么硬点子?”
    花娘也往岸上遥遥看了眼,可惜已经隔着树荫,看不清了:“方才那个小公子,大概是巡检司的人,生得真真是好,也难怪那史二郎看的发傻了。”
    杨仪听到“巡检司”,心头一动,但转念想,薛放此刻多半还在羁縻州,纵然是生上翅膀,也是没这么快的。
    灵枢在旁心怀鬼胎的,撺掇道:“到前面就上岸吧?”
    杨仪虽意犹未尽,但提到薛放,不知为何有些游兴大减,意兴阑珊起来。
    当下两人到前头小渡口上岸,沿路往回走。
    走不多时,眼见是冷波巷的随从跑来:“登二爷已经先回了客栈,临行嘱咐我们大人说,请先生前去客栈相见,有话相商。”
    杨仪低头沉吟,顷刻才道:“请带路。”
    枫来客栈。
    杨登站在窗前,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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