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听见薛放清晰的心跳。
    怎么会跳的这么急?就算是……“久别重逢”,过于担忧,可也太急促了点。
    短暂的恍惚后她反应过来,他只用了一只手臂把自己揽过来,她的手还是自由的。
    杨仪便探手,摸摸索索地向着他垂落的那只手找了过去。
    她先摸到了薛放的手背,冰凉,略硬。
    这更叫她不安,从他胸前探头,她的手顺着手背向上,总算是摸到了他的脉搏。
    正想要仔细听的时候,薛放将她放开:“干什么?”
    他把手一抖,跟着抽开了。
    杨仪遗憾地注视他的手腕,解释:“旅帅的心跳的急……我给你听听脉。”
    薛十七郎瞪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半晌他道:“听吧听吧,你还听脉,你不把我气死就算了!光是听脉有什么用!”
    方才他在外头跟大掌柜碰面,还只是冷淡寒暄,不动声色,如今见了杨仪,却竟是轻而易举地失了态。
    院墙外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大掌柜跟周高南都听见了,两人面面相觑,周旅帅笑道:“不如到厅内去说?”
    他们一致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亲热无比地走开了。
    作者有话说:
    17:易燃易爆炸
    1姐:脉象确实是这样
    17:救命……
    三更君奉上,我感觉体力跟脑力都有点透支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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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一只加更君
    ◎枕边之人,渣渣前夫◎
    杨仪被薛放一顿呵斥, 起初还有点发怔。
    待想到因为自己而叫他忙碌了半夜,还不知他底下操了多少心,做了多少功夫, 可必定是超乎她想象的。
    杨仪虽然对于黎渊所说的、什么马帮二三十万众把羁縻州翻了个个儿的话不是很相信,但是此处马帮众人为了她誓死不退的那股勇悍她是看在眼里的。
    这一切当然不是冲着她杨仪, 而是为了薛十七郎。
    他本就是心火旺盛的人, 这时侯繁累动怒, 恐对身子不好。
    杨仪绞了绞手:“旅帅你别生气,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我……”
    见他凛然不动, 杨仪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薛放却把她的手一下子打开:“别拉扯!”
    方才抱都抱了,她拉一下却不成,这也是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了。
    杨仪不敢吱声,只瞅了眼前方花厅的方向:“旅帅你夤夜行路,必定是口渴了……去喝杯茶?”
    薛放又横了她一眼:“少给我花马吊嘴的, 我会吃你这套?”
    花厅虽小而不乏雅致。
    镂空花架上放着一盆兰草, 养的甚好, 叶片翠绿带着光泽,中间挺着两个似开未开的绿色花苞, 玲珑可喜。
    羁縻州的兰草便是多, 百姓们也甚是喜爱,一般家中都有。
    薛放抬手拨弄着垂落的兰叶, 一边悄悄地向后瞄, 他听见倒水的声音, 嘴角便微微上扬。
    重新看着面前的兰草, 十七郎哼道:“这春兰还养的不错, 比康昙屋里的那虎头兰好多了。”
    杨仪正捧了一杯茶, 闻言道:“以后那虎头兰没人浇水打理,只怕……”
    “你倒操心这个,我早叫老周派人拿家去了。给他养着总比白白枯死了好。”
    杨仪舒眉展眼地笑了:“旅帅便是心细想的周到。”说着把茶举高了些:“喝口茶润一润吧。”
    薛放看她殷勤捧茶,眼神柔和,纤纤的手指贴着杯子,要不是知道她这双手大有用处,简直以为是什么千金小姐的手。
    他猛地想起在云阳驿馆之中,灵枢说的那句话:“杨先生是……身边人。”
    薛放心中一时大不自在。
    他微瞥了杨仪一眼,便把茶接过来,草草喝了口,就又去看那兰花。
    杨仪疑惑。
    方才他转身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许缓和的笑意,但不知为何,一瞬间,眼神便又暗了下来。
    “旅帅……”杨仪端详,还以为他仍是生气自己被掳劫遇险的事情,“这次又劳你费心费力,只是我也没想到竟然又跑出一个乌山公来,幸而有马帮众人相助,总算有惊无险。”
    薛放听她一句一句说完,正惹动心事:“那你知不知道,除了黎渊,乌山公外,还有没有别人了。”
    杨仪觉着他问的语气有点怪,但话是没有错:“我实不知。”
