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错愕地“啊”一声,意识到张着嘴肯定特傻,赶紧把下巴收回来嘴合紧。
    要不是她确实没有走露风讯,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后门了。
    看着三位气场足的面试官,珍卿却在心里捶地:她虽然自觉有真材实料,说不上多紧张不安,可瘦大叔说通过就通过,显得她与众不同,是不是也有点不合适?
    再说了她摩拳擦掌来的,后面那么长的诗还没念呢,为啥不给年轻人多一点自我展现的机会呢?她瞅瞅那个严肃瘦大叔,为啥你这么能慧眼识明珠,一下看到她这蒙灰的明珠呢?哎呀呀!
    这严肃瘦大叔叫啥来着,珍卿记得是叫“王武云”,从前确实不认得这个人啊。
    候选人坐席这一边,稍微有一点点骚动,但工作人员请大家安静点,面试就继续进行下去。
    国语组下一个试音的人,就是没了眼镜的眼镜叔。珍卿之前看他还显得不自在,轮到他试音时他已经镇定了。他的声音非常浑厚清朗,语速不紧不慢,音准也非常好。
    只是他近视程度很深,没戴眼镜的情况下,朗读时眼睛贴着材料很近,姿势看起来有一些怪诞。不过眼镜叔人有真材实料,他像英语组那位年轻女士,经验丰富而且准备充足……
    等到所有候选人试音完,三位面试官又凑头商量,国语组决定录取珍卿和眼镜叔做朗读员。
    名落孙山的中分哥变了脸,站起身握着拳酝酿什么,大声向面试官嚷:“我抗议,董先生经验老道也罢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们听都未听完,就随意录取她,根本就是违犯面试流程,我要求贵方审查面试官资质。”
    孙离教授看着不平的中分哥,与严肃瘦大叔嘀咕两句,面带笑意地娓娓解释:
    “黄先生,到目前为止,我们为国语组面试八人,杜小花小姐是头一个国语标准并能将古文字音一字不错顺读下来的。”
    另一个面试官也解释几句。
    严肃瘦大叔却特别个性,直接拿东西离开这面试场地,压根不理会这中分哥。其他工作人员上来劝解。怀疑面试有黑幕的中分哥,犹然叫嚣不服:
    “国语标准我也能做到,古文生僻字念错,可以借助字典正音,只要录取通过,这些功夫我可以立刻做。我能把教材中所有篇目文字都正音读熟,贵方对面试者如此求全责备,我严重怀疑是否有此必要?我要求贵方审查面试流程和面试官资质……”
    这中分哥一看就是留过洋的,以为“公理、正义”可以作为武器,到哪里亮出来别人都要听他。其实是太天真了。
    珍卿反倒没啥可争辩的,和眼镜叔等一起老实坐着等待。等到工作人员来叫他们,他们就老实跟着走。
    他们被领到一个办公室。那位叫王武云的严肃瘦大叔,亲自跟珍卿和眼镜叔董延年恳谈,说他们暂定由他们二位,男女配合做中学国语教学留声片的录音。王武云先生别的话不多说,给珍卿和眼镜叔各一份资料,叫他们回去自己朗读熟练,录音任务时间安排得挺紧。倒没特别给他们分割任务,由他们自己下去商量着。
    珍卿和眼镜叔董先生出来,就在面试的地方跟工作人员商量,这看如何男女配合完成朗读。
    任务分派好了,小一个钟头都过去了。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面试官中的另一个叔,举着一副黑框厚片眼镜上来,问眼镜叔董延年是不是他的。眼镜叔的眼镜得而复失,赶紧如获至宝地戴上,世界在他眼里重新清晰起来,他抬起头看人时好像显得自信了。
    这位面试官指楼梯口的中分哥,面色不虞地告诉珍卿他们:“是清洁工看到的,那位先生把眼镜丢到垃圾篮了。”
    珍卿看向楼梯口的中分哥,他还在跟孙离叔叔纠缠不清,强烈要求唱片公司检查流程。孙离叔叔无奈地应付着他,好在严肃果断的王武云先生过去,不容置疑地告诉中分哥,能力之事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人违反操作规则,若再滋事就要报警了。
    珍卿是一点不同情他。中分哥不但不识时务,看来人品也不怎么好,悄默声把眼镜叔眼镜丢了,也不晓得哪来的底气这么搅扰。
    珍卿和眼镜叔从另一边下楼,在下面借电话给家里报讯,然后跟唐小娥等一块,没什么成就感地站门口等车。
    她原以为,这面试会像公务员考试,会在三个方向坐上十几位面试官,需要她打起精神严阵以待。没想到轻松地被录取。哎呀,好奇怪,竟然没什么成就感。话说她可能也是贱皮子,事情太顺利还觉得失落。
    正在胡思乱想着,身后有人叫“珍卿”,孙离教授小跑过来,拍拍她的脑袋,犹然忍俊不禁:“小花,你怎么回家?”
