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云按着她的手,说:
    “会的,政府也许不得力,但也不会完全不管。
    “母亲所属的义赈会,二姐所在的华夏医学会,还有其他救济组织,都在行动。
    “我回来之前,也已经联系朋友,请他们厂里的工人,连夜赶制防疫口罩……”
    珍卿点点头,都是民间在行动。这个时代真是操蛋。
    说源头究根底,还是这个时代不美气。她也没啥好说的。
    珍卿问她能帮什么忙,陆三哥倒不打击她的热心,说现在还是需要钱需要物资。
    最后珍卿捐了一点钱,然后每天抽出时间,抄写教人们如何防疫的传单,这些传单会经由专门人员散发出去。
    海宁城市的边缘爆发疫情,没过一个礼拜,□□姐收到通知,说培英女中要延迟开学。
    培英女中有位外籍□□,疑似死于肺鼠疫,那学校上下现在是如临大敌。
    如此以来,珍卿要参加的招生考试,现在也无从谈起了。
    她一时半会儿没学上,而萧老先生的补习课,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暂停了。
    现在她也不能随便出门,每天在谢公馆就是自学功课,练习书法,看点闲书,然后还是日常赶画稿的模式。
    时间又过去十来天,租界区内也爆发疫情,但万幸的是,没有达到大恐慌的程度。
    吴二姐作为资深医生,严令大家不许随意出门;跟外面有接触的人,回来也要进行及时的消毒。
    在两位管家的带领下,家里的佣人们,每天都用中药材,煮一大锅传统的防瘟疫消毒水,盛起来到处熏屋子。
    谢公馆也有小瓶装的丙醇、乙醇溶液。
    但是这种消毒液,现在除了医院还有一些,大部分都被当局和军队控制,民间药局现在都买不到了。
    为了避免传递病毒,珍卿再没给任何人写信。
    她请还能出门的封管家,帮她给禹州和天津打电报,给亲戚朋友们报一下平安,嘱咐他们疫期不要出门,近期也不要写信和传递包裹。
    疫情宅家期间,珍卿最记挂的,还是她的《葫芦七子》的审核情况。
    租界内的疫情没有过分严重,相当一部分行业产业,都还在照常地办公营业。
    眼见已经是公历三月,距珍卿投稿有两个月了。
    珍卿不能出门去书局,只好暴露家庭住址和电话,直接从谢公馆打电话到儿童画报那里。
    她跟对方讲明了身份和意图,电话转了几道,最后是一位叫古以锦的先生听电话——他自称是儿童画报的三位负责人之。
    古以锦先生说话热忱而和气,他说经过前两轮的审稿工作,杜小姐的作品《葫芦七子》,已进入第三轮审稿——现在由主编室的人在审了。
    古以锦先生诚恳地道歉,说在疫情期间,他们有一些职员,未能及时返城复工,说之前的审稿也有人员调整,效率稍有瑕疵,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古以锦先生还诚意表示,他们很看好杜小姐的大作,现在社内正在广泛地讨论。他们有望在一个礼拜左右,就给出明确的审核结论,请杜小姐不必太着急。
    鉴于对方的态度和说辞,珍卿也放下一大半的心。
    因为疫情的原因,流程走得稍慢一点,她觉得也可以理解。
    不过珍卿想一想,又打电话过去,嘱咐他们以后再打这个电话,请不要向她的家人透露,她画画投稿的事。
    有了一个更明确的答复,珍卿用来赶画稿的时间就更多。
    到三月中旬的时候,一共十集的《葫芦七子》,珍卿已经画了有六集。
    如果画稿顺利入选,至少她的存稿是够用了。
    谢公馆的大人们,都是早出晚归,甚至是出去以后,还会长时间地不回来。
    陆三哥回来得也少,最近半个月的时间,珍卿都没见过他两三回。
    宅子里每天能见的人,除了管家佣人们,只有吴大嫂和她的仨孩子,还有钱姑妈和明珠表姐。
    □□姐颈上留了一块疤,自此整个人沉郁了不少,倒比从前更宅了,天天饭都不下来吃。
    珍卿有时候,会跟大房的仲礼和娇娇玩,日子过得说无聊其实也充实。
    在大家宅家避疫期间,吴二姐还定时派医生来,给家里的大人小孩儿打疫苗,最先打的是鼠疫疫苗。
    后来又打了伤寒、霍乱疫苗。
    不得不说,家里有两个学医的人,上下里外的人,都多了一重生命保障。
    大家就这样足不出户,宅家避疫到三月底。
    这一天,儿童画报的那位古编辑,兴奋地打电话通知珍卿,说杜小姐的作品《葫芦七子》,经过三审之后决定采用。
    古编辑跟珍卿说,最近风传疫情已经控制,城市有望全面恢复正常。
    他们儿童画报编辑组的人,希望跟杜小姐当面一晤,在合同签订以前,当面商谈一切必要之条款细节。
    珍卿在家闷了这几十天,听到这个好消息,当时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连着兴奋了一两天。
    关于签合同这件事,珍卿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单枪匹马上阵,非得找人给自己撑场面不可。
    本来以杜教授的职业讲,他是最合适的求助人选了。
    可是珍卿第一个pass掉他。
    自从珍卿的一手笔墨,在杜教授的朋友圈里,传出了一些美名。
    杜教授朋友圈里的人,就总托杜教授向珍卿求字画。
    杜教授这个人,一喝酒就晕,一被夸就飘,先后给珍卿揽了不少杂活儿来。
    现在海宁教育、学术界的人,十停人有八停人,都晓得杜志希的女公子,写字作画都能来得,生不生熟不熟的人,都想来免费求字要画。
    其实要求也不是不行,但是也该先打点钱当润笔,要不然总把人当免费劳力,这谁受得了啊这。
    珍卿看杜教授实在没溜,也懒得给他圆人情了,别人求字她想不写就不写的。
    而且,杜教授花老婆的钱,都花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要是知道女儿也能挣钱,觉得以后生活有靠,岂不是更加敞开了花钱?