    “那杨先生,”薛放斜睨她:“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仇家,又或者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要人’,才叫这些平时一个都难请的人物前赴后继地来对付你?这你总该知道吧,你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杨仪突然听出他的口吻有点……跟先前不一样,他好像真的动怒了。
    她怔怔地望着薛放。
    思来想去,杨仪道:“我知道不该麻烦旅帅,我……”
    “不该麻烦你也麻烦了!”薛放没等她说完,可旋即又低声道:“不对,你倒是未必肯拿烦别人,只是我自己上赶着,替人白操心。”
    杨仪觉着他的话有点伤人:“旅帅这是何意?是、真心嫌我,还是……你知道我有时候不很聪明,要旅帅真嫌我……”
    薛放没出声,只是瞪着她,眼里透出怒色。
    杨仪忙住口,她知道自己又惹到他了。
    杯子里的茶半温了,薛放仰头喝光,转身走到桌旁。
    将茶杯顿在桌上,他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我离开云阳之前,去见了俞星臣。”
    一旦提到俞星臣,总叫杨仪禁不住地心颤,她怀疑这个名字是不是成了她的心疾,迟早晚会害死她。
    “是么……”她不晓得薛放为何提这个,但知道很重要。
    薛放抬手抓了一下发顶,好似不知怎么开口。
    但终于他道:“他的嘴倒是很紧,不过他身边那侍卫还算好对付。”
    杨仪似懂非懂:“然后呢?”
    薛放拧眉看着桌上的茶壶茶盅,这是一套细白瓷茶器,看着价格不菲,杯子跟壶身上都描绘着精致的图案,那是两头棕色的梅花鹿,正自追逐嬉戏,栩栩如生。
    他的耳畔又响起灵枢的的话:“杨先生是一位‘要人’的……身边人。”
    什么叫身边人。
    往好里想,是身旁很亲近的,但多半身份不高,类似伺候的心腹奴仆之类。
    但是薛放知道这三个字的意义绝不是如此简单。
    时下这个称呼,充满了暧昧,用在女人身上,指的必是近身侍妾之类。
    用在男人身上,就更加不可言说了。
    薛放又不是生长在不知世事的深宅大院,他见多了那些光怪陆离,更听说了无数。
    比如之前在春城,有个出名的唱花旦的戏子,时常地进出某大人的宅邸,背后便有人嚼舌:那是某某大人的得意心头好,不可缺少的“身边人”。
    所以薛放刚才看到杨仪向自己捧茶,心里才不由地一刺。
    他禁不住会想,她先前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伺候过那位“要人”。
    当时在驿馆,他本来可以继续追问,可一来他着急去找回杨仪,二来……一听到灵枢是这个口吻,他就果断没再问下去。
    因为他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杨仪的龃龉之事。
    他原先丝毫没把杨仪往那种身份上去想,虽然她确实生得极好,身段又过于纤袅单柔,虽然她有时候言语温和,形容可喜,虽然她、无可否认的过于女气……
    但薛放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他知道杨仪能耐,也敬重她的人品,但凡有丝毫邪念便是亵渎。
    故而那天晚上做了春梦,他才那样惊慌失措,一来是讨厌自己是否疯了,二来……实在不该那样“梦”她。
    没想到灵枢直接一句“身边人”,就好像把蒙在他眼前的东西一把撕开。
    薛放在找来的路上不禁想,怪不得杨仪从不提过去,怪不得她宁肯冒险也要跑到羁縻州,这一切大概都是她在逃避。
    她毕竟不应该是那样的身份,不顾一切逃离才是人之常情。
    但他心里总是禁不住……很怪,别扭,甚至有点难受。
    他不愿意去想杨仪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偶尔……那思绪就也跟发了疯撒野了似的开始放肆。
    厅内安静。
    杨仪还在等待那个答案。
    起初杨仪有点提心吊胆,怕俞星臣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是……很快,杨仪突然想:事到如今,又为何要怕。
    想说就说罢,若俞星臣先揭破她的秘密,那她就不用再费心思量了。
    决定权将交给薛十七郎,随便他如何,她都接受。
    薛放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终于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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