    珍卿刚张嘴就听见汽车响声,向街边扭头看,竟然见是三哥来接她,她回头跟孙教授笑着说:“孙叔叔,我三哥来接我了。你上哪儿,我让三哥捎你去?”
    孙离教授见那汽车前后开门,除了举动潇洒的陆先生,笑着跟珍卿招手,还有个很知性的短发女学生,走出来熟络地问珍卿:“你面试怎么样?通过了吗?”
    珍卿挽着荀淑卿学姐说:“通过了,学姐在哪儿遇上我三哥?”荀学姐挽着珍卿向下走:“我去买船票,恰巧陆先生也在,我临行想见你一面,就请你三哥带我过来。”
    陆三哥冲珍卿点点头,意思荀学姐说得没错。三哥跟孙离教授握握手,客气不失热络地邀请:“孙教授,午间有何贵事吗?若没事,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荀学姐一人坐在前面,珍卿坐三哥和孙叔叔中间。唐小娥他们坐另一辆车紧跟着。
    孙叔叔夸奖珍卿试音表现好,三哥自然而真诚地夸奖她。珍卿渐渐觉得顺利通过是好事。
    车子刚刚走出没几步,珍卿就瞅见街边一个“熟人”,中分哥的神情像是经历至暗时刻,死盯着她们的汽车开走。
    陆三哥也注意到那人,有点莫名其妙,孙离叔叔给他解释一下。三哥摸摸珍卿脑袋说:“这自然是他无理,咱们家小五,还用找人走偏门了吗?”
    珍卿说那是“impossible”的,想来读得好不好,将来师生们用着就很明白,不过略忧心地问孙教授:“孙叔叔,会不会有事?”孙教授安抚她:“不会的。”
    他们一起去了远德大菜馆,四个人在一张桌子上。荀学姐叹息着说:“珍卿,我再过一礼拜就要走。”
    珍卿听着一时间滋味莫辨,心里升起浓浓的不舍。她只是握着荀学姐的手不说话。陆三哥和孙教授,旁观小女生的依依惜别,都是很有礼貌地不造声。
    荀学姐也觉得伤感,这一去远隔重洋,再见之期很难逆料。她还有一些私密郑重的话,特别想跟珍卿说一说。可是陆三少在一旁虎视耽耽,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们两个说到《新女性报》,孙离叔叔有点好奇,问荀学姐:“荀小姐,你是《新女性报》总负责?……我仿佛觉得你面善,荀小姐是哪个学校的?”
    荀学姐笑意款款地答:“孙教授是海大的名教授,大家都抢着注册先生的课,争着听先生的讲演。我却是海大的一般学生,先生不认得我也正常,我是海大新闻系一年级。我听您讲过妇女解放,对您的深刻见地深感敬佩,一直想请您签名,可没机会当面请教。没想到今天托珍卿的福见到您。那就请您再看珍卿的面子,一定帮学生签名啊!”
    说着,荀学姐真像小迷妹一样,掏着本子和笔递上去。孙叔叔慎重地接过来,很认真地给她签了数行话。
    荀学姐看完抿着嘴笑,眼睛亮亮地谢过孙教授。珍卿也接过来看一下,发现一共写了两句名言。而头一句就是“女性美是至高的美”,啧啧,这明摆着把学姐当成女性赞美,珍卿惊讶地打量孙叔叔。孙叔叔的白面微现赧然,荀学姐倒是落落大方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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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 遇见没意思的事
    说起来现在提倡妇女解放, 保守者还是谨守男女大妨,男男女女都要认真避嫌。而此时的开化自由者,有的比后世还开放得多, 后世还讲男女交往要有边界,没边界的还会上升到人品, 但在此时洋派知识分子那里, 自由平等, 就要在所有方面自由平等。珍卿见过他们知识分子交往, 有时竟会拉着别人老婆——也是有名的女教授, 不分白天黑夜地大聊天,人家老公还要负责添茶倒水。
    不能说孙离叔叔不正经,珍卿晓得他作风还是正派的。人家大约是真心赞美荀学姐。在更加胡思乱想以前, 珍卿赶紧把孙叔叔签的字看完。
    而下面的一句就正经多了,孙叔叔写的是:只有受过教育的、诚心诚意的人才是有趣味的人,也只有他们才是社会所需要的。这样的人越多, 天国来到人间也就越快。