    他又喜欢搞收藏,又喜欢接济别人,给了七寸想十寸,花钱一点数都没有。
    打死也不能让杜教授晓得,他闺女现在也能挣钱了。
    但靠得住的三哥公事繁忙,如今还在外地出差。
    碍于谢董事长和杜教授,夫妻感情很好,珍卿也无意求助谢董事长。
    现在人还在海宁,而她又信得过的人,只有吴二姐了。
    可怜吴二姐这么忙,经常在医院里值班睡觉,连谢公馆都不怎么回来的。
    珍卿等了好几天,都没在家里碰上吴二姐。
    公历三月下旬的一天,珍卿跟大家一起,也在前院的亭子附近晒太阳玩耍。
    珍卿陪着大房的小孩儿们,一会儿放风筝,一会儿推铁环,自己也挺得乐趣的。
    这一会儿,□□姐、明珠表姐,还有吴大嫂,仨人凑在一起涂蔻丹。
    那蔻丹气味很大,类似于杏仁露,闻着很冲鼻子。
    珍卿玩累了歇一会儿,吴娇娇自己拿了笔墨来,叫小姑教她写点大字。
    忽然吴仲礼跑过来,贴着耳朵跟珍卿说:“小姑,园子里蔷薇和玫瑰都开了,我们去采花,好不好?”
    小可爱吴娇娇,就伸着小脑袋说:“小姑,我也想去。”
    结果,站在没多远的方姐,就跟吴大嫂说:“大少奶奶,快管管吧,说要祸祸园子里的花呢。”
    吴大嫂刚涂完一只手,正举起手美美地欣赏着,这一听霍然起身,母夜叉一样地冲过来,要掐吴仲礼的耳朵,说:
    “那玫瑰是英国贵种,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养成今天的规模。
    “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跟小姑学写大字!整天上天入地地讨嫌!仔细我叫你爸爸教训你。”
    这时明珠姐走出亭子,拉着做茶壶状的吴大嫂,小意劝说了两句,又借着指甲油,转移她的注意:
    “表嫂,你看惜音染的铁锈色,原说这颜色怪怪的,没想到在她手上这么好看。
    “表嫂你也试试,就是你们皮子白的,染上才上眼呢。我染着就不大好看,你瞅瞅!”
    吴大嫂果然转移注意力,就捏着明珠表姐的手,仔细端详那个铁锈色去了。
    珍卿心里啧啧赞叹,她在谢公馆里见过的女孩子,还就数这明珠姐双商最高了。
    明珠姐在谢公馆半年,一改初来时灰突突的样子,整个人像焕然新生,变得漂亮时髦多了。
    她不但穿戴打扮很上路,她的神情举止,也多了说不出的贵气骄矜——跟□□姐比较像了。
    但明珠姐的骄矜,是恰到好处,没有过头的,看着比□□姐好相处。
    明珠姐跟□□姐坐在一处,虽然后者相貌更出众,可是也没有被□□姐比下去。
    珍卿生出一股奇异感觉:这谢公馆,还真是个造化人的地方。
    大家正在外面耍着,许久没回家的吴二姐,从外面大步走进来,跟封管家交代着什么。
    看着亭子里悠闲的一群人,吴二姐跟大家笑着说:
    “小孩子们要收收心了,就在这两天,海宁要恢复正常秩序,大学校、中学校、小学校,都要准备开学了。”
    大房两个男孩子,忍不住张嘴哀叹。
    反倒吴娇娇喜眉笑眼儿的:“终于要开学了,我可想先生和同学了,想马上跟大家一起上课。”
    珍卿听得真好玩,感觉吴娇娇以后,可能也是一个学霸。
    □□姐是没精打采的,她对上学并没多大兴趣……
    难得碰上吴二姐回家,珍卿赶紧私下找二姐,跟她说了连环画的事。
    吴二姐听了以后,暗暗地纳罕惊奇,一时之间,特别想跟家里人分享这个消息。
    但珍卿请她先别跟其他人说,二姐也只好答应下来了。
    珍卿见吴二姐太忙碌,放弃了请她陪同签约的想法,说想找个精深可靠的律师咨询,想请吴二姐帮忙找个律师。”
    二姐很利落地应下,她当场翻了一下电话簿子,给珍卿抄了一个电话号码,后面写了一个习文律师事务所,傅习文。
    吴二姐交代珍卿,打电话的时候,跟这个傅先生自报家门就行,傅先生是她的好朋友,他会看着办的。

章节目录


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老实头儿的春天并收藏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最新章节