    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下, 荀学姐是受过教育的人, 并且她将致力于使更多人受到教育。
    珍卿把本子还给荀学姐,把脑袋靠在三哥胳膊上, 无论如何都有些离愁别绪。三哥问她是不是困了。珍卿模糊地“嗯”一声, 并不准确地回答三哥。
    吃完饭以后,三哥问孙教授和荀学姐去向, 叫徐师傅先送他们二人回去。
    回到楚州路杜宅, 陆三哥交代徐师傅, 回去赶紧把车子洗干净。
    他们适才在去码头送客人, 出来时一个身中枪伤的人撞到他们车前。陆先生跟那人嘀咕数语, 赶紧叫他藏在后车厢里, 给他送到华界一条街道上,他们才回来接的杜小姐。
    徐师傅自从跟着陆先生,也见过他的一些秘密事,晓得他的行事风格,自然不会多嘴问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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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时间,珍卿不停点练习朗读材料——其实中学语文教材她相当熟悉。练习了没两三天,就开始正式灌音了——因为时间确实赶得急,到秋季开学人家就要用。
    灌音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但说不复杂又是个技术活儿。在录音室里待了两天多,珍卿对麦克风朗读了两天多。需要跟董先生配合的部分,就这样灌好了。她要单独灌制的部分,也完成了一小半,因为一些原因,后面再继续灌制。说起朗读这件事,功夫其实在平时的。
    等灌音全部结束后,珍卿想出去溜达溜达。她从花山陶望三那借来的古剑,一直没空给人家还回去。想想她的教材插画早完成,人家教科书都印出来,也该把陶老板的剑还回去。
    碰巧听说陶望三正在城中,珍卿打算亲自给人送去。她是下午三点多钟出的门,由唐小娥和唐万贵陪着她出门。
    三哥给珍卿找的四人保镖团,其实算是个家庭作坊。他们唐家是北地的武术世家,乱世里斗不过拿枪杆子的,家里仅剩的一些人流落南方,就靠给人扛活、平事挣碗饭。年在而立之年的唐小娥,是四人保镖团的话事人,其余三人是她的侄子、侄女。
    珍卿冷眼观察一段时间,觉得这帮人行事有章法,觉得还不错。
    珍卿本觉三点钟出门不错,没想到七月份的这份热,真是焦石流金、燎原灼木,热得像在火焰山的地界。
    陪同的唐小娥和唐万贵,陪珍卿在站牌那里等电车,珍卿感觉像有被骄阳烤化的危险。
    好不容易等到上电车,他们也没有更好受一些。电车像个火炎炎的蒸笼,他们像是快蒸熟的肉包子。珍卿觉得自己热傻了,刚才等车都那么热,脑子转得快一点,就该想着回去算了,可现在已然坐在车上了。
    瞧着自己像要中暑,珍卿吃两丸藿香正气丸,叫唐小娥两人也吃两丸。到陶望三家还有阵距离,司机倒是先中暑晕到了,那电车好险没有出事故。
    他们下车站在街边上。珍卿觉得头晕口渴,分分钟都要晕过去,那唐万贵脸上也赤红,汗珠儿像淌水似的流,唐小娥倒是还好。不打算强撑着去拜访人,想着找地方歇歇脚才好。
    珍卿站在街上四下望,看哪儿适合歇脚消磨时间。忽然听见一个男人大声说话,那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小姐,免费送您一卦先。我观您面相真不错,相书上说头为诸阳之首,面为五行之宗。我观姑娘面似桃花开,双目绽光亮,鼻如悬胆口似丹朱。您这是富贵旺夫之相,日后必能大贵。唉,我瞧瞧您这一双手,都道女子手如绵,无钱也来钱——”
    珍卿四下逡巡了一圈,见南边三丈外巷子那里,凉茶摊子旁边有两笑嘻嘻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两个人边上,有个提幌子的算命先生,正跟一个年轻姑娘拉拉扯扯,还油腔滑调地说着要看手相。那姑娘尖声骂着“臭流氓”,夺路乱走之间,撞翻巷子口那凉茶摊儿,把那一桶凉茶全掀到俩看热闹的人身上,被算命的调戏的姑娘,吓得吱吱哇哇逃跑了。眼见着大姑娘跑了,那两看热闹的找算命先生算账。
    珍卿看得是真无语,避开那乱事的方向。斜眼瞅见对面街道上,有一家赣州瓦罐汤的幌子。他们三个人可以喝点汤,盘桓到四五点钟再继续走路。
    现在正是公历七月,海宁八九点多才天黑,大天白日在城里走动,晚一点也不大要紧。
    进了赣州瓦罐汤的前堂,珍卿说给个清静点的座儿。他们被引到二楼雅座。雅座内放的有冰盆子,四下里帘幕都垂着,窗子也是半开半阖的,大约不想叫炎风吹进来。
    珍卿点个大份的海带汤,本要给唐小娥他们点两份,他们两个一份也不想要,怕耽误本职的保卫差事。推来搡去也没有要两份,珍卿点一份叫两人分喝。唐小娥死活不愿坐着,叫唐万贵三两口喝完汤,到楼下大堂里守着去。
    海宁的夏天真是得熬着,就算谢公馆那么阔气,也不过吃冰吹风扇游游泳,也没有空调给他们享受。
    珍卿坐在那慢悠悠地喝着。喝到剩下小半碗的时候,她拨拉着半开的窗扇。对面好像是一家酒楼,两座楼间隔出一个小巷,巷子下面没有暴烈阳光,而是熏熏然的穿堂风。
    紧往巷子里面看过去,那里顶里头站着的俩人,珍卿看得有点纳闷——是刚才算命的调戏良家姑娘时,被倒了半桶热茶的那俩看热闹的人。他们脱了衣裳用棍撑着晾,骂骂咧咧地说那算命的,下回看见一定给他打死。
    珍卿看他们像要褪裤子,皱着眉准备关上窗子。这时忽听对面有一阵动静,有个女人娇声嚷着“这屋子太闷,叫人喘不过来气。先生们,女士们,我开窗了。”应着这娇腻腻的话音儿,对面楼的窗户就被推开了。
    珍卿无意间向对面一瞥,不觉又要皱眉。对面二楼靠窗的屋子,摆了一桌麻将席,打牌的人在那抽烟呢,里头烟熏雾罩跟仙境似的。
    那“仙境里”坐了好多男女,更刺激眼球的是,打麻将的男人们旁边,多傍着个藤蔓似的女人。还有另一些红男绿女,坐在一旁吃东西说话。
    原来对面竟不是酒楼,看样子也许是个ji院。珍卿下意识伸脖子多瞅一眼,就看到个化成灰也认得的人,忍不住心里骂一声“靠之”,咬着牙蹦出一句:“岂有此理!”。
    她向对面瞪了一会眼,汤也顾不喝了,拿钱包把钱付了,哐啷一下站起身,把屁股底下的凳子都带翻。
    下到汤馆的前门,珍卿脚不停地跑出去,守在一楼外的唐万贵,赶紧跟上珍卿,问唐小娥怎么回事。唐小娥也没闹明白,扒拉着窗户看一阵,忽然间就不对劲儿了。
    他们跟着珍卿出去,想看她是不是想等车。却见这杜小姐站在汤馆西南角巷子口,斜眼瞅向隔壁的那酒楼一样的地方。
    唐小娥赶紧拉住她问:“小姐,您上哪儿去,是上陶老板家嘛?退后一点等车吧,站在叫太阳燎着了。”
    珍卿觉得,大约中暑那劲还没缓过来,她觉得从后脊梁上,汹涌地腾上来一股岩浆似的热流,顺着后脑脖根向脑袋上直冲,她现在什么也不愿想,就想顺着这灼痛她的岩浆热流,不管不顾地干一件大事。
    唐小娥说了不少话,珍卿虎着俏生生的脸,一直觉得什么也没听见。等珍卿稍稍缓一下神,莫名其妙地跟唐小娥说:“先不去陶老板家,我想到隔壁走一趟。”
    唐小娥和唐万贵,不约而同地看向隔壁,隔壁楼上挂一个牌子,坚着写了四个大字“乐暇总会”。
    但这“乐暇总会”还挺奇怪,前后内里都有人把守着。那唐万贵听得出奇:“小姐,上乐暇总会干啥嘞?”
    珍卿又向前走几步,站到乐暇总会前面的边道,恶狠狠看向隔壁的招牌,好像感不到太阳暴烈的直照,唐小娥赶紧叫唐万贵撑伞。
    只从这乐暇总会的门脸看,它倒像是一个会馆,不像是烟花之地。珍卿问唐万贵乐暇总会做什么的。
    唐万贵瞅瞅姑姑唐小娥,搓着手眼神乱飘地说:“回小姐的话,是男人吃喝玩乐的地方,不是小姐太太的去处……小姐,咱们走吧,那里头没有正经人,不是小姐的去处。”
    珍卿总结一下,大约是外国的俱乐部形式。
    唐小娥看珍卿的动静,没有立刻出言劝说。这家的小姐虽然年青,但并不是幼稚任性、行事没章法的人。她想这小姐准遇上难受的事。唐小娥没弄明白是什么,再对症下药地劝说会好些。以她侍候别家小姐的经验,一定不跟她们戗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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